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智如我,便是有同在困境中任他人急转直下而我峰回路转的能力。床笫辗转间,我已心生良计。
我要曲线自救。
我要彻底征服我的大外甥,进而拿捏住他的妖灵。
如何征服?自当投其所好。而他的喜好,最了解当然是莫问和盛其煌。盛其煌作为鬼冢的门主,日理万机,我理应不好打扰他,但莫问毫无疑问是向着星阙的,我这边一打听,他那边就该怀疑我没安好心,虽然我安的确实不是什么好的心思。心怀思虑半晌,我来到了鬼蜮殿,明知道他忙着正事,仍是用着他眼里的小事来打扰他了。
“星阙喜欢什么?”
盛其煌从公务里抬头,疑惑地重复我的问题,显然并非很理解我突然这般问的原因。
“对!”我连连点点,有些急切道,“饮食,着装,兵器,书籍,女人,我都想知道。”
盛其煌默默地愣住了:“……”
我揣摩他的反应,大概是我此行太过突兀了,毕竟先前我对星阙从不热络。所以在问之前,我理应先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与他关系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我这做长辈的,自要拿出长辈的气度来,施以厚待,善表关怀,他么是个孝顺孩子,定会想着回报我的,这一来二去,关系自然就亲近了,你说对吧?”
“不对。”
“啊?”他说话总顺着我,突然反驳教我不太适应。“哪里不对?”
“你不对。”他双手手指交叉,以略略带着研判意味的目光,审视我的神情语态。“说吧,只有你说清了你的目的,我才明白该让你知道哪些事情。”
“这个……”我故意面露迟疑,微微咬住了唇角。
盛其煌视而不见,起身走向了茶桌。我亦步亦趋,人越静,心越闹,天人交战,没完没了。
茶水就在炉子上温着,他给我倒了半杯,另加了一块糖。不知他何时发现的我这个喜爱甜食的习惯,冰糖葫芦?甜酒酿?还是,药后的一块果脯?
他将茶水递到我的手中,道:“在我这里,你不用舍近求远。”
这一句,比糖更甜。甜言,也是我的一个喜好。
“我就是想和星阙处好关系……”难以开口的事,真的是,即便你开了口,也依旧可以做哑巴。
盛其煌不甚在意道:“他素来与你亲近,心里最记着你。”
我在心里默默梳理了一遍我与星阙从相识之初到如今的关系变化的历程。
最开始的那场赌局,他棋差一着,败于我手,目的落空,自然对我记恨在心,这样的见面实在算不上好。一计不成,他改柱张弦,暗地示好,但我已看出他的魔修身份,将他驱逐,又没遂了他的心愿。
然后,便是孟熠尧城复试之时,我怀疑他仙魔双修,与他达成互助的交易,我诱使他入阴墟境,可谓九死一生,我助他取凤凰石,也是……一波三折,这一段过程中,算是滋生了一点点友情的苗头。可是当他试图向我抛出友情的枝条时,我毫不犹豫拒绝了,除了诸多考量外,最根本的是当时他那比凤凰还高傲的样子,真的让我太想给他两耳光了。
再然后,我就成了华书,会城相遇,他救了我,彼时才发觉他的真诚可贵,只是我们的友谊太短了。当我与盛其煌眉眼传情时,我与他的友情就不纯粹了,我除了是他的朋友,还很可能是会成为他的舅母。这对他那个宁死也不愿差我辈分的执拗性子,是个不小的考验。而当他还在这个考验里苦苦挣扎的时候,更一个更大的考验就来了。尚且不管日后我与他舅舅有无良缘,我已铁定无疑成了他的姨母。
木已成舟,他认了一半的命,另一半,在他要我做他舅母的执念里。可是我与盛其煌这磕磕绊绊、不慌不忙的一路,显然也不会是他乐于见到的。
总而言之,我与他的关系,一言难尽。
所以说,亲近?惦记?盛其煌,你睁着眼说什么胡话呢!
但我是来求人的,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不能仗着他喜欢我就趾高气扬。我缓缓笑起来,在他对面趴到了桌上,装可怜道:“你不用说好听的话来哄我,他对我什么样我心知肚明。”
他伸手过来,将我散乱的发丝别在了耳后,声音温柔地问:“那你想怎样做,在知道了他喜欢什么之后?”
“送给他。”
“包括女人?”
“嗯……这个送不了……”人非死物,无可赠送。我陷入了为难,未及片刻,又豁然了。我激动得拍案,撑起身子,为我的博览而激越:“但我能助他追求啊!你看我实打实看了许多情情爱爱的话本,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世上男女之事莫衷一是,但男女之情无外乎此,不管他喜欢什么样的,我都会让他得到的。嗯!”
茶杯里的水纹微晃,与周遭岌岌可危的氛围如出一辙。盛其煌微睁了双眸,他被我这副不矜持的模样震惊了。
我也被我一番忘形的举止给震住了,我都说了什么?
他啜了一口茶,率先找回了他的镇定:“星阙于情事向来寡淡,你还是别操心这个了。”
“啊?”我难以置信道,“他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呢?”
盛其煌又是一愣,沉吟了少顷:“他是你的晚辈。”
“就算他比我少活了几年,可满打满算也没几年啊……我都有了,他理应也该有了才对。”我有些害羞地说,紧张得等待他的反应。这并非我的无心之语,而是我的礼尚往来,投我以甜言,报之以蜜语。
他轻轻笑了一声,我以为他听懂了,结果却不是我期待里的回应。
“我的意思是,他是你的晚辈,你对他多照顾一点,不管举止还是言谈上,他对你就更亲近了。”
不得不叹,他的眼光离奇至厮。如此明显的我的示好,他竟一点没看出来,而星阙对我亲近一事,匪夷所思,他偏偏就是认定了。
更?什么是更?已有一层楼,再上一层楼,是更。不是平地起高楼。
但这不是重点,我目前最紧要的是如何起楼。我无比惋惜地一叹:那我学会的招都没地方使了。”
“不会。“盛其煌伸手过来,在我怦然心跳声中轻轻落在了我的发顶,拍了两下,眼神独具宠溺,似兰烬山无限温柔的落霞。”可以用我身上。”
“……啊?”我的反应,略显迟钝。
他估摸着又生气了,手下混乱一揉,便似一阵风刮过,将我的发弄得极其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