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宜回府后,李家的帖子便送来了,上面不光请了她,还请了林长宰,只因长瑄太小不便出行就罢了,知道是李宵让的,不过林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觉得李家是薛家的表亲,又请了全家孩子去,是为了联姻的事。
林父一水的高兴,连着饭都多吃了两碗,还是唐氏拦着才住了第三碗,林父放下筷子酒足饭饱,又不住交代定不要生事,要注意德行。
芒种正在西屋收拾,瞧见春分和林照回来,那个胖丫头摔摔打打的,好像生了老大的气,问了得知缘由,也有些不解:“姑娘点灯熬油的写完,又把羡渊送去,薛家人和李家人没说来回个客气话就罢了,这又请大姑娘做什么。”
“听孙柳家的说,昨日大姑娘去了脂铺上头,只怕出去就和李家的勾搭上了。”春分说起相思阁的事,落着脸子,“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请她,她是什么身份,一个庶出,去吃那么金贵的席面?上次的事情刚消停些,这回又来添乱,我看啊,明日我和姑娘去,找个由头狠狠的打云朵一顿。”
芒种忍俊不禁,又听春分哼道:“打不了主子,我还打不了奴才吗?”
“你倒是个伟人。”
林照揶揄道。
春分嘟着嘴,气鼓鼓的站着,林照打量着她,失笑道:“那就带你去,只是你不许生事,否则以后做什么都不带你。”
春分这才点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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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是薛家表亲,宅院倒是比上次的孙家还要大些,也更热闹些,不过凌鹤羡渊是以薛夫人的名义送的,加之李夫人不似孙箬孩子气,也没有拉着自己弄那不值钱的显摆事,左右这花园子大极了,林照带着春分找个假山后头的秋千架子上避着,还能得一时的自在。
“姑娘,南头那么热闹,您不去瞧瞧?”
春分一边推着林照,一边不住的往那边探头,她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在这后面清净有些腻歪。
林照闭上眼睛,握着秋千绳索:“那你自己去。”
本以为春分又会说些什么,可那人没吱声,林照好奇的睁开眼睛,却见到对面的花架子后躲着一个人,还探了个脑袋出来,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扶着花盆的手指纤柔嫩白,似乎在这里盯了很久了,被发现了嗖的转过身去,她疑惑的说道:“谁在那里?”
无人答话,片刻传来一个小丫头叽叽咕咕的声音:“哎呀姑娘,您若是想去搭话就去嘛,左右林姑娘都瞧见您了。”说着,将那人拉了出来,是个身着碧色襦裙的少女,和林照差不多的岁数,她极好的面庞带着些羞悄,有些扭捏的站在林照面前,后者用脚抵住地面,问道:“是哪家的姑娘?”
林照这样大咧咧的问,少女抬头,旁边的小丫头看不下眼,给林照行礼,脆生生的说道:“林姑娘好,我们姑娘是十六卫总统领家的三姑娘。”
林照眼睛一亮,原是皇城十六卫总统领杨凯家的三女儿,没记错的话是叫杨宝嘉,前世薛道作恶逼宫,杨家勤王到底被杀了,这个三女儿听说流落去了辽国,下落不明的,今生倒是得见,还见得如此意外。
“杨姑娘好。”林照指了一下旁边的绣凳,“姑娘坐吧,你在那花架子后头站着做什么,是找我有事吗?”
