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一凌平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手边景泰蓝的小碟子里放着橙黄的蜜饯,仿佛嗅到了一缕细腻的香甜。
对面,沈音苒一脸严肃,虽然没有看她,那股从骨缝里透出来的威严却化作无形的丝。恨不得缠绕的她窒息才好。
小侯子第三次端热茶进来,换掉两位娘娘手边已经温掉的茶盏。
每一次进来,心都在颤抖。生怕两宫娘娘一言不合再扭打起来。
但实际上,谁都没有做声,就只是这样默默的僵持着。
“皇上驾到----”
这一脆声,搅乱了内室的安静。
小侯子忙道:“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皇上驾到了。”
“本宫听见了。”沈音苒起身相迎。
严一凌当然也是跟着站起来,走到皇后身侧。
侧目瞟了她一眼,沈音苒饶是一笑:“都说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昨日还在本宫身上。今日便轮到皇贵妃你了。”
“皇后娘娘这话,臣妾怎么就听不懂呢。”严一凌笑不出来。只得皱眉:“对于沈家两位少将军的事,臣妾深表遗憾。”
“你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么?”沈音苒唇齿锋利,一点不留情面。
“惺惺作态自然是不必,但清者自清,严家没做过的是,且轮不到旁人随便泼脏水。”严一凌自然要反唇相讥,她才不会像皇后低头妥协。
奉临走进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斗嘴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
沈音苒马上走过去请安:“因为沈雄和沈才的事情,让皇上烦心了。”
严一凌想起皇后昨天那副得势不饶人的样子,再对比她现在的温婉。忽然觉得伪装一旦被撕破了,做什么都是枉然。“皇上圣安。”
看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严一凌只是淡然的垂下眼眸。( )
“有严钰的消息么?”奉临凝眉问。
“臣妾已经叫人去找了,但是并没有消息送回宫来。”严一凌如实的说。
“小侯子,把东西呈上来。”奉临自顾自的走进来,择了一处坐好。“你们也都坐吧。”
小侯子从个小太监手里拿过东西,径直走到皇帝面前:“皇上。”
“给皇贵妃看看。”奉临已经看过了。
严一凌一看,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臣妾见过严钰的佩剑,这的确是那把佩剑的剑鞘。”
“这东西,是在行宫现场找到的。”奉临有些沉闷。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没有了声音。
“皇上,臣妾愿意为哥哥担保。虽然哥哥有时候会有些冲动。但沈家两位少将军与哥哥不过一面之缘,谈不上有什么过节。哥哥绝不会下此狠手。”严一凌目光沉稳,语气平实,像是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点看不出局促和不安来。
正因为如此,沈音苒才更加气愤。
不过今天,她不急着开口。这回。她一定要弄清楚皇上是什么态度。
“朕听闻,在宫道上,严钰和沈雄他们有交手。”奉临并不是质问她,只不过那些大臣是这么吼的。
“回皇上的话,事后臣妾问过楚月。哥哥并不是和他们交手。只是制止他们伤害楚月。点到即止而已,随后便请他们来苍穹殿与皇上共进午膳。言谈之间,皆是依理而行,并没有闹出多少不愉快,就更谈不上结怨了。”严一凌说完,目光落在皇后的脸上。
沈音苒只是回看了她一眼,依旧一言不发。
她这个样子,虽然不至于多温婉。但显然是伤了心。
好像再多的辩解都无济于事,死者已矣,什么都改变不了。
“皇后可听说了什么?”奉临问道。
沈音苒微微抬起头,对上皇帝一双熟悉的眼眸,泪水瞬间就夺出眼眶。“臣妾什么也没听说,听说的时候,为迟已晚。沈雄和沈才的确有错,而臣妾想要保住他们的名誉,也是臣妾的错。但为什么,天要这么无情,他们已经被折磨的这么惨,还要连命都送到。再怎么说,他们还那么年轻,太可怜了。”
这一点,严一凌算是赞同吧。沈雄沈才不过十七八岁。故人早熟,这个年纪应该已经娶妻生子了。可因为他们是沈家之后,十五岁起便跟着父辈叔辈南征北战。才有一点点功劳,就这么一命呜呼了。想来,他们要是知道调戏宫婢能惹出这么大的祸,命都送掉了,也必然不敢有这样的行为。
“皇后以为,这件事情是谁做的?”奉临问的更直接了一些。
沈音苒摇头:“臣妾不知道。臣妾也不想知道。就算查到凶手是何人,也无济于事。走了的就是走了。”
听得出皇后有些心灰意懒。
奉临沉眉不语。
严一凌却不能不说:“皇上,这件事情扑朔迷离,还没弄清楚之前,臣妾想请皇上不要定严钰的罪。他不见踪影,一定事出有因,臣妾是怕,动静闹得太大,反而让他难以现身了。”
沈音苒抿唇而笑:“昨天,就是在这里,皇贵妃你说什么来着还记得么?”宏反记扛。
严一凌侧目看了她一眼。“臣妾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
“那好。事情放在本宫身上,你便要皇上秉公执法,一定要处置两位少将军。怎的今天轮到你兄长了,你便要皇上宽容,而不是铁腕之策直接拿人?”
