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罗地界在元阳境的最西方,与南边的梵天地界接壤,是个几乎只崇尚佛学的地方。
而想从乾元地界前往弥罗地界,至少要横跨昊空、孤薨、暮煌三大地界,足足有数百万里之遥。
和尚说,昊空、孤薨、暮煌三界,皆为魔修聚集之地,极度混乱。因而他当年并未选择走陆路,而是行船东渡,吹了整整十几年的海风。
李旦听不下去了,便问他,坐十几年的船,难道不会吐死?和尚闻言,则尴尬的笑笑,说自己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入定修行,偶尔才会御空远游,加快速度。
“哼,以本天师如今的修为,只要真元充足,跨越这数百万里,也用不了多少时日。和尚你若飞不动,尽管开口,本天师拉你一把就是了。”
“阿弥佗佛,行路之难,远敌不过修心之苦。小僧虽修行尚浅,可这归途,不想借他人之手。”
了缘双手合十,低头垂眉,说不出的恭敬有加。李旦见状,却是一把搂过旁边的正在啃鸡腿的熊崽子,冷笑连连。
“道有万般,路有千条,怎么走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到达目的地就行。你问问它,什么行路之难难过于修心?世人慵懒,能不走就不走,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下就麻溜的躺下,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饼干,你说呢?”
“对对对,老板儿说的,简直是天大的道理。俺就是这么想的,最好别让俺走路。去什么弥罗地界,要是能躺在云床上睡一觉,睁开眼,就到地方了,那是再好不过了,咳咳,咳咳咳……”
饼干被搂住熊脖子,时间久了,两眼翻白,差点没喘上气来。李旦放开手后,又嘿嘿傻笑两声,继续吃它的鸡腿去了。
什么行路难?什么弥罗地界?有俺饼干啥事?
这年头,只要有的吃,哪里不是家?
“看来天师心意已决,是打算走陆路,横跨昊空、孤薨、暮煌三界?”
“要是水路更近,走水路也无妨。不过我尚有一事不明,还望大师赐教。”
李旦嘿嘿怪笑,突然朝和尚执佛礼,看得了缘眼皮狂跳了好几下。
这个向来不喜欢循规蹈矩的道教天师,突然这般彬彬有礼起来,着实是吓人,
“天师有话不妨直说,小僧知无不言就是了。”
“好好好,痛快!和尚啊,你当年漂洋过海,不惜耗费十数年苦功,到这乾元地界来,究竟所谓何事?你当年又说,本要来化阳宗拜访我,这访的又是个什么明堂?”
李旦说到这,大袖一挥,脚下立即升起一团祥云,拖着两人一熊往南边去了。
云床之上,饼干果真毫不犹豫的躺了下来,践行着自己的熊生真谛。和尚则是看了一会儿脚下的山川大地,沉吟许久才重新开口。
“出家人不打诳语,实不相瞒,当年说要上山造访天师,只是些场面话,随口那么一说罢了。佛道两家,各有不同的修行之法,在天师这,恐怕是取不得真经的。”
“啧啧啧,和尚啊和尚,我发现你这脸皮是真够厚的。说谎不打草稿,更不会脸红。看来当年杨掌柜的那两罐羊汤,是彻底把你改造了。”
李旦啧啧称奇,和尚的回答,差点让他喷出一口老血来。
都说出家人不造口业,唯恐害人害己。但是和尚的嘴,明显是骗人的鬼啊。
不过和尚根本不在意这些,用脚轻轻踢了两下已经在打呼噜的饼干,继续道:“之所以来这乾元地界,是因为我家师傅的一个梦。梦中场景,与眼下你我所见之山河众生,并无两样。小僧本是来化解此劫的,可越到后来便越发明白,有些事,就跟佛陀的预言一样,总是会成真的。”
“哼,就因为一个梦?真不知道你们和尚的脑袋里,都装了什么。”
李旦冷笑,骤然停住祥云。随即一剑斩落,麓州府南部边境线上,立即出现了一道长达数十里的沟壑。无数恶鬼,死于锋芒的剑气之下。
而这一剑,或许是他能为化阳宗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或许天师才是此劫的关键所在,小僧相信,天师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的。”
“哼,我倒是希望,能一直待在弥罗地界不走了。”
李旦收回大藏剑,扔在了熊崽子的边上。原本狂暴的剑气,瞬间收敛,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一幕,把和尚的眼睛都给看直了。
“果真是熊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声音未落,脚下祥云化作一道剑光,以快上百倍的速度往南方遁去。
半天后,李旦便看见了一条蔚蓝色的海岸线,横在视线的尽头,仿佛分割着天地两界。
自从来到这里,李旦还是第一次看见大海,多少还是有些激动的。那熊崽子同样如此,似乎是提前闻着了味道,早早便站在云头上眺望远方。
“老板老板,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海啊?果然,一望无际,大得很哩。”饼干将爪子放进嘴里说话,不知不觉间已经淌下了大量的哈喇子。
李旦当然知道这胖熊在想些什么,便故意不答话,陡然按下遁光,落在了一块巨大的礁石上。
海风扑面,海浪翻滚,说不出的惬意。
此时此刻,眼前这南海之滨,已成了乾元地界少有的净土。
“天师你看,从远处那座岛屿,再往南走,飞上七七十四九天,便可进入蓬莱仙域。而由蓬莱仙域再往南飞上九九八十一天,便可到达传说中的归墟秘境了。”
“和尚言之凿凿,可是去过?”
“未曾。”
“那你说个屁!”
李旦面朝大海,啐了口唾沫。和尚则尴尬的笑了两声,低头唱了句“阿弥陀佛”。
不久后,远处的海平面上便划来了一艘小船,船头站着一人,头戴斗笠,异常高大。
“那是南海的鲛人,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和尚说完话,便朝远处的小船招招手。
行船之人虽未抬头,却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突然加快了行船的速度。而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被大片的乌云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