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惟明所在的队伍,决定在一至二楼的楼梯间休息。
来到这里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进入楼梯的位置,被结实的金属闸门完全封锁。莫惟明猜测,像这样的门,在进入二楼时还有第二层。这是手动实现的安保机制。
“果然楼层之间的动物没有相互流通。”莫惟明说,“否则,一楼的鱼类应该不会死于饥饿、缺氧或残杀,而是被更加凶猛的陆生生物当做食物。不过,不排除有啮齿动物从外界或是管道行动。”
“我寻思也是,不然那骨架子咋啃那么干净。”北方大哥说。
在判断闸门的另一边毫无动静后,他们使用暴力手段将门拆解。撬棍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军用级别的设备,何况年久失修,带上工具轻轻松松就能搞定。他们担心搞不定的,是门后的什么东西。
不过既然莫惟明说了,二楼很可能只有植物,而安全门也有两道,在一番简单的考察后他们就将第一道门破坏了。如他所料,拐一个弯后,他们的手电光被另一扇密不透风的金属闸门拦住去路。他们决定在这里休息一夜。一楼已基本确认没有生命迹象,不必担心偷袭。
每个人都吃过有限的补给品,就连那两个年轻的偷渡者也跟来了。按理来说,对陌生场所进行考察的队伍,是不该带他们这样的累赘。这次,他们不是执意要跟来,只是九爷并没有额外声明,那么,他们便可以跟来。虽然他们表现出了对未知的恐惧,但不知为何,他们还是不肯怪怪留在营地。
“如果你们只会拖后腿,我就立刻处决你们。”队长的语气算不上凶恶,只有平淡,“敢乱摸乱动,也是死路一条。我没有立刻干掉你们,是因为你们之前的表现算不上手贱。”
那两人缩在角落,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我说你俩,为啥非得跟来?”北方大哥问,“咋的,研究所有你爹还是你妈啊。”
在他之前,并没有任何人关心这个问题。他们只在路上随口问过一次,换来的,是两人毫无意义的支支吾吾。就连那个健谈的女佣兵,对他们的兴趣也非常有限,更别提那位和山一样沉默的、健壮的男人。
可能是六个人挤在狭窄的楼梯间内太过无聊,而他们也没有太多睡意,大哥才提出了这种问题。大概是因为暂时处于可确定的安全环境,他们比之前显得放松一些。
“因为来到这里,可以得到很多钱……这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一人如是说。
“就这?”大哥不太理解,“万一死了,不就啥都没了?还是说你们上有老下有小,跟你交易的那个人,能保你全家?完了兄弟,你别是给人驴了。你想想,你都死了,谁还管你家里人死活?不吃绝户都不错了。”
说着,他用力咬了一口压缩饼干。些许食物残渣撒在衣服上。
“不是。没人跟我们交易。”另一个人说,“我们是自己来的。”
“那我更不明白了。刚我还想,到底谁那么大手笔,给你们所有人许诺这么大一笔钱。而且他不仅有钱,还有门路,能恰好找到几十个有家要养的好拿捏的傻小子。结果你给我来一句,你们是自愿的。搞笑呢?”
两个人相视无言,没再说什么。
“就说这帮人挺奇怪吧?”女佣兵笑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调整自己的眼罩,“明明正常人稍微想想,就能明白的逻辑,他们就认这个死理呢。也不知是什么理,反正你再问下去,他们就算什么都不说,也不会放弃跟过来的。”
“简直邪乎。”军医冷不丁来了一句。
“至少我个人的花,”一人说,“至也不完全是为了钱。总感觉,还有些其他想追求的什么……我没什么值得牵挂的家人。也许,我是想证明什么,但我忘了。”
“有没有搞错,这也能忘?”女佣兵笑了一下。
“可能看了这么多,也有点迷茫,搞得我也不是很确定最开始的想法了……那你们呢?你们为什么会给殷社卖命?虽然我知道各位大哥大姐身体素质好,但在危险前,谁都只有一条命啊。你们又是为什么来这儿的?”
“关你屁事。”军医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笑死了。刚你们不也说了吗?钱啊,当然是因为钱。”女佣兵将手指圈成硬币的样子说,“九爷出手阔绰得很呢。我活得潇洒,吃吃喝喝什么都要最好,当然缺钱。人一缺钱,就要搞钱么不是?来钱最快的,都是不被允许的,哈哈哈……我才不在乎。”
然后是北方的大哥。
“我妈身体不好。各种乱七八糟的药、保健品、营养品,都贵得要命。我爹死得早,她老人家把哥儿几个拉扯大,真不容易。后来赶上打仗,我一个姐让人糟蹋了,我大哥替她报仇,反而给杀了。死相太惨,两次打击让我妈大病不起。然后我其他兄弟,陆续参了军,没回来。再后来,就是抓壮丁,被不同的队伍……我们终于逃出去了,我娘也变傻了。现在就剩我和我姐。我觉得虽然她都这样了,还是要孝敬她老人家。还是干这行来钱快哈,咱隔三差五都能寄一大笔钱回去。钱到我姐手里,她照顾老娘。为了我俩,她也一直没嫁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非常轻松。气氛算不上沉重。因为能来这里的,都不会有什么或温暖或坦荡的过去。
军医本不想说话,却被大哥用手肘戳了一下。
“……烦死了。我没什么说的。我也是上过战场的,但是以医生的身份。死人看多了,没意思。我给自己找点事儿干。你呢?”
话头突然被抛向莫惟明。他早有准备。
“哦。你们也知道我爹的事……而且我对生物学也很感兴趣,想了解下我父亲的研究。之前一直没什么机会……就这样。”
“在殷社的研究团队中,像你这样的疯子不在少数。”队长突然开口,“他们对未知的探索欲到了我无法理解的地步。但,也要谢谢有这样的人存在。”
“那老大你呢?说说呗。”
“无不无聊。”
队长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检查起装备来。讨了个没趣的大哥又扭过头问:
“大个子,你咧?”
蹲坐在角落的沉默的男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