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遭过后,楚儿爹坚信这朵花是山神恩赐,人间庇佑,绝不能轻率交给那个老糊涂了的父亲。
发现青金小花对泥土不屑一顾,又不喜欢久久泡在水里,反而对棉袄情有独钟主动回到儿子怀里的的时候,楚儿爹当真是喜出望外。
“楚儿,你与它有缘,千万保护好它。”楚儿爹叮嘱道,“等我们去了新地方,万不可叫别人发现,知不知道?”
白团子郑重点头:“楚儿知道!”
横遭变故,父子俩只得继续在山林里穿行。楚儿表现得异常稳重,倒叫楚儿爹另眼相待,许多以为他是小孩不肯说的事情,也慢慢说与他听了。
不知道楚儿听懂没有,反正楚纤凝是听懂了。
楚儿爹考取功名之后,寄宿的地主家不满他想自立门户的做法,给他安了个罪名。
他说话没有银子说话好使,自然翻不了案。不过衙门也知道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又见他膝下幼子无依,总归是没有立刻将他打入大牢。
楚儿爹心一横,卷了细软带着儿子就跑。
这会儿他记得自己在云卢府曾经有个便宜爹,似乎还是风生水起的那种,于是蹭着人家顺路的马车走。路上不很太平,他带的银两很快花完了,只能为他们做些简单事情过活,换每天两个饼子。
然而书生能做什么呢?在靠力气吃饭的人眼里,楚儿爹和他儿子都一样没用。
无论如何他们已经到了云卢府附近,约莫只有几日的脚程。树挪死人挪活,楚儿爹相信自己手上的血泡和茧子。
楚儿并不知道父亲为辛苦的日子抱着许多愧疚,他被一路上鲜少见到的风景迷住了,每天咧着嘴傻乐毫无怨言。
也许真是山神庇佑,让他们遇上了心软的花。横竖都被楚儿爹知道她不是普通的花,对方又很有守口如瓶的自觉,楚纤凝想让这对父子过得好一些。
趁楚儿爹去找食物,楚纤凝用根茎戳戳白团子的脸:“我可以带你们翻山过去,给你找吃的。”
“花花终于说话了!”小团子欢呼一声,又急忙捂住了嘴,闷声道,“里几道怎么肘吗(你知道怎么走吗)?”
楚纤凝叉腰——应该是部分根茎放在了花茎中段,骄傲道:“这座山我了如指掌,当然没问题啦!”
其实带路是没问题,但食物是大大的问题。
因为她去帮忙找食物的时候,好心菌菇提醒道:“人类吃我的话,会马上死掉的。”
“还有这种事?”吃灵力的楚纤凝遇上了知识盲区,之前的人类好像到处都可以找到吃的诶。
她去薅平时小动物常吃的野草。小草挠头道:“摘我去充饥的话,会不会有点浪费?它们吃我都是解毒用的耶。”
楚纤凝深以为然:“有理,小动物的命也是命,浪费可耻。”
于是楚纤凝碰了半个时辰的壁,终于听到一点窍门。树上的果子要比满地的野草菌菇安全得多——可是隆冬哪儿来的果子?
最后还是得过帮助的小动物给她送来一些越冬的囤粮,再指导她去挖野山药、冬笋之类的地宝。
花瓣比洛阳铲挖地更快,小花夯吃夯吃埋头干,不一会儿攒了一大堆。
楚纤凝自己的花瓣一碰到食物,整一个就是砍瓜切菜,搬运那是根本不行的。用灵力的话,她担心遇到意外的时候不够使。
她沉默了一会儿,和小动物们打商量:“要不……再帮帮我吧?”
最后达成协议,她帮小动物们挖吃的,小动物帮她运货。父子俩吃剩下的,小动物们照单全收。
也有兔子路遇苦找食物不得的楚儿爹,实在看不下去揪着他的袍子往回走。楚儿爹看到兔子眼睛一亮,就要扑——扑了个空。
书生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还会被兔子蹬脑瓜子。
了解到兔子战斗力比他强,楚儿爹就垂头丧气被牵着走。要是不走,他怕兔爪子给他最后一件袍子勾烂。
已经做好饿一天准备的楚儿爹回到儿子身边,看到的是雪地里的大丰收景象。
引路兔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也许是加入搬运的大部队。楚儿正一个个分拣食物,按照有没有牙印分成了高高的两堆。
“是……神花赠予的食物吗?”
楚儿不懂这些,他只知道不会像之前那么饿了。小团子拽住父亲的衣袖,兴奋道:“花花在那边挖挖!阿爹要不要看看!”
哪怕隔了百十步,楚纤凝还是听见了。山神的花怎么可以在这里刨土?!她当机立断:“收工,今天先到这里!”
小动物们瞬间跑没影了。
“是不是阿爹吓到他们了?”楚儿疑惑道,“花花——”
楚纤凝跳到他怀里,找了最暖和的地方蜷缩起来。
神花也是会累的,她要睡觉了。
楚儿爹又跪在地上,朝山中邦邦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山神大人!多谢山神大人!”
楚纤凝听到旁边的树粗犷一笑:“这下好了,大家都成山神咯。”
停在树上的小鸟儿乐不可支,叽叽喳喳互相道贺。落在楚儿爹耳中,是山神以鸟鸣啁啾朝他回应,脸色更恭敬了。
楚儿拽了拽伏在地上的父亲,小声道:“爹,我饿了。”
父子俩吃上了难得的饱饭。来之不易的食物格外令人珍惜,楚儿爹发愁了一会儿,将外袍脱下,开始装食物。
然而小动物们一拥而上,将那堆高耸的囤粮给抢了干净。
在楚儿爹要急哭之前,楚纤凝钻了出来,花瓣朝山中一指。赶路么,自然要轻装上阵,反正整座山都是吃的。
楚儿心领神会:“爹,花花说要给我们带路的呢!”
“你能听到它说话?!”楚儿爹大惊,凑近儿子胸口,没听见半点声音,“她真这么说?”
“爹听不见?”楚儿疑惑了一瞬,没在意,“反正,试试看嘛。”
下山有再挨打的风险。相比之下,帮他们吃了顿饱饭的神花简直是救命稻草。
楚儿爹权衡一番,背起儿子:“爹走得快,楚儿给爹指路就成。”
小花早就记下楚儿爹先前说要走的方向,将山中人能过的捷径一一指出。寻常猎户不敢涉足的地方,楚纤凝也凭借自己灵力将二人气息潜藏,有惊无险地穿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