三昭岛崇奉白泽神君,弟子装皆是各种白色。白泽是祥瑞与智慧的象征,能驱鬼辟邪,使逢凶化吉,通万物之情,晓天下状貌,透过去,知未来。三昭岛得白泽庇佑,便是得了祥瑞与智慧,以此神灵祥瑞、天地智慧福泽世人,实践修行者的本心,便是“神灵昭瑞,天地昭智,道法昭心”。
这是三昭岛的名字由来,也是三昭岛的根基所在。
其后,才是各岛的训诫,南泽的宽明仁恕与北浴的惇信明义。但不论南泽还是北浴,训诫都以三昭为先决。
“颓靡之战,瑞有何用?言败之战,智见何处?殊死之战,对同门说这样的话,当真不诛心吗?”
霍有清面色大动,向我投以钦敬的目光:“前辈微言大义,晚辈们受教了。”
“晚辈受教!”
“晚辈受教!”
这些年轻弟子不期然地皆折服于我。
人无精神不立,亦无信仰不活。我焕发他们的精神,亦唤醒他们的信仰,如此,无所依傍亦凛然前往,道阻且长亦意气激昂。
“说够了吗!一群无知小儿。”胥乌早已不耐烦,尤其在看到了他们的变化后,不悦地拧起了眉。“我手中不杀无名之辈,你等报上名来。”
“三昭南泽李长惟座下弟子李涣。”
“三昭南泽宋吕人座下弟子宋与谦。”
“三昭北浴周冒延座下弟子梁籍。”
“三昭南泽宋吕人座下弟子孟熠。”
字字掷地有声,句句铿锵有力,气概摩天,浩然廖廓,正是三昭男儿最好的模样。
这是绝境中的呐喊,是压迫下的反抗,是新生里的气象,却遭到胥乌刻毒地冷嘲:“这将是你们留在世上最后的遗言。”
我不理会,凝神望过一张张英挺飞扬的脸庞,心中主意已定。
我郑重相告:“各位面临的是一场硬仗,但须知今日并非你们的死期。”我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坚定,一个个喊过他们的名字。“李涣!梁籍!宋与谦!孟熠!布阵!”
几人愣了一会相视半晌才悟了过来,纷纷扬剑以作呼应。
“洞灵阵之身位,虚元阵之步法。”随我话落,四人身形顷刻变幻,绕胥乌成包围之状。
然则胥乌神情并未有所波澜,仿佛任何力量在他眼里都不堪一击。这是对战之初他最大的弱点。在他眼中这几个年轻人还不成气候,我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且魔门中人打单独斗惯了,也许久未见到仙门中像样的法阵,便也就忘了,法术叠出、招式默契而生的力量倍长,才是法阵最玄妙之处。
“无有形貌而森罗大千,无有边际而含容万有,昭昭于心目之间,而相不可睹,晃晃于色尘之内,而理不可分,非彻法之慧目离念之明智,不能见自心如此之灵通也……”
四人之中,李涣功法最高,也最快领会我所道心法,处主战位,其余三人相辅,凭借人数优势发动连环攻击,让胥乌疲于应接而无喘息之机。但这只是暂时之象,一旦节拍错漏,便再难以为继。李涣坚持得比我预料的更久,但终究逃不过被击溃的结果。
胥乌大笑,显得有些疯狂:“一鼓作气又如何,杀不死我,等衰竭之后,还是只有一条死路。”
“李涣退左,孟熠进右。”我临时调换二人位置,是因为李涣受伤不得不退下主战位,但在老江湖面前同一手段耍两次显然不可取。幸好我还有孟熠,胥乌不知他刚进三昭岛,法术皆来自允洲和我,他是我的奇招。“枯禅第八式配浑成心法。”
枯禅术和浑成术皆是此前我教给孟熠的法术,招式心法牢记在他心中,合用是第一次,但丝毫不见生涩。其他人不会,动作略见滞缓。我立刻接着道:“宋与谦李涣梁籍,太卜真经下卷。”
太仆真经是助修行者往生路上定化安息的法术,用在活人身上只有延缓之用,以此弥补孟熠招式不比胥乌迅捷的弱势。
我一边密切观察着孟熠的变化,一边加紧手上的动作。孟熠不比李涣,被胥乌反守为攻后,他也无法承受更多。一记重拳打飞了他的积焰剑,又一记重拳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被千斤之力压垮了膝盖,压折了肩骨,仍在死死咬牙硬撑。宋与谦等人前来相助,均被胥乌打翻了出去。
胥乌没有了耐心,收拳,扬手,又是一击。
眼见者这一拳就要砸在孟熠脑门上了,方是时,符咒成,阵法破,我一目瞬行,推开了孟熠,替他接下了这雷霆一拳。法力碰撞激荡之力从八方震开,便如劲风吹折了山林。
他见我活生生站在他跟前,不由双眸一瞪:“你怎么出来的?”
我一掌打出,逼他后退。“还看不出这是拖延之计,一鼓作气是杀不死你,但只要我在气力衰竭前出来,一样能让你死。”我理妥衣襟,扶正发簪,用得体的话建议,“用沂洲的规矩,尽二人之力,决门派之争。”
“这群人的生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凭什么能代表三昭岛与我对决!”
我看着三昭岛弟子都站到了我身后。“我仙号月阶,就刻在三昭南泽道法殿断碣残碑第一千三百三十三位,倘若不信,我便用三昭岛法术赢你,你可服气?”
他冷笑:“不自量力!”
“前辈。”霍有清在我身后喊道,转身便见他将不毁递向了我,年轻的脸满是真诚和希望。
我朝他笑了笑:“多谢,但我不用剑。”
那边胥乌已亮出焚灵刀,宋与谦忙问:“那前辈需要何物?”
“只需你们站远一些。”我叮嘱完,便跃了出去,拔下发中簪,反握身前格挡刀刃。
“锵——”
战书已下,兵刃既接。铁器与金器的撞击之声清脆,在这片狂风大作的天空下无限悠远地荡漾开去。我毫不退让凝视着胥乌双眼,那里面迸射出的怒火似滔天。
历一番鏖战,当我划破他的胸膛,割断他手上血脉,一拳打过去时,又一人出现救下胥乌并宣布我赢了。我一点高兴不起来,一面耿耿于怀赢得名不符实,一面唾弃暝煞岭的狙诈行径。
一个接一个,有完没完了!
门徒之争生死不论,但门主亲临,真就有些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