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扬了扬眉:“把圣旨拿来!”
“我的公主殿下,奴才这是奉谕出宫宣旨。你这……”
九公主冲上前去,直接从太监手里夺了圣旨,缓缓打开,只见上面清晰地写着“江传良”三字。蹙了蹙眉,厉声道:“圣旨我拿了,回头,我自会与皇上说。”
拿着圣旨调头往议政殿去。
不得入大殿,只在后殿的茶点室里候着,时不时望一眼,一颗心纠结起来,只想尽快见到皇帝。
大殿那边,传来几个朝臣的争执声。
“启禀皇上,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立长不立幼,静王殿下乃皇贵妃所生,当立为储君。”
“高祖立下的规矩,还有一条‘立贤不立庸’呢。宁王殿下素有贤名,朕举宁王为储君。”
刑部顾侍郎朗声道:“皇上早年立乾明为太子,乾明太子早逝,膝下遗有吴王殿下。吴王行事沉稳,聪慧贤德,堪为储君!”
无论是立长、立嫡、还是立贤,都应该立吴王。
吴王是乾明太子唯一的骨血,亲祖母是过世的先皇后,这身份尊贵,又是皇嫡长孙,再没有谁他更合适了。
舒太妃已遣了官媒、大管家入顾府商谈顾小姐与吴王的婚事。吴王许以贵妾位——亲王府承仪名分。只待迎娶正妃之后,就纳顾小姐入府。
这事儿办得并不张扬,顾侍郎得罪了静王,又曾被宁王羞辱,自然会全力支持自己的女婿。
九公主拿着圣旨,没想朝上竟因此事吵嚷起来。
群臣各有支持的皇子、皇孙,互不相让,唇枪舌箭。
“应立长子为储!”
“当拥贤者为太子。”
“吴王乃是乾明太子之子,才是正统。”
崔左相不容分说,自是站在静王这边。大公主可是静王的同母胞妹,对左相府又多有关照,都属“自家人”。
定国公自全力拥护静王,他可是静王的岳父,万没有支持旁人的道理。
皇帝端坐龙座,冷眼看着群臣之间争执。
而三个当事者,个个一言不发,衣着三色不同的蟠龙锦袍,或心下暗喜,或静观其变。对或是仿若与己无关。
吴王心潮起伏,抱拳道:“启禀皇上,臣以为,皇上龙体康健。春秋鼎盛,还未到立储之时。还请皇上以天下为念,保重龙体。如此便是北齐之福,万民之幸!”
皇帝含着笑,这几日吃了好些的化痰膳食,感觉甚好。尤其夜里也不甚咳嗽,只是胸腔依旧有种闷闷的感觉,就似堵了块东西在那儿,又似压了座大山。朗声道:“立储之事。改日再议。”
他打了手势,大总管高呼道:“有事禀事,无事退朝!”
崔左相移至殿中,道:“启禀皇上,江舜诚辞官养老,右相一职不易空虚太久。”
皇帝扫了眼群臣,道:“各位爱卿以为,谁可堪当右相之职。”
这可是个权位高职。一时间群臣又吵嚷起来。
七嘴八舌。就如同立储一般,谁也不肯相让。
很显然,朝上吴王派的人太少。且多是清流、正直之人。
皇帝心下讷然,不明白顾侍郎今儿怎么会提议吴王为储,顾侍郎是出名的酷吏,在百官之中并不讨喜,偶尔还有人打压于他。若非皇帝为了平衡朝中各派势力,想到君子、小人皆是要用,这才保着他,让他做了数年的刑部侍郎。
崔左相道:“臣举荐吏部闻其贵担任右相一职。”
皇帝暗思:谁不知道闻其贵早年与江舜诚交好,近几年多有生疏,尤其是最近一年,索性改弦易马,与崔左相走得极是亲近。他可是崔左相的人。
宁王派的人道:“儿臣荐举镇国公杨秉忠担任右相一职。”
皇帝不动声色,道:“此事明日再议,大家多提几个能臣人选。”广袖一挥,起身离去。
大总管高喊:“退朝!”
“恭送皇上!”
皇帝折入后殿,宫人为他换下朝龙袍,换了件同样明黄的随常袍子。
正更衣,只听九公主一阵刀呼“父皇!父皇……”九公主抱着圣旨已步入议政殿后殿,娇嗔道:“父皇,你真要把儿臣许给江传良么?”
“嗯!”皇帝应答一声。
“父皇,将儿臣许给江传达可好?”
