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同书?”
薛府的书房里,薛怀石听自家夫人说了今日的事情,也颇有些好奇的放下了手里的书卷,看着对面软榻坐着看经书的薛夫人,淡笑道:“这丫头当真有这样的好本事?”
薛夫人的眼睛仍在那文字间,说道:“是啊,这样不为外人得知的本事还让宵儿吃了好大一亏,不过这丫头素来轻狂,今日不知和林照说了些什么,回来也笑吟吟的,一点儿火头都没有。”
“能理服宵儿啊。”薛怀石若有所思,“也是个能人。”
薛夫人轻笑,静静的翻了书页。
看着目不转睛的妻子,薛怀石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沉肃,他平静道:“你既觉得林照可用,那有些事情也该早早定下了。”
薛夫人听到这话,心里有些疑惑,也道:“可是朝上那边有什么动静?”
“荣国公夫人前些日子去探望太后了。”薛怀石的话点到即止,联姻之事本身是太后提出来的,她是一切症结的所在,荣国公夫人这样心急,可见陈家也是知道新朝开局,圣人登基之初,一切都飘摇的厉害。
当年荣国公力排众议,在宣文宗的儿子里扶持先帝登基,得此功劳入了皇宗,享王爷待遇,而后又想故技重施,扶持先皇的九子颖王继承大统,谁承想辽王临了上位,这一脚踩空的路数,倒和林照的祖父如出一撤。
若说起来,林家和陈家联姻,倒是比他们薛家要更好一些,两家都是做小伏低的讨好皇上,又都是颖王的旧部,抱成一团,远离是非,借着宣文宗和先帝的脸面,也能在圣人的手里搏一条生路。
所谓一步棋,便困两个车。
这是圣人最想看到的。
反观他们薛家,新朝大贵,眼见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他和圣人打了二十余年的交道,深知这人多疑深思的秉性。
他的父亲薛子良,曾经在先帝面前盛赞颖王,还在颖王受责之时出面求情,即便自己现在是圣人的肱骨,但父亲曾袒护颖王,始终是一根插在圣人心头的刺。
还有怀王,他是颖王的亲弟弟,可薛道自幼却给怀王世子做书童。
帝位是一个神奇的位置,只要坐上去,从此便是孤身一人。
所谓孤家寡人。
不论曾经多少人拥在圣人的脚下,但这一步迈出,便是横亘山水迢迢的君臣,何况扶持圣人上位的又不止薛家,还有许多人,只不过薛家打了头阵,又参与了那次清台密谋而已。
联姻一事,一来可以解太后和圣人的母子僵局,二来可以安抚颖王旧部,稳固君威,三来如一盆冷水,缓薛家烈火焚身。
一举三得的事。
“想必太后一开始就选了咱们薛家,也是看在当年公公曾经帮扶过颖王的份儿上。”薛夫人淡淡道,“她是颖王的养母,倒是比亲生的还要尽责,既然娘娘如此,也不可辜负心意。”
薛怀石点了点头:“那这事就让老二去办吧。”
薛夫人应声,唤了李素来,让她去东府找薛怀远,那人微怔:“找二老爷?”反应过来,“夫人的意思是?”
薛夫人低头又翻了一页:“告诉二叔,我要抬举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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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了,林照双手同书的事情便立刻传了开来,林父在府上也听回来的晨哥儿说了,他原本还担心这几个孩子会出错,没想到自己这个二女儿不但万无一失,还给自己又长了脸面,开心至极,在仁和堂摆了夜食,叫四个孩子更衣过后便来。
桌上,林业滔滔不绝,他分明在男席那边,却仿佛亲眼所见似的,将今日的事二一添作五的学了,林父听着,高兴的直捋胡子。
“从前怎么不知二妹还能双手同书?”
林长宜笑意深沉的说道。
林照看着她,透过这人漆黑的眼眸,似乎可以嗅到其中的憎恨,只是这样的恨,如何能扰了自己的心,她做的,恰如李宵所言的兵来将挡,是林长宜自己搬石砸脚,怨不得旁人。
“不过是前几年偶然生出的想法,闲时练一练罢了。”林照道。
“是吗?倒是瞒得滴水不漏。”
“否则怎么能一鸣惊人呢?”
林照和林长宜你一言我一语的,桌上都掀起一阵看不到的血雨腥风,林业瞥眼,嚼着嘴里的鸡肉,忍不住摇了摇头。
而林长宰今日去了后,也没碰到什么熟人,只看着林业和那些朋友把酒言欢的十分痛快,索性掏出随身的书卷来,反反复复的读了几遍。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一桌人正热闹着,忽然晨哥儿从外面进来,火急火燎的,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劲儿,忙说道:“老爷,宫里来人了!”
林父闻言,嗖的站了起来,得知来的是上御司的女官,赶紧带着全家老小出院相迎,可那女史只说圣人传他即刻入宫,脸上没有情绪,也猜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但皇命难违,林父只得赶紧跟女史入宫了。
这还是从前没有的事,唐氏见众人人心惶惶,叫都回院等着。
她虽这么说,但自己心里也没底,自从林祖父死后,林家如履薄冰,刚出一点喜事便又遇未知,无奈的叹了口气。
刚过影壁墙,林照忽然想起来那块玉璧的事,叫住前方的林长宜,掏出那块玉璧来说了来历,却没有说陈望给她们一人一半,只说是陈望单独要送给林长宜的,便道道:“姐姐可要收好了。”
林父不在,林长宜笑容清冷,她又不是傻子,若是给自己,陈望单独给了就罢了,又让林照在其中做什么客,不过是剩来的东西,亦或者是特地借花献佛来显摆的。
“没想到在李家的席面上,二妹还能遇到陈公子,可真是好福气啊。”
这人语气微软,却难掩尖酸,春分听了都觉得刺耳。
林照微敛笑意,语气降下来:“怎么?得陈望一块玉璧就是福气?大姐这样说也未免太自降身份了。”
“是我自降身份,还是二妹私会外男?”
林长宜淡笑。
“私会?”
林照借力打力道:“还是有些人在守株待兔?”
林长宜的眼角闪过些许寒光,可即便如此,嘴角仍是勾着的,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一张千年不变的美人皮,只是此刻,这张美人皮出现些裂纹。
“二妹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