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嫔有些云山雾绕,皇上是说了个“滚”字么?
他说过,若非她,宁可不立妃。
他说过,她安静如水。温和若春。
他说过,母后挑选的人,最体贴入心。
可是为什么,他说这些话的表情她还记得一清二楚,面前的人竟然叫他滚!
“皇上,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云嫔红着眼睛,泪水顺着光洁的脸颊,汨汨往下落。
奉临不愿意看她,沉默不语。
“皇上……”云嫔不甘心。哽咽的说:“你从前从不会这样对臣妾,难道您都忘了?”
“家国天下,皇上心里装着天下黎民。装着社稷为重。哪里还会记得那么多从前的事。”杨絮冷冰冰的说。“何况,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云嫔你还有什么听不懂的?”
云嫔不理她,跪着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搭在皇帝的膝上。
“皇上,臣妾多年来都是陪伴在太后身边,既然您有这样的旨意臣妾自然从命。可是皇上,难道您曾经说过的话,真的都不记得了么?您答应过臣妾的那些事,真的就留在从前了?”
奉临深吸了一口气,与她目光相对:“朕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想重复。”
“皇上。不要!”云嫔攥着他的龙袍不撒手,哭的像个泪人:“臣妾不要为妃,臣妾不要对皇上避而不见,臣妾一定找回从前的温和安静,皇上您不是说最喜欢吃臣妾熬得清粥么,您不是说粥里一种沧桑的味道,臣妾答应你,每天都熬……”
一把搡开云嫔,奉临变得有些不近人意。“你怎么娇纵,朕都可以网开一面,不与你计较。这十多年来,朕命御前侍卫贴身保护,金银珠玉从不曾少过你什么。为什么呢。你想过没有?”
云嫔起初是觉得,皇上对她极为有心,就算是怄气,也从不曾舍得不惦记她。
可现在,她真的没有想过这到底是为什么。豆亚医技。
“臣妾……”
“因为你是母后身边的人。”奉临这句话简明扼要的说出了一切。
眼里的光亮瞬间被一团烈焰分烧成灰烬。
云嫔傻了眼。“皇上您是说,您之所以待我好,就因为……我曾经是太后身边的人?”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云嫔你还听不懂?”杨絮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唉,脑子久不用自然会生锈的,何况你成日里想得都是自己怎么高贵,别人怎么低贱。罔顾宫规也就算了,连皇上的心思也忘得一干二净。看来,去陪陪太后才对你最好。正可以好好反省自查,向太后告罪。”
奉临瞪了杨絮一眼。
杨絮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严一凌倒是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云嫔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孔太后身边,哪怕是孔太后被先帝责罚,发落出宫清修的那些日子。她也不离不弃的照顾在太后身侧,细心周到,勤恳忠诚。
为着这些情分,皇帝对她好也是情理之中的。
何况那时候,皇上可能还只是个皇子。他成日里担心的是自己是否能成为太子,是否能登基为帝,哪有那么多心思去眷顾儿女私情。
偏偏孔太后一直满意云嫔,希望他朝能撮合她和自己的儿子成双成对!
这么一想,严一凌又不免同情起云嫔来。
“放手!”奉临忽然一声,惊得严一凌心突突的跳。
“皇上,消消气,臣妾这么看着,云嫔一定是知道错了。”严一凌的目光落在云嫔攥着皇上龙袍的手上。“云嫔,不要再让皇上难受了。”
云嫔仰起脸,只觉得皇贵妃满眼都是得意,对上这样一双眸子,她满心怨恨。“我怎么会让皇上难受,是你陷害我的。”
“那些话可都是从你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杨絮往前一步:“怎么云嫔,你还不撒手么?你是要皇上和你割袍断情分不成?”
“你……”云嫔被她这么一吓,慌措的松开了手:“皇上,臣妾不敢让您为难,皇上,这么多年,臣妾想明白了,再不会躲起来对您避而不见,再不会叫您为难,再不会……”
奉临起身:“皇贵妃陪朕去樱妃宫看看小皇子。”
“是。”严一凌起身,目光落在云嫔满是泪水的脸上。“皇上,那云嫔……”
“小侯子即刻去安排。”奉临的口吻不容商量。
“皇上……”云嫔哭的肝肠寸断:“臣妾知道错了,您开恩啊。”
杨絮立在原地没有动,待皇上与皇贵妃走远了,她才啧啧的坐在了还没挪开的椅子上。“呦呦,瞧瞧,这都哭成什么鬼样子了。你这样不怕吓着皇上,往后都不敢见你面了?”
“不用你管!”云嫔抹了一把眼泪,愤恨的看着杨絮。“你以为你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还能猖狂多久?”
“皇上一走,你立马就恢复了原样。怪不得皇上叫你好好去反省。”杨絮一想起她是怎么刁难奉举的,心里就生气。“一只破风筝,闹出这么个结局,我说云嫔,你到底想干什么?证明皇上有多讨厌你,证明这宫里的人有多盼着你滚!”