皇帝微愣。
侍棋埋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一侧。
“父皇,儿臣求你了,就换个人吧。儿臣最不喜欢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儿臣喜欢江传达,他人好,武功又好……”
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
皇帝一脸茫然,看着一侧的大总管。
大总管捧着拂尘,缓声道:“江传达,从五品游骑将,平西候江书鲲的次子。昔日镇国公上疏请功,曾提到过他的英勇杀敌,武功在其兄江传远之上,因江传远乃是江书鲲的长子,故而被兄长压下一些英勇之名。”
每每皇帝有疑惑,大总管会细细地替皇帝解惑。
都是江舜诚的孙儿,无论是江传良还是江传达,都是不错的。昔日皇帝说要赐婚,说赐的就是江舜诚的孙子。
九公主误打误撞相中了江传达,武功比其兄长更好,看来她倒有些眼光。九公主以为皇帝不应,撒娇道:“父皇,你就答应了吧。江传达有趣得紧,儿臣就看上他了。”
皇帝道:“你见过江传达?”
九公主羞涩一笑,忆起昨日被江传达灌酒的事就不自觉的脸红。
从来没人敢那样对她,可江传达就是可以。还让她不敢发作,看到他吃东西的样子,狼吞虎咽、津津有味。看他大碗喝酒,豪情万丈,说话行事更是直来直去,让人心生好感,又觉得踏实。
“江传达多大了?”
九公主不知。只觉得他生得略为单薄一些,想到他与江传远站在一处时。江传远像极了大将军,再过两年,江传达一定会有其兄的风度神韵,嫁一个容貌、武功都不差的男子,她心下满意。
大总管道:“似比公主略小一岁。”
皇帝皱了皱眉,“是啊,朕的九公主到六月就满十七了。”
江传达今年才满十六。
九公主不悦地道:“父皇偏心。宁西郡主比吴王还长两岁父皇也赐婚了。女儿比他大了几月,跨了年头,就算大他一岁。阿九不管,阿九就是看上江传达了!阿九要嫁给他。”既然是自己看中的。为什么不可以说出来,喜欢了就是喜难的,她才不要心里喜欢,面上害羞打死不认的样子。她可做不出来。
皇帝哈哈大笑,“上元宫宴还说不嫁人。这才几日,大嚷着看上男人了,也不知害臊!”
九公主翻了个白眼,“皇家的公主有几个讲矜持,便是珊瑚不也缠着父皇下旨了么?”
皇家的公主更为大胆。亦更有一种傲骨坦然,她亦是如此,少了小女儿的娇态,多了一份女将军的坦然率直。
“你这丫头……”皇帝轻语。不似责备,倒更似赞同,“瞧这样子,朕的阿九亦要挑个将军为驸马,好!好,大男儿保家卫国。”
九公主笑着展开圣旨,“就劳父皇换个人名。”
大总管递过笔,皇帝笑着看了看九公主。若是再晚一步。圣旨出城,可就晚了。
素妍与宇文琰的婚事,因为朱武的责骂。皇帝松口了,这已是难得的一次,再无第二次了。否则皇帝金口玉律,朝令夕改,岂不成了大笑话。
皇帝将“良”字涂改成“达”字。
九公主递给一边的传旨太监,“让礼部重制一份”。
回到寝宫,九公主坐在菱花镜前,傻笑几声,道:“侍棋,你说江传达知道要娶我,会有什么反应?”
乳母嬷嬷道:“公主金枝玉叶,飞凤之姿,不知道是多少男儿求娶的妙人儿,他定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要是亲眼看看就好了。
那个笨蛋,傻乎乎的,还真以为她是少年郎,竟骂她们是娘们,想起来就有趣。
“给我备男装!”
乳母嬷嬷惊道:“公主又要出去?这可不成,昨晚就不在宫里,好在德妃娘娘没来,万一让娘娘……”
“用过午膳出宫,天黑前就回来。”
侍棋取了男装,九公主不顾乳母的絮叨已换了身棕色的袍子,看上去越发的娇妍动人。
“公主啊,这回可别再喝酒了,一个金枝玉叶喝醉了酒成什么样子。”
九公主仿若未闻,领了侍棋自宫门口偷偷溜了出去。
来到拍卖行,只看到里面有几个喝茶说话的男子,瞧他们的打扮,像是某商号的掌柜,说话客客气气。
侍棋走到柜前,问道:“今儿江传达公子过来了么?”
掌柜的道:“许是什么事耽搁了,今日还未见到四公子。”
原来,他们都叫他四公子。
在“传”字辈里,他在江家排行老四。
侍棋问:“我家九公子与你家四公子是好朋友,今儿特意过来找他。他这会儿可是在府里?”
掌柜的道:“二位不防去平西候府瞧瞧。”
主仆二人交换眼神,九公主离了拍卖行往城东兴旺里方向去。兜转之间,终于到了平西候府大门前,与门丁通禀了身份、来意。
门丁笑道:“宫里宣旨赐婚的太监到了。我家候爷、夫人、世子……都在厅上接旨呢。”
这也太慢了,她都在外逛了一圈,宣旨太监才到。
她可不要撞见太监,要是被人知道她女扮男装到处闲逛,指不定又会被眼尖多事的捅到德妃那儿,要是德妃知晓,少不得将她叫过去讲说一大堆的道理。她最怕的就是听那些“道理”,都快能倒背如流了,从小到大,听得都生耳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