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怕啊。”宴无忧往楚纤凝身后一躲,“明天我就向长老告状,你肯定半夜不睡悄悄溜出来的!”
“你不也是?归山弟子日落而息,外面星星都打一圈牌九了。”尚小虎剑尖抖出一朵剑花,“呔!何方妖孽闯我归山!”
楚纤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日里,本尊不是同你的长辈们见过礼了?”
“我当、当然知道你是妖尊!”尚小虎眼神闪烁,又坚定道,“反正你撞开我护山阵,挟持我归山弟子,肯定不是好人,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啊,感觉比熊孩子更可怕。楚纤凝决定给他一点小小震撼:“你说我挟持你归山弟子?”
“合山上下为景云师叔缅怀七日,七日早过了。想来是你这妖孽,掳走我师……弟!”尚小虎下巴一扬,“这衣服都没换过,能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楚纤凝深感赞同,点了点头:“确实,我很久没换过衣裳了。既然是我夫君,什么时候帮我买几身?”
宴无忧柔和一笑:“你欢喜的,都可以。”
他皮相生得清丽,灵体塑得无瑕,通红的耳垂像是上好的宝石耳珰。只是这羞涩落在某些人眼里……
尚小虎目眦欲裂,握剑的手狂抖:“师弟才多大,你是人吗?呸,道德呢?你你你怎敢在归山做出这种事?”
“我自然不是人。哪种事?不都是自愿的吗?我二人可是盖过姻缘章的。”楚纤凝故作不解,指尖挑开少年的剑,“你在嫉妒?本尊魅力这么大,值得你半夜来访,是要与我……做些什么?”
尚小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红得滴血,舌头打结:“白日宣、不对,太荒、荒唐了!你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我……我是清白的!”
衣角被扯了两下,宴无忧附耳道:“尊上,外面有大鱼上钩了。”
这可不妙,楚纤凝不放心把这缺心眼的家伙放在客殿。要是对他使点手段,又怕那些老家伙以此反驳她,不肯把宝贝让出来。
楚纤凝微微动用灵力,硬生生挪开尚小虎的剑:“麻烦让一让。”
果然归山长老不随意收弟子。这尚小虎虽说修为尚浅,却有一把子好力气,与他的剑也契合,灵力流转尽弥补的是他的空虚之处。楚纤凝本不擅长剑道,纯靠修为才压制的他。想来在同龄人中,算是不俗了。
尚小虎却十分受挫,他只当对面随手一撩便把自己挥一边去了,环抱双膝瘫坐在地,脸埋在膝头,口中呜呜咽咽的。宴无忧见楚纤凝在门口等他,便上去轻轻踢了两脚:“起来。输给妖尊不丢人。”
鹌鹑一抬头,看到“师弟”背后的剑隐隐泛着华光,眼睛一亮,捡起了自己的佩剑:“那我能和你过两招吗?”
打不赢妖尊,打赢妖尊道侣也可以吹好一阵嘛,要是他肯把剑输给自己就更好了。尚小虎全没有把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小两岁,还没有几分灵力波动的同门看在眼里。
这个性子只怕将来吃亏。宴无忧不介意给他个教训,淡笑道:“请。”
怕伤着他,尚小虎先收起灵力,出手一道雪亮剑光。宴无忧没有拔剑,拿剑鞘轻轻化去招式:“认真些,再来。”
“我还没用真本事呢!”尚小虎眼神一厉,剑势大开大合,行进之间点点星屑似的光辉流转,“小心了!”
宴无忧站在原地未动,仍那样淡淡笑着,将剑拔出一寸。尚小虎瞅准时机,反身划出一道银光:“凌霄吹雪!”