“你够了!”云嫔咬牙站了起来,俯视耀武扬威的杨絮:“要不是舔皇贵妃的脚趾,你能从冷宫里爬出来?你侍奉皇上的日子也未必就短,可到如今成妃了么?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我再不济,也是堂堂正正的活着,我不需要巴结任何人。更不用对那个卑鄙的女人卑躬屈膝。”
“呵呵。”杨絮才不在意她的话,她喜欢说什么都行。“就这一点来说,你的确该庆幸。庆幸当初走进冷宫的是我而不是你。不管怎么样,我都能拨开雨雾见光明了!可换做是你,就只有老死在冷宫的份儿了。”
杨絮也轻轻站了起来,傲气一点不输这个哭的脸上一团黑的云嫔。“不对,我差点忘了。皇上说的是,你能找回从前的温和就接你回来,否则,你剩下的日子,就只能长久的留在陵墓里。”
凑近云嫔的耳畔,杨絮笑得格外妩媚:“本宫并不觉得,那儿能比冷宫好多少。”
“你……”云嫔伸出兰花指,直直的指向杨絮:“你敢再说一遍么?”
杨絮见小侯子似是打点好了相关事宜,匆匆返回,便摇了摇头:“我何必再说一遍,很快你就可以验证我说的对不对了。”
“云嫔娘娘,护送您去太后陵的马车已经停在宫外,奴才这就给您带路。”小侯子的表情很是严肃:“皇上吩咐了,平日里伺候在您身侧的侍卫也一并护送您过去。只是陵墓清静,再用不上金银珠玉这些饰物。”
云嫔颤抖不已,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小侯子清冷一笑,道:“娘娘,您就请吧,别叫奴才为难了!”
“那我便不送了!”杨絮起身,格外的神清气爽:“小娟,走,咱们去陪奉举打弹弓。往后这宫里天天给本宫放风筝,专门叫举儿打个够。我倒是要看看,谁还敢说三道四耀武扬威。就不怕落得和某人一样的下场!”
身子一软,云嫔顿时跌坐在地上。
她到现在也不明白,皇上怎么就变了,怎么就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毓秀宫中,沈音苒正绣着鲤鱼跳龙门的肚兜。
遥光在一旁整理着丝线。“娘娘的手可真巧,只不过做这些活最伤眼睛,内务局不是有绣娘给樱妃送过去了。”
“绣娘绣的怎么一样。”沈音苒看着自己一针一线绣成的鱼鳞,笑容柔软。“这是本宫对樱妃孩儿的一番心意。”
“这倒是。”遥光不住点头:“娘娘这样疼这个孩子,皇上一定很高兴。且奴婢也觉得,娘娘和小皇子很投缘。有时乳母抱他都哭闹不停,娘娘一抱在怀里,他便安静了呢!”
“樱妃坏了这孩子七个月,本宫便担心了七个月。”沈音苒饶是一笑:“如此的呵护备至,他怎么能不知道本宫的好。”
说到这里,沈音苒格外不悦:“要不是凉悦自作主张,冯靖宇胆大包天,这孩子也不会提早落地。幸亏身子还算硬朗,也没出什么差错。否则本宫的心血就白费了!”
“娘娘别担心,这一年,樱妃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小皇子的。”遥光当然明白皇后的心思。
“说的是呢!”沈音苒揉了揉眉心:“凉悦若是听话,本宫就由着她好好照顾。可她若是敢再生出什么是非,亦或者是想要摆脱本宫的掌控,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咯嘣”一声揪断了丝线,沈音苒眸子里闪过肃杀的冷意。
无双就在这时候进来,猛然看见皇后这样的目光,心头一颤。“娘娘。”
“什么事。”仰起头的时候,沈音苒已经恢复了如常的神色。
“皇上……刚发落了云嫔。”无双低着头,简明扼要的说。
“皇上发落了云嫔?”遥光有些不信。“是禁足了?”
“被罚去为沈太后守陵。”无双眉头一紧:“且说,若是云嫔找不会当初的样子,便不必回宫。奴婢还听说,皇上叫云嫔----滚!”
沈音苒的手一划,还没绣好的肚兜就掉在了地上。“这件事是不是和皇贵妃有关?”
“娘娘猜得不错!”无双心里暗爽,脸上却没显露颜色。“大皇子贪玩,弹弓打落了云嫔的风筝。为着这件事,云嫔小题大做,在御花园和严妃、杨贵嫔起了争执。怎么晓得皇贵妃也去了,云嫔还是不依不饶,后来皇上就来了。”
“不用说,一定是皇贵妃叫人请了皇上过去!”遥光知道皇后也猜到这点,故而先开口。“那云嫔也是张狂的够了。”
她弯下身子,把肚兜捡起来递到皇后手中:“娘娘。”
“你懂什么。”沈音苒没有接:“云嫔是沈太后的人,现在又被送出宫去为太后守陵……皇上这么做,是要告诉所有人,皇贵妃才是最要紧的?还是,成心叫本宫脸没出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