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年郎，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要出来混迹市井，走江湖，做买卖，实在是我见犹怜，身世凄惨。
所以李旦不光要花十两白银买他一串糖葫芦，还非得请他吃上一顿烤鸭不可。
糖葫芦可以全包，烤鸭也可以随便吃。
总之，人不能走。
少年的脸皮自然是极厚的，卖货都卖到人家店里来了，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可当他听说李旦要请自己吃烤鸭，喝大酒的时候，少年居然还不乐意了。
闭着眼，摇头晃脑的说什么无功不受禄，君子当自食其力。
一副装模作样的嘴脸，连饼干都看不下去了。
“就您这副尖嘴猴腮的尊容，还是君子哩？你要是君子，那我饼干大爷岂不是大圣熊？”
“我呸！还大圣熊，傻狗熊，贪吃熊才对。”
一人一熊对嘴狂喷，形同疯狗，互相怼了很久才停下来，看得四周客人一阵愕然。
什么时候，熊瞎子也能说人话了？而且骂起架来，如此利索？
“肯定是人装的，他要是真狗熊，我能把这鸭子整只吞下去信不？”
“废话，现在的江湖骗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看那家伙的谈吐，顶多也就十来岁。小小年纪就出来跑江湖，能是啥好鸟？”
靠近烤鸭店柜台的几桌客人，见饼干和那糖葫芦小贩骂得起劲，纷纷投来目光。有两个年轻一些的，甚至还打起了赌。
饼干听见了，立马转过脑袋，龇牙咧嘴。
“谁是人装的？俺是正儿八紧滴熊。两个铁憨憨，假酒喝多了吧你。”
“对对对，他是正儿八紧的大狗熊，比狗还真的熊。瞧瞧，就这牙口，这熊脸，怎么会是人装的呢？两位老板肯定是喝醉了，要不来根糖葫芦，解解酒？”
小贩对着饼干的脑袋一阵捣鼓，气得熊崽子上蹿下跳。李旦看了眼脸色铁青，蓄势待发的掌柜，连忙上去要了三只烤鸭，两壶好酒。
“行了，前辈要想继续演，我就陪你演。反正大难临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翼城距离那圣山仅有两百里，一旦魔神出世，全城百姓瞬间飞灰。”
“啧啧啧啧，你这小兄弟还真是急性子。好吧，生意随时可以再做。看得对眼的朋友，可不是随时能碰上的。其实吧，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小贩嘿嘿讪笑，终于从饼干的脑袋上跳了下来。
熊崽子还准备报复一通，但是看见少年给自己递过来一串糖葫芦，瞬间裂开了嘴。
“都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果然没错。老板，这兄弟，是个讲究人哩。”
“呵呵，早晚死嘴上。”
李旦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很快，三只热腾腾的烤鸭便端上了桌。
虽然价钱贵了些，可那烤鸭的品相，的确不错。各种蘸料、配菜，也都十分新鲜。
少年闷头吃完半只鸭后，才对着酒杯，慢慢打开了话匣。
“去时筑基期，回来却变成了元神后期的大高手。小兄弟，你的境遇，怕是能写成一本书喽。”
“跟前辈的江湖比起来，这点变化不值一提。筑基期也好，元神境也罢，晚辈都不曾看清天数。即便那天数，近在咫尺。”
“嘿嘿嘿嘿，难得你还记得承诺，愿意回来做我的买卖。也罢，废话就不多说了。看在这只烤鸭和这壶酒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如何？”
“愿闻其详。”
李旦点点头，始终以晚辈自居。少年见状，则是眉开眼笑，端坐得笔直。
难得现在的年轻人，没把尾巴翘上天去。
“相传远古时代，有三千魔神，皆是那开天祖神的血脉，自称为大巫。大巫肉身不朽，个个有法天象地的大神通。然而它们嗜血凶残，视万物为草芥，视众生为蝼蚁，终是惹来了诸神的怒火。”
“于是，有那么一天啊。一伙神从天而降，欲把三千大巫全数杀尽。大巫们不是对手，死的死，逃得逃，最后只剩下一者，抗衡诸天。”
“所以，地底下的那位，就是那负隅顽抗者？”
“对头，是不是听着还有些热血？以一己之力抗衡诸天，死战不退，其实还是挺英勇的。可惜啊，那伙神太强大了。硬是将它打进了冥府，最后得轮转王庇佑，才侥幸逃过一劫。当然，这都是好几万年以前的事了。再后来，巫祝时代消失，白玉京拔地而起，统治人间近万年。那段岁月，应该是我人族，最好的岁月了吧。”
少年说到这，轻轻的抿了口酒，随后望向窗外，正好看见一轮明月缓缓自西边升起。
窗间过马，沧海桑田。
好像一切都在变，唯有日月，默默陪伴着人间千年、万年。
尽管少年只是粗略的讲了一个故事，但那故事里头，却隐藏着诸多信息。
比方说，三千魔神从何而来？远古之前的时代，这座天地是由谁统治的？那伙从天而降的神，又来自何方？为何要建立白玉京，却有在万年后突然消失？
尤其是从天而降的那伙神，怎么听都像是一帮外星人。
外星人大战本土魔兽？
李旦的脑海中，瞬间就有画面感了。
“再后来呢，轮转王为何要庇佑一尊嗜血凶残的大巫？既然那些神如此厉害，为何不直接打穿了冥府？”
“打穿冥府，灭杀轮转王？哈哈哈哈，痴人说梦！一个自洪荒时代就存在的冥府之主，早已不死不灭。别说那伙神奈何不得，就是三清道祖降临，也未必有那打穿冥府的本事。何况轮转王只需彻底完成六道轮回大阵，就可踏出最后一步，登上大罗天。届时，三千大千世界，又将是另一个时代了。”
“前辈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何不提前阻止神皇宫？我佛道两家，都讲功德。魔神出世，必将生灵涂炭。前辈若能制止，岂不是一桩大功德？”
“哼，功德？小兄弟，我这人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只做买卖，不发善心。世人有世人的命数，天地也有天地的运势。我和你说这些，也无非是想跟你做一笔买卖。前边的话，权当是送你的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