楚纤凝正要出手,白玉似的人朝她摇了摇头。在剑气到面前的刹那,宴无忧旋身抽剑,轻轻一划。
一道凝实无华的剑光与华光相冲,雪色光点四溅,纷纷扬扬地消失在尚小虎失去高光的瞳孔里。等他回过神要去抱大腿的时候,视线只能捕捉到将要消失的一角衣袂。
“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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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的好天气,楚纤凝在客殿房顶上和熟人大眼瞪小眼。
宴无忧端着一碗面,轻巧地跳上屋顶:“姐姐,你尝尝?”
叫尊上,他和其他人没区别;叫阿凝,他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个资格。无所谓,他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徐徐图之。
楚纤凝笑着谢过:“归山的溏心蛋煎得不错。”
宴无忧莞尔道:“是我为姐姐添的。你若喜欢,下次还给你做。”
“喂,我还在这儿呢!”好不容易解开了嘴上的禁咒,红衣人咋舌道,“哎哟哟……为姐姐添的,啧啧啧嗷啊!你干什么!”
楚纤凝收回了筷子,不咸不淡道:“你脑袋蛮清脆的。”
宴无忧这才注意到他似的:“你谁?”
虽说被网兜住了,红衣人还是尽力翻了个白眼,将刘海往后一抹:“我乃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这是魔界皇长子微生淮。”楚纤凝放下面碗,将网兜口子一收,“哦,现在可能是太子微生淮了。”
魔尊与其夫人的感情主打一个海枯石烂,微生淮完全是他们爱情的副产物。因为夫人生崽很是受苦,魔尊便不愿再要崽了。
百余年前神魔大战后,魔界与天界各掌一方,人间则人、妖、鬼共生。由于修行路上,妖族容易堕魔,而人族容易飞升,故而妖尊总是与魔尊更亲近,剑尊与天帝更亲近。
在楚纤凝打遍妖族无敌手的时候,微生淮非要来试试,被烧得头顶秃了一块,自此拜她为大哥。由于是魔界独苗,微生淮在魔界呼风唤雨要啥有啥,只在楚纤凝这里肯服软。被一次次打服的。
宴无忧笑容不达眼底:“逍遥山宴无忧,见过殿下。”
要不说飞升也不见得好呢。人家已经是太子了,飞升之后自己指不定是个天界小兵,岂不是矮了一头?
楚纤凝把网兜往远处一扔。微生淮屁股落地,相当愤怒地在网兜里乱拱:“这是报复!报复!口儿呢?我要憋死了憋死了憋死了憋死了——”
“今日是不是你生辰?”楚纤凝遥望吹雪阙,“它好像在欢迎你回家。”
宴无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吹雪阙一闪一闪亮着微光,在漆黑天幕下格外耀眼。
“往日,也就师兄会记得我的生辰。”宴无忧垂眸道,“太久了,我也忘了。”
楚纤凝知道这事完全是个偶然。她某次尝试混入归山摸宝贝的时候,发现吹雪阙亮着,是景云为自己下了一碗面。平日里成熟稳重的小师叔其实也不过和小弟子一般年纪,双手合十对着长寿面许愿。
他说,祖师爷在上,愿逍遥山一妖,所愿即所得。
“现在想来,幸好我看见了。”楚纤凝唏嘘道,“我都不知道你对我愧疚这么深。”
“不是。是很早很早之前——”宴无忧顿了顿,“也罢,现在说还太早。”
当时时间紧迫,只能做出这般年纪的身体。现下看来,魁梧的体格才是他追妻的第一步,否则到哪儿都有人追着骂畜生,道侣也不可能对着十五岁的他情窦初开。
“生辰快乐,无忧。”楚纤凝忍不住摸摸柔顺白发,“你有什么心愿?既是百岁,我助你达成。”
宴无忧还没开口,微生淮终于从网兜里挣了出来,遥指楚纤凝:“那什么,姓楚的,跟我走一趟,我要娶你做太子妃!”
咔,宴无忧手下的瓦片裂了。
迎着楚纤凝的关怀目光,他面不改色地掩住手上血迹:“无妨,让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