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儿不似逍遥山，无人敢骂她，楚纤凝只需安静当个废物。
不言将肃寒洲料理得妥妥帖帖，元正神君每日最爱也就下棋喝茶扇扇子。
楚纤凝一时兴起跟着不言巡逻了几圈，发现肃寒洲真是冷肃的地方，光秃秃的鸟都嫌。他们住的是肃寒洲的中心，据说是元正神君在地下设了阵法，不然那山也是黄白一片，更别想有什么绿山小兽。
那日宴无忧消失之后，她便发现婚书的感应彻底被遮住了。楚纤凝一旦提出想去天界或是想得到联系，元正比不言更沉默。
她越是问，二人看她的眼神越是心疼。
楚纤凝不肯放弃，毕竟对于她而言，天界的一切都是另一个人回忆，伤痛都不太真实。可是和她一起进来的宴无忧是不同的，总不能就这么放弃。
过了几日，楚纤凝灵光一闪，想起自己是为了进境才来的。
有什么让妖尊能进益的？无非先去找到同族，看看有没有相关的只言片语流落。但是青金花是天界产物，她这一趟还真是非走不可。
将理由同元正神君一说，他散漫的眼眸骤然迸发出精光。
老人家坐直了身子：“你问……青金花？”
“嗯，青色九瓣，花瓣圆圆小小的，长得矮胖的那种。”楚纤凝小心留意元正神君的神色，“听说它可以逆转轮回，超脱死生……是真的吗？”
元正不答。他抬手，拇指在楚纤凝眉心一按，带出青金色光芒。
二人看着他掌心青金灵力，都不知说些什么。
半晌，元正叹了口气，甩去那点灵力。
“不太真。它们是天生灵族，不同于仙魔，灵力炽盛，只是恰好长在天界而已。”元正低声道，“但是，能帮神仙魔族挡住一次陨落。神陨之后是魂飞魄散，或流入人间，所以才称它是天界陨落之花……可是最后一朵，是拿去救了本任魔尊的。”
这就是楚纤凝不知道的了。
“魔尊也能用？”
“真正的天地至宝，从不挑选施恩的人。”元正语重心长道，“此事隐秘。魔尊从天界抢走了最后一朵，战神的陨落才没有拦住。”
“战神陨落？”楚纤凝微微张开嘴，“那我们前几日见到的是……？”
元正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是他在人间的魂啊，妖尊。”
贸然被戳穿身份，楚纤凝沉默了下来。
元正神君也就陪着她安静看星，不紧不慢摇着蒲扇。
心思百转千回，楚纤凝脑海乱糟糟的。她这算是被发现了吗？那就任务失败了？还是因为被发现，所以迟迟不肯带她去天界那片地方，就像之前明视爷被挡在宴无忧的心中幻境一样？
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陡然从她心里升起。
若这里真是幻境，元正神君为什么会指出他们的身份？
若元正早就知道来打架的是宴无忧的魂魄，对他占据的战神身份会不会有影响？
她试着搓搓手指，毫无变化。
现在用不出灵火，根本没有一战之力。也就是元正神君对她没有恶意，不然她已经被送到柴房里去了吧？
元正神君看到她的动作，无奈道：“桃树用不出灵火的。”
不是，现在幻境都已经这么真了？
“您连这都……”楚纤凝咽下话语，直接道，“那您应该知道，我想进境，只能去天界。”
出乎意料，元正神君摇摇头：“错了。”
蒲扇突然拍在楚纤凝头上，她还来不及发作，一股极强的清冷灵力冲进了识海。
天帝恐怕也就只有这样的实力了。
识海被强行打开，楚纤凝却没感觉有太多不适。元正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再看看自己的真身。”
一个自如切换本体的妖，通常不会内视自己的真身。其消耗巨大，效果也不过是照镜子。
楚纤凝也是如此，她之前好奇看过，大约看出是个青金花朵的样子，就没有再使力探查了。
这回有元正神君的神力做支撑，她轻松站在了识海里，然后……
看不清。
即使努力分辨，也看不清。远看是个模糊青金剑齿花的样子，近看依旧是。
她凝聚神力看哪里，哪里就越发模糊。
脑海中，老神在在的声音道：“现在明白了吗？天界连根拔起的花，怎会漏过一朵呢？”
楚纤凝下意识道：“也许我和同族偏偏不一样，被漏过了？”
识海里弥漫开长久的沉默，久得楚纤凝几乎以为元正睡着了。
他猛然嗤笑：“这么一个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天界，能因为这点不同放过一朵花？”
元正神君低低笑了一会儿：“你没有好奇过吗？你分明是草木，却可执掌灵火；你们二人的记忆都是一样破碎，总会有段时间缺一块，要么便是惊了魂，被迫将养……”
他细数种种，连长命锁也不忘说。
“战神是个很排外的人，他根本不可能将那么重要的怀念之物送到归山，让个凡间的门派保管。那你猜，宴无忧能拿起战神的东西，是因为名姓相同吗？”
他就是那个陨落的战神，天界没办法拿走他的东西。
得知这件事，楚纤凝的心突然凉了下来。
所以，她一直以为是看客的，阿宁的故事，其实也是自己丢掉的回忆了？
桃妖配不上真龙，也是真的？
“不算太笨。”元正惆怅道，“我知道你必然会托人窥心，便在你魂魄里留了一招。借幻境让你得见这些，为师……也不想的。”
太急了，什么也没经历的情况下看见这些，也许会影响楚纤凝的选择。可是战神被天界盯得太紧了，他也得尽快站到楚纤凝背后，当她的后盾才行。
“可我在天上筑基都不是，靠师兄化形，到人间却成了妖尊，这不合理。”楚纤凝眉尖微蹙，“草木神仙能选择在人间是什么也就罢了，我拥有的血脉，似乎比上古灵兽更强一些？”
“你看不清本身，是因为有人在你下凡前下了封印。”元正神君淡淡道，“你配他八百个来回带拐弯。就算血脉差些，我元正神君的关门弟子，当得起战神夫人的名号。”
本来没有感受过自己强大，依靠师父师兄也无所谓。可她已经是妖尊，保护过逍遥山众人了。
楚纤凝垂首道：“还是想自己强大，让他们都闭嘴。”
“好，有志气。”
元正神君引导她的神识走出识海，回归本位。楚纤凝眨眨眼，小老头拉起她站了起来。
“有个重要之地，是你的来处，是三界的禁地。”元正神君漫不经心带路，似乎不觉得这是挨大刑的事，“若想对抗他们，得靠你自己。”
他可以轻松解开楚纤凝身上的禁制，那就成了他徇私，将来说话都矮一截。
老神仙眯起眼，他不要这样。他要他的宝贝徒儿自己讨回应有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