杨宝嘉倒是坐了,只是支支吾吾的,半天才道:“小刺。”
小刺叹了口气,自己家的姑娘敢偷看却不敢正言,便说道:“我们姑娘素来拜服二姑娘的名头,她自己也成日在家练习凌鹤体,却总是写不好,今日原不来,又听说二姑娘来才来的。”看了看低着头的杨宝嘉,“好容易见到了二姑娘金面,倒是说不出话了。”
杨宝嘉这才怯生生的说道:“二姑娘别见怪。”
林照明白了缘由,失笑道:“无妨。”
春分也哈哈的笑了笑,说道:“我们姑娘最喜欢好学之人了。”找了根树枝递给林照,“姑娘发发善心。”
林照接过,走去杨宝嘉旁边,寻了花架子旁边的一片浮土,杨宝嘉赶紧起身凑过去,也拿起个树枝写了个杨,不知道真的是写不好,还是在正主面前实在是紧张,一个杨写的七扭八歪,立刻红了脸。
林照不然,拿着树枝又写了一个杨,惹得小刺探头:“果真是天壤之别。”
杨宝嘉羞赧万分。
“你写的很好,这是凌鹤体里最简单却最难学的金凤体,写成这样已经极好了。”林照低头用树枝写着,“你瞧这里,不要松懈,直提过来。”
杨宝嘉醍醐灌顶,在旁边跟着林照练习,忍不住瞥她,人人都说林照孤傲不好相处,没想到今日得见倒是个好相与的,忍不住松口气。
“你既然有心学,我改日让人给你送一本字帖去。”林照道。
杨宝嘉受宠若惊,立刻道:“真的吗?”
林照坦然:“满庆京都知道我凌鹤体写得好,可有几个是愿意真的花心思在这上头学的,拿了我的太微手记,也不过是为了沽名钓誉,比起这枯燥的一笔一划,她们还是愿意在那绫罗绸缎里做文章,姑娘赤子心肠,我愿意送一本字帖给姑娘,本也不妨事。”
杨宝嘉喜不自胜的点了点头。
两人正写呢,忽然听到一人凌厉的喊道:“林照!”
杨宝嘉抬头看过去,是李宵,她今日梳了厚厚的刘海儿,倒是显得呆板,掐着腰,生了天大的气。
杨宝嘉看了一眼林照,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仇怨,值得在这大庭广众撕破脸,也别说她了,就是林照自己也一头雾水,说道:“姑娘是?”
“我是李宵。”
李宵冷冰冰的说完,将一个册子嗖的扔过去,被杨宝嘉接住,她看着那扉页写着凌鹤羡渊四个字,翻开来,有些惊讶,这竟然是用凌鹤体写的羡渊全套,刚要开口却被林照拿过去,说道:“李姑娘这是何意?”
假山后头这么一闹,也有不少人凑了过来,这里也有不少吃过孙家席面的人,认出林照来,咕哝着林家姑娘怎么到哪儿都一堆的麻烦。
“听说你的右手受了伤啊。”
李宵瞧见林照右手上缠着的纱布,更加证实了想法,说道:“你分明不能写字了,又请了描手,送母亲的这套凌鹤羡渊是怎么来的?作假作到了我们李家的头上,真当我们李家没人了?”
杨宝嘉以帕捂嘴,作假,林照还需要作假吗?
只是刚才用树枝写字的时候,自己的确没有注意她是怎么写出来的,一门心思都在那写出来的字上,一时间心里也生了猜忌,眨了眨眼睛。
“谁说这是假的,这是我熬夜写出来的。”林照道,“我的确请了描手,不过和这件事情无关,手伤了也一样能写。”
“煮熟的鸭子就知道嘴硬。”
李宵泠然道:“我在院里备了纸笔,你不是手伤了也能写吗?那就写给我们瞧瞧,若是不能,就说明这个是假的,如此糊弄母亲的生辰礼,我饶不了你!”
杨宝嘉一骇,小心的拉着林照的袖子,谁知那人利落道:“好。”
李宵闻言,打量她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先行,周围的人纷纷散开,不过有热闹可瞧,也都跟了过去。
“二姑娘这……”
杨宝嘉胆小,林照笑着看她说无妨,又抬眼看去,人群中有一人,正平眉顺眼的和旁人说些什么,正是和自己一同来后不见人影的林长宜。
原是如此,怪道李宵知道自己手受伤,又知道描手的事,免不了这人在其中的挑唆,正往前走着,忽然听到一墙之隔,也就是男席那头传来一声尖叫,她瞥了一眼,好像是三哥的声音。
不过,有句话常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若是今日自己真能把这个字写出来了,那便是林长宜活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