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宫中宣仪殿前,乌黑的血液浸染了临时搭建起来展示凤翎的高台脚下的土地。并不刺目,倒像是一滩墨水,只是透着些许邪气。没人在意,宫廷里的血无论是什么颜色,是谁的血都无关紧要,因为他们见证了太多的宫廷权谋,成王败寇,兄弟相残......
此时,总算在内殿中忙完最后仪式的新皇斟飞凰和她的哥哥斟旭来到广场上。
“拿到血线虫的母虫了吗?”斟飞凰看着地上国师的尸首,嫌恶地撇过脸问道。
“臭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毁了母虫。”雀儿忿忿地叫道。
“母虫被毁了?”斟旭皱着眉头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子开始在国师即下城左使的尸体上搜查。
“他临死前说母虫已经被毁。”白芑道。
不断流着黑血的尸体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便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白芑从怀中拿出几颗药丸交于每个人之手,说道:“这股尸气很邪门,快些服下药丸以预防邪气入体。”
当她把药丸递给斟旭时,斟旭的手正快速摸索着下城尸首上可以藏匿东西的地方,白芑见状,蹲下身来把药丸塞入他的口中。只是这无意间的动作,白芑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当她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斟旭双唇之时,斟旭顿时愣住了心跳飞快,这骤然剧增的心跳让他突然面红耳赤,赶忙转过脸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或者是为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感到难堪。
“那是什么?”白芑的一句疑问瞬间把斟旭飘远的心思拉了回来。
原来在下城手臂下似乎压着个东西。斟旭快速调整好心情,推开下城的手取出那个暗红色锦囊袋子。
“没想到他竟也有乾坤袋。”白芑一看此袋便认出是何物,“看来这血线虫的母虫八成就在里面了。”
说着接过斟旭递过来的袋子快速翻查,最后掏出了一个黑布包着的盒子。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雀儿那对乌黑的鸟眼机灵地转了转叫道:“打开,打开。看这盒子大小肯定就是用来装血线母虫的。”毕竟他也是曲飞桃花源内养的鸟妖,再怎么不济,无聊时候也跟着白芑看过许多医书,特别是这本关于虫子的书,他可是翻烂了。所以对于血线虫母虫的体型大小还是十分有把握的。
白芑深吸了口起,缓缓地掀起黑布,这个过程竟然漫长得像等了一个世纪。她不知道打开这个盒子,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会不会真如下城所言,他早就毁了母虫。那该如何是好......触到黑布内琉璃盒的盒盖,白芑的手竟颤抖着缩了回来。整个黑布跟着她的手打开了,一个泛着幽幽绿气的琉璃盒展现在他们面前。白芑无论如何都没有打开这个盒子的勇气了,竟是有些自欺欺人了,认为不打开盒子一切还有希望,打开了,整个世界或许瞬间崩塌。
斟旭忧心忡忡地看着这样的白芑,不敢催她。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女刺客吗?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打不倒的吗?
斟飞凰同样焦急地抬眼看向她哥哥,希望斟旭能说点什么。倒是雀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提醒道:“丫头,快点。你以为时间还很多吗?”
白芑的手总算是再次触到了琉璃盒盖。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着盒子。
盒子打开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扑面而来,瞬间盖住了下城尸身里散发出来的恶臭邪气。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琉璃盒里,不是什么都没有,但也绝非血线虫母虫。所有人面面相觑。还好每个人都服了药丸,不然这不知名的气味吸入体内也不知道会不会立刻中毒。
当所有人再看向盒子时,总算是看清了盒中之物,那是难以描述的像是带着血丝的肉沫捏成的团子,米白色绕着红丝,气味怪异。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非活物。看来真的不是血线虫母虫,白芑顿时大失所望,正要盖上盒子,突然感觉到自己百宝袋内似乎有异动。
她把琉璃盒递给身边的斟旭,从身上解下百宝袋,竟发现聚魂瓶在袋子里不停晃动,像是有何物要冲破瓶身。白芑皱了皱眉,不明所以。这瓶子里除了她收留的那无名且没有意识的一缕残魂外根本没有其他东西啊。莫非就是那缕残魂要出来?
斟旭看白芑这般古怪的神情,盖上盒子问道:“怎么?”
这时袋子里的聚魂瓶又不动了,白芑更加惊疑,她想了想,对斟旭说道:“把盖子打开。”
斟旭莫名地看着她,手上却没有停,立刻打开了琉璃盒盖子。果然,白芑百宝袋内的聚魂瓶又开始晃动。她拿出聚魂瓶说道:“里面是我收留的无名氏之魂魄,不知为何好像与这盒子内的东西有所感应。”
刚刚说完,便见到她手中的聚魂瓶晃动得更加厉害,几欲挣脱白芑之手。
“走,找一间安静的屋子。”白芑当机立断。不知为何,她感到冥冥之中似有一丝牵引,让她觉得这一切也许和血线虫母虫有关。
同时,在皇城的那座小院外,蒋昊秋带着蓝静轩一脸焦急地打开结界,推门而入。就在他进入院门的瞬间便感觉到了楚文歌房内的一丝异样。他知道自己定然没有看错,刚刚那房中明明是红光大盛,几欲透出院墙,就在他踏入院门之时那红光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不好,楚文歌!他横抱着蓝静轩冲到楚文歌房门前正要推门而入,便听见屋内传出一句:“蒋师弟,请留步。我并无大碍,无需担心。”
蒋昊秋抬起的右脚生生顿在半空,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没事吗?我还是进去看看,可以吗?”
