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舒瑶忍着伤疼,在官差逐屋搜到她隔壁一间时,混在仆人队伍里,及时逃了出去。
可经过如此大幅度的动作,又是施展内力、又是极速奔走,让她的伤口又绷开了,只感觉到背上有温热液体成溜涌出,浸湿了衣裳。撕碎一件衣服,简单包扎一下,她又在城中最阴暗的角落东躲西藏了八天,这八日,城门依然盘查非常严格,城中各地遍布锦衣卫的踪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最后居然连乞丐都挨个盘问一遍。攸舒瑶感到寸步难行,也不知霍惊砂的要查到什么时候?客栈是万万不能去的,也不敢在一处逗留太久,这几日都是破宅或者荒屋凑活一夜,有时睡的地方甚至连屋顶都没有。
虽尚未入秋,但也是夏末时节,入夜后凉意很重,她受伤不轻,加上这几日连续逃亡,伤势已有流脓恶化的趋势。
攸舒瑶低咒一声,若不是锦衣卫弄得全城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她何必委屈自己餐风露宿,何必躲得像过街老鼠一样,这时候早出城逍遥快活去了。
早上好容易在走街串巷的小贩那里买了两张饼,灌了几口凉水,却仍觉得头重脚轻,躲了足足八日,压力真是越来越大,只要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不能任伤口继续恶化下去,万一引起高热,再晕厥过去就坏了,所以……她必须找间药铺抓些药。
“姑娘受了什么伤?”掌柜笑问。
“不是我,是我家大哥受了伤,让我帮着抓点药。”攸舒瑶回。
掌柜又问:“哦,那姑娘也要说清大哥受的是什么伤?跌打、刀伤、亦或哪种,胡乱抓药可无法对症。”
“呃……我家大哥昨日和人在酒楼起了点争执,被刀给划伤了。”
“知道了,是外伤。”掌柜的一副明了的表情,在柜台后开始为她抓药。
过了一会儿,又突然笑笑地对她道:“姑娘稍等,有一味药这里没有,待我去后院拿。”
攸舒瑶望着他,含笑点头。“有劳掌柜。”
掌柜撩开门帘,朝后院走去,待他身影一消失,攸舒瑶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她进屋时并没说自己受伤,除了脸涂黑了些,也没泄露任何跟自己有关的细节,但是掌柜第一句却问她受了什么伤。
而且……他抓药动作磨蹭,不像平日般动作利落,虽脸上带着笑,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总是用眼角偷偷打量她,这会儿又说少一味药,要她稍待。
这司马昭之心太过明显了,分明在拖延时间。
通过以上种种,她已经有八成把握,这家药铺和堂里的掌柜都有问题。
她迅速走出店铺,闪进对面离这最近的一条巷子,躲在一株大树后,静静等候……
不出所料,片刻的功夫,几名锦衣卫匆匆进了药铺,攸舒瑶立刻转身离开,心头冒起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自此不能进药铺抓药了,恐怕到处都是为锦衣卫提供情报的眼线。
已经可以肯定,所有一切皆是冲着她来的。第一、他们在寻找年轻的女人,第二、带伤!由此可以推断……霍惊砂要抓的人是她。
攸舒瑶只知道,绝不能被捕获,一旦落入霍惊砂手中,就算不死也会扒她层皮。才走开不远一段距离,在寂静深幽的巷子里,她突然猛的心头一惊,只感觉背后刮来一股劲风,舒瑶立即转身,掌风袭来,仓促之间她连忙用手去挡头,却仍被震得连连倒退数步。
遂然摔倒在地上,吼间一热,她呕出口鲜血,可刚要起身,冰冷的剑刃已经瞬间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进退不得。
这招数舒瑶很熟悉,是同门刺客!
抬头,看见面前几个黑衣人衣服上的图案,便知道是组织派来的人,舒瑶心中不禁一沉。
她绞尽脑汁躲过了锦衣卫,却躲不同门中人的追杀。
但还来不及开口,便眼睛一黑,她被打晕了过去。
等攸舒瑶头上的黑布罩被粗鲁扯下来的时候,她只感到眼前的光线极为刺眼,直到适应之后,才渐渐看清楚眼前的男人。
一双狭长阴冷的单凤眼,两道犀利眉峰,挺直的鼻梁,修长的身子。明明是斯文俊秀的长相,配上严肃、冷硬的表情,便多了不容亲近威慑之气。
不得不说,从这个男人的气质来说,很符合刺客冷酷无情的形象。
“你是契?”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契以真面目示人,以往见面都是在黑暗无光的夜里,他还是挡着脸,在客栈刺杀那日,也是易容过后的面目。虽不知相貌,但她认得这双眼,十分好辨认。
见他只用冷眸凝视着她,不承认也不否认,舒瑶便更加肯定是他了。
无畏迎视他摄人的目光,她丝毫不退缩,并回以一记冷笑。
“请问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想杀自己人?”
“哼!问得好!”契冷冷端起肩膀,“你说我在做什么?背叛组织的下场,你该清楚。”
舒瑶不甘示弱,厉声道:“真不知道你们长没长脑,如果我真背叛组织投靠了霍惊砂,留在他府里享福不就好了,岂会被他追得四处逃窜?连抓个药都抓不成?若不是为了救你,我岂会错失接近霍惊砂的机会?”
此话一出,所有在场黑衣人都愣住了。
契也随之一顿,但继而冷笑。
“你在我手下救霍惊砂也不止一次,如今又为他挡了我一剑,怎么看……都是你保住了他的性命!”
“你是只徒知其表、不知其理,那一日,你以为他真中了媚药,身边还只带了屈屈四名侍卫出府?不!其实他只是利用固安公主,来个将计就计,而且已经提前在鸿福酒楼附近埋伏下了暗卫,布局好一切,就等着你这条刺杀他的大鱼上勾呢。”
契听了,沉吟片刻,继而丹凤眼一眯,锐利的光芒从缝隙中直直射在她身上,想从她脸上探究出所言的真假。
瞧着他半信半疑的样子,攸舒瑶继续道:“他出府,后院的女人一大把,大可随便挑一个伴驾,为何偏偏挑中已经失宠的我,仔细想想,你不觉得诡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