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可行事霸道,显然是从军多年,没少干欺负老百姓的事情。
箱子里头,的确有大量黄纸,甚至是画好了的符箓。
可这些黄纸、符箓,全部都是破损的,与废纸无异。
既然无用,何来的通敌之说?
其实李旦早便想过,对方只是想趁机讹上一笔钱。但万万没想到,老兵开口就要一千两银子,摆明了在抢。
要知道,在后昭国这种小国,地小物薄,老百姓并不富裕。能一口气拿出一千两银子的,那都是一方豪绅、富户。
就说眼下的杂货铺子,做一年的买卖,估计都没有一千两流水,刨去各种成本,利润其实并不多。
南山县毕竟不是州城,没那么多的生意可做。
“军爷,一箱废纸而已。就算我们知情,这些东西也没有任何用处。你三言两语就给我们安上通敌大罪,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了?”
李旦忍不住冷笑,要不是手中没剑,老早动手了。
他倒不是心疼这一千两“罚金”,而是看不惯这些道貌岸然的**,敲诈百姓。
自古以来,但凡有战争的地方,一定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然而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并不是敌人的问题。而是所谓“自己人”,本国的士兵疯狂压榨百姓,捞取好处,大发战争财。
今天,李旦大可花一千两买命。可他日,相同的事情落到普通百姓头上,该怎么办?
倾家荡产,卖儿卖女?
就算是这么做了,也未必能买回一条性命。
“哈哈哈哈,好好好,竟然敢用这个口气跟我说话?小子,爷爷我十七岁入伍,当兵二十多年,杀过的人,见过的血,比你走的路还多。爷爷我说你犯了死罪,你就是死罪。信不信,我现在就能一刀砍了你?”
老什长狞笑,本就冷漠的神情瞬间变得凶煞万分。一步踏出,腰间的刀已经架到了李旦脖子上了。
身手矫健,武艺不低。
“杀了我,你就能拿到钱了?军爷,不是我不肯给。而是这一千两,不是人人都能拿得出来的。”
“哼,别哭穷,等到了公堂之上,大刑加身,有你哭的时候。”
汉子盯着李旦看了片刻,见年轻人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惧意,倒是缓缓收回了长刀。随即望向跪在脚下的店小二,冷笑两声后,示意手下将人带回衙门。
李旦不必猜也明白汉子的心思,这位老兵,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自己身上的那点银子,真正能搞到钱的地方,正是这间铺子。
正如李旦所说,一千两,不是人人都拿得出来的。但烟花巷的这些店家,可以。大不了砸锅卖铁,抵押了店面就是。
乱世重典,自古便是上位者剥削平民的最好手段。
李旦被押出杂货铺时,饼干正躲在围观人群之中朝他挤眉弄眼,大意是“我该怎么办?”
为了避免小熊帮倒忙,李旦赶紧示意不要冲动。不光别冲动,最好是啥也别干。
总不能,靠一头熊去县衙击鼓鸣冤,救自己出去吧?
尽管不愿意,可为了顺利脱身,李旦还是决定找人帮忙。
或许他能私底下用钱买路,但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得确保能够完完整整地拿回箱子。比起里头那件不知名的宝贝,别说一千两,就是十万两白银,也绝对买不到。
“军爷,其实你我都是明白人。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全凭军爷你说了算。可你们也搜过身了,别说一千两,就是一百两,我都拿不出来。至于这杂货铺子,本就不干净。等到了公堂之上,我认罪便是。”
“哦?你要认罪?很好,知错肯改,就能活命。小子,你的确是个明白人。如今洪州府与朝廷开战,我们大都督急需军饷,大量的军饷。非是我徐全个人想要从中谋利,而是为了洪州百姓,为了后昭国的局势能够早日平息,不得不这么做。”
老什长说到这,看了一眼身旁士兵手中的箱子,压低了声音道:“乱世重典,军法如山。你若出不起银子,与其牢底坐穿,倒不如选择充军,到了战场之上,还能替大都督出一份力。”
“哼,说的好听!”
心中大骂汉子恶毒,明面上的李旦却是笑容可掬,老老实实点头。
“军爷说的在理,只可惜我打小身子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真上了战场,无非是去送死而已。倒不如砸锅卖铁,凑上这一千两白银,也算是为大都督尽了份绵薄之力。军爷可知曹府?那曹府之主曹佑臣乃是小人故交,军爷只需派人到其府上说明原委。自然会有人替我出了这笔银子的。”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
汉子闻言大喜,兴奋得连拍了李旦两下后背,直捶得他咳嗽不止。老兵油子不愧为老兵油子,喜怒无常,出手没个轻重。
“笑,接着笑。等老子脱身出去,让你笑个够!”李旦目光阴冷,钩子已经扔出去了,鱼儿能不能上钩,那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如今的南山县衙,县令的位置已经空缺很久了。自打三个月前,上一任南山县令死在了卢西镇,朝廷派大军围剿又无功而返后,就再也没派遣过官员下来。
此后,南山县的一切事务,皆由洪州都督府接管。这也是为什么,区区一个什长,说抓人就抓人,还信誓旦旦说要到衙门审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要到了衙门,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刻钟后,李旦和店小二,都被扔进了大牢。
万万没想到,自己堂堂的道教大天师,有朝一日也会遇上牢狱之灾!
此时的李旦,只想着赶紧出去,找个瞎子算算命。
好在李旦提起曹佑臣后,徐全刚到县衙,便派人前往曹府了。这位老什长,自然不可能想到,自己亲自抓捕的年轻人,曾经是位老神仙。更想不到,这位老神仙,曾经能一巴掌拍死那洪州大都督,一剑,平了整个后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