“不用劳烦。”楚文歌的气息有些弱,但说得很坚决。
蒋昊秋只能收回右脚,顿了顿说道:“你安心养伤。阿姐很快就回来了。”说完抱着那位用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直直盯着他的脸看了一路的蓝静轩转身离去。
“看够了吗?”蒋昊秋问道。
“没有。”
“伤口还疼不疼?”蒋昊秋转移话题。
蓝静轩摇摇头又立刻点点头说道:”很疼。“
“那赶紧坐下,我要快些帮你疗伤。”听到此话蒋昊秋顿时乱了分寸,一下就把蓝静轩往榻上扔。蓝静轩呻吟着狠狠瞪住蒋昊秋:“不疼都被你摔疼了!!!”
看蓝静轩这幅模样,蒋昊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鲁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突然问道:“刚刚进入院子时,你看到楚文歌房中的红光了吗?”
“没有!”蓝静轩回答得十分干脆。
“真的没有?你再想想。”
“没有,没有!!!”
“明明整个屋子都透着红光,怎么会没看见呢。”
“啊呀,疼死我了,快点帮我疗伤。”
蓝静轩自然是没有看见什么红光,自从在宣仪殿前被蒋昊秋横抱而起后,她的眼珠转都没有转过,怎么会看到除了蒋昊秋之外的人和事呢。
倒是楚文歌房中,早已不见了那俊朗却病态的白衣少年了。此刻他的床上站着一只火红的重明鸟!只是这只重明鸟似乎十分虚弱,本应耀目无比的羽毛如今也是毫无生气地垂在床沿,双目重珠却也失去光彩,暗淡得犹如一潭死水。
他摇晃着扑打了一下翅膀企图飞起,却又无力地直直坠下。
本来启用内丹与体内的吸血毒虫进行对抗就十分凶险,不料却在关键时刻,被突然回来的蒋昊秋惊扰到,现在只能以真身示人,根本无法化成人形。不过他清楚,即使没有蒋昊秋的突然而至,他体内吸血毒虫的厉害也不是他可以用内丹化解的。原本他们重名鸟族和其他鸟妖不同,他们是神族后裔出生便是人形,无需修炼。而现在他竟然连人身都维持不住,可见已经虚弱到何种境地。
只见这只华丽却黯然失色的重明鸟原本还想保持住优雅的身姿,却在最后放弃了飞起来的念头后慢慢地踱到窗边。他想和白芑道个别,回秀瑜峰去,却又怕白芑见到自己这个样子。“啪啦——”这只走神的大鸟竟然一脚踩空从窗户跌落而下。“啪叽”一声掉落窗外还未干涸的泥坑中,他的毛羽瞬间被泥水沾染得灰扑扑的,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色彩,竟有些像农家院里落单的公鸡。
“你听见了吗?“正在给蓝静轩渡气疗伤的蒋昊秋突然问道。
“喂,你可以专心一点吗?你不怕走火入魔,我可害怕得狠。”蓝静轩气呼呼地说道。
蒋昊秋赶紧抿住嘴,确实是自己大意了,在帮人疗伤时怎可如此三心二意。
只是他不知道,院子里那只摔下窗台的倒霉的“公鸡”抖了抖身上的泥垢,挺起胸脯,尽量使自己看起来精神点,然后昂首阔步地踏出了院门,开始了他作为“鸡”的新篇章。
夜幕降临,当白芑等人兴冲冲地从光明宫中赶回时,屋内早已不见了楚文歌的身影。
“阿姐,我回来时他还在的。”蒋昊秋脸色煞白。
蓝静轩的伤好了许多,扶着蒋昊秋的手说道:“他说不用劳烦,我们便离去了。”
白芑理解地点点头问道:“你的伤呢,好些了吗?”
“恩,多亏了他。”蓝静轩难得有些羞涩地瞥了眼蒋昊秋。
蒋昊秋却是被楚文歌的失踪扰得心神不定:“阿姐,你说他受这么重的伤,会去哪里呢。我们还是尽快分头去找。“
白芑此时反倒镇定下来,事已至此已经不允许她再慌乱无章,那更容易错失救人的时间。只见她认真想了想,说道:“你进宫一趟,麻烦斟旭帮忙在焦梧国内四处找寻。我赶去通往元青派的路上,看看能不能寻到他。”
蒋昊秋重重点了点头,立刻来到院中御剑而去。雀儿不失时机地说道:“刚有一点眉目,这天杀的怎么又不见了!!!看来是天要亡......”
啪地一声禁言蛊虫入口,他嚼了嚼,白丫头的这个蛊虫还是没有老头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