“那是因为沈雄沈才真的有欺凌银铃。而我哥哥一定是被人冤枉的。”严一凌跟她说不清,却不能不说。“前者的轻佻,就连皇上在殿上都亲眼看见了。而我哥哥,从来就不会去做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
“谁眼里,不都是最紧张自己的家人么?”沈音苒饶是一笑:“昨天本宫恳求皇上保住两位少将军的颜面,可你极力反对。现在他们因为这件事情而送命,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倘若不是你鼓动徐妃闹到御前,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甚至把银铃赏赐给沈雄,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么?皇贵妃,本宫现在不单是怀疑严钰,还怀疑你。”
深吸了一口气,皇后看了皇帝一眼,动容的说:“皇上可以不信臣妾的话,但是臣妾也不准备背着皇贵妃说这样的话。宫里的人都知道,楚月……就是皇贵妃为严钰挑选的妻子。严家与司空家根本就有意结亲。司空家与沈家的误会已深,自太后起就演变到无法收拾的地步。皇上,臣妾听说沈雄沈才和楚月也交手了,而严钰正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才打抱不平的,这一点您有知道么?”
这些话,奉临从那些臣子的嘴里听来了。于是轻轻点头。
“沈雄和沈才年少无知,自以为立下一点功劳就沾沾自喜。得罪了楚月得罪了严钰。”沈音苒叹了口气:“可即便是得罪了,不是也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么?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们一次改过的机会,难道只做错一件事,就得以命相抵?”
说到痛处,沈音苒掩面而哭。“可怜他们还没有成家,他们的爹娘会怎么样的心痛啊。”
严一凌沉默无语。
局势的确对严钰很不利。
他没有做过这件事,为什么平白无故不见人影了。
那剑鞘可以是别人栽赃。可是什么人能从他手里夺走他的剑鞘,还让他失了踪。背负一身的嫌疑?
难道这些,区区一个桦妃就能做的如鱼得水么?
严一凌很是怀疑。
“皇后保重凤体,这件事情,朕答应你,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奉临如是说。
沈音苒止住了哭泣,哽咽的问:“皇上,能不能告诉臣妾,他们……到底是怎么……”
到现在为止,皇后还没见过两个人的尸首。严一凌自己也没见过。
心想也许尸体上能找到什么痕迹也未可知。
于是她也问:“皇上,究竟两位沈将军是……”
“斩断首级而死。”奉临尽量说的平静。“切口很整齐,想必用剑之人武艺不俗。”
沈音苒嘭的一声跌坐在地,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小侯子见情况不对,连忙去扶:“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皇上,为什么凶手要这么狠心?为什么就算死,也不肯给他们一条全尸?”沈音苒几乎是要崩溃了,她颤抖着,泪落如雨。悲伤不满愤恨顷刻之间一起涌上心头。
就算是被小侯子扶起来了,她也根本就站不稳。眼前总是眩晕,只感觉地动山摇。
“小侯子,你送皇后回宫。”奉临叹了口气:“请院判过来看看。”
“是。”小侯子紧忙答应。
“皇上,臣妾不走。”沈音苒含着泪:“臣妾想为他们讨个公道。”
“你放心,事情朕会仔细追查,绝对不会叫他们走的不明不白。”奉临瞟了严一凌一眼。她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皇后离开,他才问:“你就不想对朕说点什么?”
严一凌摇头:“我说了,皇上若是不信,那便是言多有失。我不说,皇上若是相信,那就是心有灵犀。”
“哼。”奉临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刷你的小聪明。”
“皇上,臣妾只是觉得可怕。为什么人命在一些人的眼里,就只是挑起祸端的一根导火索。即便沈雄沈才再不对,就这么去了,也总是叫人惋惜。”
“是啊。”奉临点了点头:“朕还得问问徐天心。”
“为什么?”严一凌不解:“难道皇上怀疑是她下的毒手?她不会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