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那猴子有什么分别?”
如果李旦是还未穿越前的李旦,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迈开脚步走出去。
凭啥把亿万人的性命压在我一个人的头上?
这不神经病吗?
我李旦何德何能,可以参与这么打的一笔买卖?
但是,自从穿越后,李旦渐渐开始明白,这天道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简单。这因果,也不是单纯的善恶对错。
为啥世上有那么多的好人没好报?
又为啥有那么多的恶人长命百岁?
因为天道笨就不公,本就难以琢磨。
“怎么,对人间还有念想?怕自己害死他人?或者说,你在怀疑眼前的真假?其实我很希望你可以毫不犹豫的走出去。人间没有那么多的圣贤,有时候,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在这浩瀚的宇宙里,你我都不过是一粒尘埃。撕下伪善的面具,一定能让你更快活。”
来到青铜门前的女子,重新拿出了长琴,席地而坐。
尽管四周依然是黄沙漫天,但是女人弹琴的刹那,身后却有百花齐放,生机盎然。
一个张口就说要让人间生灵涂炭,尸骨成山的魔神。安静下来时,又是这般的美好。
“也许,她只是喜欢五颜六色的花草罢了。”
李旦心中暗忖,不禁看了一眼门后的光亮。
五颜六色,忽明忽暗,似乎正是那人间的模样。
李旦沉默片刻,突然转头问:“我想知道,你跟轮转王的第三个赌约是什么?”
当!
琴声戛然而止,女人缓慢抬起头,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我赌,你不会死!”
声音落下,李旦再次陷入沉默。
女人的回答,显然不是真正的答案。
可这样的回答,却足以让他胡思乱想。
我李旦,当真不会死?当真能够出去?可真要出去了,天下苍生怎么办?元阳境怎么办?用亿万万众生的命,换我一人的命,是对是错?
这一刻,李旦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张面孔。
师侄慕容忌,师侄何灵韵,猥琐的刘溪,贪吃的和尚,漂亮的林婉儿,义气的牛耕鸿,刚收的弟子刘运,还有陪伴自己行走江湖的饼干。当然,还有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的齐昭悦、虞念二人。
许许多多的面孔,许许多多的音容笑貌,不断在脑海之中浮现。来了走,走了又来。
李旦不敢想象,这些人死去时的画面。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羁绊?人,终究不是神魔,理不断七情六欲,离不开滚滚红尘。”
不知过了多久,李旦依然只是叹了口气。
正如女人所说,生死面前,哪来的以天下为先?李旦,终究不是圣人。
“哈哈哈哈,你们还是一个样,无论过上一千年,一万年,一百万年,又能如何?还是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贪生怕死。可我们不一样,我们可以杀死任何人,也可以被任何人杀死。为了族群,我可以幽禁在这冥府数万年,受那三灾之苦。地煞、阴雷、罡风,你知道那有多痛吗?不,你不知道。你甚至不知道,你们的人间有多美好。可那里,才是我的故乡啊。”
女人突然大吼大叫,叫完之后,却又突然泪流满面起来。
她把所有琴弦都弄断了,身后的百花,瞬间经历春夏秋冬,全部枯萎了。
似乎跟着她的心,在瞳孔,在流泪。
此时此刻,李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选。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女人内心的痛快,甚至能看见,那地煞、阴雷、罡风的恐怖。
也许,人间,真的曾是眼前之人的故乡。
也许,她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疯子,想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既然你不知道该怎么选,就让我来帮你选吧。”
女人突然抹掉眼角的泪痕,狞笑一声,水绿色的长袍瞬间变成了猩红色。
而她的眉间,也出现了日月轮转的光华。
其背后那尊千手魔神法相,仰天狂啸,一步踏出,千百条手臂同时撑开了青铜大门。
原本虚掩着的青铜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如同尘封了亿万年之久,李旦的眼中,看见了无量尘埃飘落,自那九霄天外落下。
不知不觉间,李旦开始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连念头都停止了运转。
这一刻,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不知过去了多久,似乎有一千年,似乎是一万年。李旦突然看见一个小女孩,从自己的腋下跑过,跑向了远方。
随即,那小女孩走向了人群,走向了繁华的市井。
不久,眼前的景象便戛然而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刀山火海,是那尸骨成林。
天地崩坏了,大地在流血,所有的山河,全部破碎成了尘埃。世间无一个存活,天下变成了炼狱。
“难道,这就是未来的人间,未来的元阳境?”
李旦怕了,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悲凉。他不是圣人,可他还是不忍看见眼前的一切。
众生,本该继续活在这座天下的。不能因为我李旦一人,成为白骨,成为魔神的血肉。
“等等,我不走了,不走了。给我停下,停下来!”
心中怒吼,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李旦看不见自己的双脚,却知道自己依然还在前进。
那是一种无比奇怪的感觉,完全不由念头操纵。
“哼,我不是你的傀儡,更不是你的赌资。我不出去,未必会死。我出去,亦未必不会死。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唬我!”
轰隆!
朦胧的天幕骤然降下道道惊雷,无数的阴蛇在虚空中翻滚,照亮了模糊的远方。
只见一头巨大的魔神法相,在不知几千几万里之外,痛苦的嚎叫着。似乎有什么力量,正在生生的撕碎他。
下一秒,天地破碎,李旦重新回到了那片沙漠,而后又重新出现在那片竹林之中。
前方,依然是那座小屋,依然是那个姑娘。只是那姑娘,正满身鲜血的,趴在长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