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季是一年四季中最舒爽的季节了。天高云淡,微风习习,四季常青的绿植随处可见。待楚文歌悠悠转醒之时,已经过了三日。他缓缓睁开眼皮,眨了眨眼,脑子有些混乱,似乎并未跟着清醒。屋子里空无一人,他就这样发了会儿呆,回顾前尘,已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我是晕倒了吗?那白芑呢,在哪里?她?知道是我重明鸟了吗?
对!重明鸟!总算是想到自己身份的楚文歌惊得冷汗瞬间流了下来,他掀开身上的薄被瞧了瞧,是人身。吁了口气,刚要松弛下来的神经突然又提了起来,我昏倒前好像已经变出重明鸟真身了,蒋昊秋还不停强迫我自己和白芑说明身份,那到底是......
“吱呀——”一声半旧的木门被推开了,白芑手捧淡黄色的小花走了进来。四目相对,时间像是骤然禁止了。还是白芑先反应过来,她快速地走到床沿坐了下来:“你醒了。”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日!”
“我......”
“身上的血线毒都已经解啦,放心。不过这次真的对亏了马川洛。”
“马川洛是?”
“我无意间收留的一缕残魂。不过这事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我们不是从幻境中逃离,我不是变成了.......”楚文歌十分艰难地张开嘴,却又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白芑到底知道自己是重名鸟了吗?
“恩,此次也真是多亏了阿秋和蓝姑娘。那日我们在幻境中其实只是制服了那个邪祟的分身而已,刚好阿秋在现实中把她的原身给打败了!我们才能及时逃脱。还是蓝姑娘,血线虫的母虫便是被她找到的。”白芑不等楚文歌说完便讲个不停,倒像是有意而为。
“蒋昊秋呢?”楚文歌无奈问道。
“走了。”
“为何?”
“玄剑山庄的人可真是踩着时间来的。我们刚把你的毒解了,还未等你醒来,他们便寻到阿秋,似乎是阿秋的师尊出关了,好像还提到阿秋和蓝姑娘的事,如今琢玉楼的蓝姑娘又整日跟阿秋在一起,他们确实该回去把事情和那个朱耀扬说清楚。”
“恩,是要说清楚。”楚文歌接话道,到底要开门见山直接问她吗?还是等她来问自己?楚文歌真的拿不定主意。虽然知道白芑定然不会在意什么重明鸟的身份,但是毕竟自己一开始没有和她说明,怕她还是有所误会。
白芑看楚文歌皱眉思索,并未认真在听自己说的话,心下了然,她起身把床头瓷瓶内的花束拿掉,然后换上今日自己刚采摘的小黄花,小心翼翼地把弄妥当,再走到床边时见楚文歌似乎还在纠结,她淡淡笑了下,坐到床沿边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搭上楚文歌的眉心,缓缓地般他捋平拧成一团的眉头。
她微凉的指尖刚刚触到楚文歌的眉上,楚文歌一个激灵往后缩了缩,抬眼见是白芑修长的手指,嘴角微微上扬而后干脆闭上眼睛。
屋内一片寂静,窗外偶尔有微风带起花草的沙沙声,这个静逸的午后白芑望着面前的这个容貌略显消瘦却俊然不凡的男子,不免心潮波动。思绪莫名地飘到了那日幻境之中,两个可爱的孩子,和已经中年的你我,除了最后那一点点不完美,也许这样的日子比修仙问道更值得向往吧。
在白芑柔软的指尖缓慢地平复下,楚文歌舒展自己的眉头,不过片刻竟然沉沉进入梦想。白芑脸上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定是累着了。血线虫的毒虽然解了,但毕竟在体内吸走了那么多的精血,这段时间楚文歌定然是比较虚弱的。
趁着这虚弱的病人又进入梦想,白芑悄悄起身走到门口轻轻带上了房门,转身向后厨走去。这是江南的一户农家小院,白芑等人当日寻着血线母虫后便带着楚文歌退出雨桥镇,寻到一户独门独院的农家,给了足够的银钱,让这家人先把屋院腾给自己几日。
现在想起,一切真是命中注定,所有的事情像是都被天道所安排,每个人都是一枚行走的棋子,每一步都有注定的方向,而你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这既定的路线。
当日,蓝静轩找到血线虫的母虫,白芑身上聚魂瓶内的马川洛便像是受到了强烈的牵引,疯狂地撞击瓶身想要冲破聚魂瓶。
只是当白芑打开瓶盖把他放出之时,被蒋昊秋制服的邪祟在见到他之后突然妖气暴涨,满脸狰狞拼着燃尽妖丹的危险也要从过去撕碎马川洛。还好蒋昊秋死死克制住了邪祟。而马川洛原本迷茫混沌的状态在见到这个邪祟之后突然清醒了。
“盈盈,是你吗?“他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却没有眼泪滴下,是了,一只游魂怎么可能有眼泪。
