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纤凝真正跟着风尘的步伐行进,这才发现不是她刻意要给他们一个难堪,是只有这个速度,他们才会向前走。
在往前的路上有个相反的力场在空中不断把他们往后推,越往前越能看到空中出现的淡淡波纹和障壁。风尘走的路就是波纹最淡的那一处,所以同样在空中,他们比蒙头乱撞的人要快许多。
娇媚饺子皮最终停在了一间尖顶房屋上。
“你们第一次来,一定要跟紧我。”风尘眼中媚意不见,尽是肃然,“潼宁的出入口由天星会的人把守。下面这屋子实则有九层,我只能带你们去见第七层的接引人。”
倘若楚纤凝来过,她便会知道直达第七层已经是极其了不得的事情。然而现在她并不知情,所以只是微微蹙眉:“敢问风尘前辈,这能下几层是怎么划分的?”
“无非是潼宁镇筛人的小把戏。”风尘耐心道,“越往下实力越强,除非是特殊技能,譬如算命之类可以直达五层,其他都要层层下来。若你们运气好,第九层兴许能见到天星会的主人。”
楚纤凝还想再问,风尘却笑着推说自会明白,不肯多言了。
风尘打开天窗,翩然落下,见他们进来便一甩长绸将天窗拉回。
若不看四壁满贴的符咒,这间屋子里外看着都只是普通的居住房屋。风尘催促道:“快来,妾可不爱等人。”
楚纤凝加快脚步,发现这阶梯每步下去都能震起一层浮土,显然是甚少人来走动。风尘那身饺子皮白白净净,纯粹是她走楼梯也用轻功,轻轻一点便错开十来阶,灰尘也追不上。
阶梯下到每一层,都拉着厚重帘幕,楚纤凝只听见里面有人,却不知在做什么。风尘见她打量,轻声道:“在这里,还是少些好奇为妙。越往下,他们脾气越古怪,隔开就是保护两边的人,我们赶紧走吧。”
五层是个分水岭。虽然下到这里本该阴冷不少,但天星会布置这里终于肯用阵法,反倒暖融融的。失去了环境的变化,楚纤凝若是不数,都分不清已经到哪里了。
七层截然不同,楼梯以珠帘隔开。风尘轻轻掀开,微微躬身:“宫主。”
里间响起个雌雄难辨的声音:“哦?是风尘呐,进来吧。”
珠帘轻响,楚纤凝进去一看,那人正在对镜描妆。在镜中看到他们来了,宫主遗憾搁笔,回过身来。
即使楚纤凝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对方的面貌还是叫她心头一震——半脸哭半脸笑,分明可见脂粉痕迹,却灵动得叫人害怕。
一只温暖的手及时将她揽到身边。楚纤凝听见砰砰的急促心跳,却莫名安定下来。
“在下是潼宁镇鱼龙宫宫主,如二位所见,都是些面皮功夫。”鱼龙宫主半张笑脸愈发恣意,“二位是想入我们潼宁镇,还是想做一次生意呢?”
楚纤凝将目光投向风尘。风尘点点头:“指引人都是可信之人,照实说便是。”
“请问宫主,什么是入镇,什么是做一次生意?”
“若要入镇,须得到我的认可,再往下闯。”鱼龙宫主坐回镜前,将半张哭脸擦去,下面是光溜溜的面皮,“若只是做生意,本宫主予你们一张令牌,到时你们就带着天星会的人一起进去。”
楚纤凝沉吟道:“若想在潼宁住个几晚再走呢?”
“那还是要入镇哪。”
鱼龙宫主站起身来。他——姑且算是他吧,已经换成一张清俊少年面孔,笑盈盈看着他们二人。
“行走人世间,总得有些伪装自己的把戏。”鱼龙宫主从梳妆台下拽出个大包裹,“这里面,只要有一样二位用得不错的,都算过关。”
他将那个比人高的包裹一拆,哗啦啦落下杂七杂八的东西,堆成一座小山。
楚纤凝拈起一个软弹的薄片,表情复杂:“这是什么?”
“哦,有人拿这个来变声音。”鱼龙宫主好整以暇道,“或者二位有什么功夫也可以使出来啊。”
风尘为避嫌,已经退走了。宴无忧随手拿起一支笔在脸上点画,便过关了。
楚纤凝坦然道:“我只有幻术。”
“幻术?”鱼龙宫主沉吟道,“也不是不好,只是碰到修为更高者,不攻自破。没有旁的了?”
楚纤凝为难道:“我鲜少遇到比我修为更高者。这样吧,这里是您的地方,您看看哪里是我用幻术变出来的东西,可好?”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鱼龙宫主欣然道,“多出的东西,可在这一堆里?”
他指着那堆乱七八糟的宝贝。楚纤凝摇摇头:“不在。”
鱼龙宫主若有所思。他周身旋转起一张张半透明面具,面具时笑时哭,分明没有声音,却瘆人得紧。
面具最终分散着扑到房间的各个角落。这地方也就是个居室那么大,放下一张妆台一张榻,也没什么地方空余。
尽管如此,面具们还是满脸颓丧回到了鱼龙宫主身边,嗡嗡讲述自己一无所获。
鱼龙宫主的平静脸孔缓缓浮上不可置信。他亲自在屋里走了一遭,愣是没看出多了什么东西。
“你诓我?”
那张少年脸骤然割裂,半边还是从容笑靥,半边已是罗汉怒相。
楚纤凝无辜眨眼:“没有这个必要。”
她指尖泛出淡淡青光——相应的,在妆台上,那面镜子一角,一片青金色花瓣安静嵌在花纹上。
“是不是幻术,应该很好辨认。”楚纤凝颔首道,“宫主是个中行家,应当知道。”
“不错,你的幻术高我一等。”鱼龙宫主淡淡道,“可你有投机取巧的嫌疑,我可以带你去下一层,但对你闯关的结果存疑。”
楚纤凝手一摊:“幻术在您面前施展,也能投机取巧?”
“不是这个。”鱼龙宫主脸孔已经恢复,平静道,“你从何处得知,这花的意义的?”
楚纤凝的疑惑直冲天灵盖:我上哪儿知道我本体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