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瑶坐在镜前梳着头,打算随便绾个髻,就要再到霍府去继续守着,可换衣服时,不经意间瞥见自个左胸位置竟有条细细的红痕,很短,只有一节手指那么长。她讶然的贴近了镜子,想更加仔细看个清楚。
自从搬来这里的半月之中,因为条件比较简陋,她许久没有好好泡个澡了,每天都是打盆水擦擦身体,这镜子还是契昨天买的,所以根本没机会注意到身上有这么一道伤痕。
而且疤很淡,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只有对着窗外的阳光时才能看的真切。可是怪了,它是怎么来的?这个位置相当危险,如果真是这里受了伤,那它下面对应的就是心脏,她不记得自个这里曾经被受过伤啊。
不行,这个伤绝不单纯!以她曾经作为杀手的经验来看,此伤很像是被利刃穿透的,而痕迹之所以很整齐、很浅、很淡,是因为这个凶器是很小的匕首,扎进去时速度还很快,属于出其不意那种。
那这摆明就是刺杀啊,有人曾经试图杀过她?可是这么重要的事她根本一点印象也没有,为什么会这样呢?舒瑶心中疑虑更甚,细细思索起来,却是无解。
那日早晨当她醒来后,所有的一切已经面目全非。可她知道,如果真有一把匕首从胸膛扎入,那就是致命伤,然而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完全不合理。此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叫她给遗忘了?突然……脑中想起契昨天说的话,“很多你忘记的事我都知道”,那也就是说,她真的把有人谋害过自己的事给忘了。
是谁呢?这个凶手是谁?如果知道她没死,会不会再来行刺?
她怔怔地呆坐着,思绪无比纷乱,觉得又会不会与霍惊砂有关?
这伤是在她失忆前有的,也就是说那时候她人还在霍府,而在霍府、被行刺,霍惊砂可能不知道吗?
锦衣卫行事素来心狠手辣,专门处理朝中的肮脏事,只要有锦衣卫在的地方,必发生过足可杀头灭族的大事……霍惊砂长年干这种替皇上抄家灭门、抓叛党的勾当,肯定树敌无数。且那些人动不了他这颗大石头,必然朝他身边的软柿子下手。
那她这段难解的空白记忆又是怎么回事?真的如契所说,看到人彘下晕了?
不会!她曾是刺客,血腥残忍的场面见多了,看见人彘可能会害怕,但绝不会吓晕,还弄到失忆。犹记得昨天他提起这事时故意隐瞒了一段,是不是也与此事有关?
虽然现在还搞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已清楚,整件事一定和霍惊砂有关,把她驱逐出霍家,也绝不是如他所言,移情爱上悦芳这么简单,这其中必定有别的缘故!
前几日他出其不意出现在院子里,脸上的憔悴和悲伤都不是假的,还默默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以他的高傲和自负,如果真的抛弃了一个女人,是万万不会再这样回头讨好的。
而且如果他真的移情别恋,爱上了悦芳,何必又对她苦苦纠缠?包括先前的那个吻,就已泄露出他内心真正的情感。
她穿好衣服前,又轻轻抚过前胸的细痕,脸庞渐渐阴霾,将所有事情串在一块后,她在一堆疑团中逐渐渐找到了探查真迹的方向。
*** ***
只要你霍家无后,没了儿子,也算符合你原来的命格,这样便可换回妻子重新回到你身边……
霍惊砂眼中带着血丝,站在摇篮边,阴戚戚盯着酣睡中的儿子,一旁的春绿感受到主子怪异且骇人的目光,心头不由得砰砰乱跳,说不出的不安。
“呃……大人,夜已这样深了,小少爷也睡熟,您……您是不是也该回房歇着了?”一股不好的感觉在心底盘旋,直觉大人今天看小少爷的眼神不对,让她心惊胆跳不说,还下意识想将小少爷藏起来,让他们爷俩远远分开才好。
霍惊砂根本不予理会,然而此刻他内心完全不若表面来的平静,足可以用灭顶的混乱来形容,黑瞳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稚儿,春绿心中更加忐忑,赶紧假装为小少爷盖被,站在摇篮旁,挡去大人恐怖的视线。
大人对小少爷从来都是疼爱有加,尤其是少夫人不在这些时日,今天是怎么了?这模样好生吓人啊,真怕他突然想做什么。
“春绿,你让开。”一道阴冷的声音自后背传来。
她一机灵,猛然回身,赫然发现眼前的主子额间红痕闪着深褐幽光、眼神诡谲,模样竟宛若一头要吞噬人的野兽,她瞬间被震慑住了,吓得全身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大、大人……您不能……不行啊……”虽还不清楚他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但她就是直觉想阻止,也不能让他接近小少爷。
“走开,没什么不行,我霍惊砂最擅长的就是六亲不认、心狠手毒,而今天我必须狠下心来。”孩子算什么,瑶儿远比孩子重要!他只要瑶儿……只要瑶儿……
春绿见他眼底尽现一片残虐无情,霎时骇得如惊弓之鸟,但如果硬碰硬,不过三招她就会死在大人手上,所以只能匍匐在地,苦苦求饶。“大人……您不能这么做,小少爷可是您和少夫人的亲生骨肉啊,您如果真的对孩子做了什么,少夫人知道必会肝肠寸断、永远也不会原谅您的,大人……您想想清楚啊……”
为今之计,只有抬出少夫人才能压制住大人,不然一旦酿成大错,这个家就真分崩离析了。
霍惊砂两拳握得死紧,力道之大,迫使手臂都在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制什么,冷酷的表情在一番天人交战后碎裂了,他激狂的按住心脏位置,好似那被插入一把利刃,正鲜血淋淋的穿透过他的皮肉。
做人切忌太过贪心,你在答应我时就应该预料到今日的后果,你跟她之间存在的羁绊与磨难,就九世积攒的后果,谁也帮不了……他好似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噔噔噔连退数步,接着就转身冲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