邪祟听到这声叫唤,愣了一下,进而更加疯狂几欲冲破蒋昊秋的制衡:“马川洛,哈哈哈,你终于死了,死了好!不枉马家这么多人给你陪葬。”
“盈盈,你怎么了?“马川洛万分焦急道,“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哈哈哈,我现在最后悔就是没有亲手杀了你!你死了,你竟然死了,怎么就死了。”这个被唤作盈盈的邪祟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突然她的手指向白芑,”是她杀了你吗?我要给你报仇!“说着转换目标便要向白芑发难。蒋昊秋见她竟然敢冒犯白芑厌恶地皱着眉头,知吾神剑当下便要斩向这癫狂的邪祟。
“慢着。求你了。”是马川洛。
“等等。”白芑同时喊出声,她朝着蒋昊秋微微点了点头,“先把她拘着,当务之急还是先解了楚文歌的血线虫之毒。”说着面色凝重地看向怀里已经晕厥的重明鸟楚文歌。
屋子内楚文歌半身靠着床,白芑小心地端着一碗火候熬得刚好的红枣粥轻轻吹了吹,一点都不敢疏忽地送到楚文歌嘴边,楚文歌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下:“不如,我自己来。”
“张嘴。”白芑的声音柔软却不容置疑。
楚文歌只能张开嘴,入口即化的米粥香甜软糯让他心下十分感动,却还是问了句:“红枣粥?”
白芑头也不抬地恩了声,继续吹着小勺里的米粥。
“红枣粥不是给女子养生的吗?”
“知道的倒不少。”白芑哧哧笑了下,“补血,快张嘴。”
楚文歌听话地再次张嘴,同时问道:“那日你怎知我就是那只......”说到这里楚文歌顿了顿,还未接下去,一口红枣粥便喂了过来。
只听见白芑语气轻松,说道:“直觉。”
“啊?”
“看你那病怏怏的样子,竟然还晕倒了,着实让人担心了许久。”白芑说道。
“我是......”楚文歌还是没有说出口但却问道,”你不怪我?“
白芑抬眸:“怪你什么?”
“......”
“我想想哦,怪你不说一声自己跑掉,怪你让我担心那么久?还是怪你没告诉我你的......”
楚文歌紧张地看着白芑。
白芑忍不住笑了“怪你没告诉我你是重明鸟后裔?”
听到重明鸟后裔这五个字从白芑嘴里说出,楚文歌终于舒了口气,不知为何竟也没有那么揪心了,堵在心里那么久的话就这样从她嘴里轻描淡写地讲出,这种感觉其实还是不错的。
“想什么呢?”看到发怔的楚文歌,白芑倒以为楚文歌难以接受自己已经知道他身份的这件事,“其实没什么的,你不必那么在意。”
楚文歌低低嗯了一声。白芑又道:“雀儿便是只雀妖,你看我从小便是同他一起,呵呵,你看我们相处的多好。”
说到雀儿倒是让楚文歌脸色微动,他张了张嘴,过了片刻才硬梆梆地说道:“那不一样。”
白芑竟是马上了然:“是是是,他是鸟妖。”说着笑道,“你是高贵的神鸟后裔,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这要是被雀儿听到,定然破口大骂白芑这个白眼狼有异性没人性!
不料楚文歌却说:“不是这个意思。”
“啊?”白芑茫然,这大病初愈的楚文歌怎么如此扭扭捏捏,让人不能好生说话,不过毕竟还是要照顾一下病人的情绪的,白芑尽量保持语气舒缓不急不躁地问道:“那是哪里不同了?”
他的个头没你大吗?他的嘴巴太欠吗?还是他吃得太多了......
“他同你,我同你,不一样。”楚文歌总算把这几个字艰难地说出来了。
白芑刚想做个什么反应,却愣住了,回味过来才发现楚文歌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努力调整好突然加快的心跳,红着脸道:“我是不介意的。”
漫长的沉寂,像是在酝酿着某种特有的情愫,明明是亮堂爽利的午后,却像是充满了旖旎的气息。
许久,还是白芑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氛围,起身道:“我,我先出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给我讲讲那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楚文歌这块木头关键时刻倒是挺开窍,伸手握住了白芑的手腕。
触感冰凉的手指倒像是有了滚烫的温度传递到白芑的心间。她轻轻抽了自己的手,端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楚文歌侧头看了看,脸上挂了笑竟不自觉地出口调笑道:“坐这般远。”
白芑也不知为何被他的一句言语也能逗弄得脸色发红,嘴里却似撒娇道:“你还要不要听了。不听我走了。”
“哎呀哎呀,世风日下......啧啧啧,没眼看了真是的!”窗外传来呱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