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新任的吏部天官年纪并不大,应该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他的夫人看起来更显小,云瑶瞧着,长的像是才到二十。
卫夫人不只面相显小,就是身材也很娇小,只是说起话来却很干脆爽利。
卫夫人见云瑶看她,就对云瑶一笑,云瑶也笑了笑:“你几时来的?我竟然没看着你。”
“刚来不久,才给娘娘见了礼。”卫夫人大大方方的答了一句,过去在云瑶身边坐了悄声对云瑶道:“令姐之事已办妥当,赶过了年就有调令文书传到晋州去了。”
云瑶没想到卫英办事这样痛快,心里也挺高兴的,小声道了谢,跟卫夫人表示年节的时候会去卫家拜访。
卫夫人一听极为高兴,和云瑶约好时间,就又开始和钱夫人以及孔夫人说话。
待到入夜时候,宫宴开始,朝庭文武官员携家眷拜见过帝后之后,便分男女落座。
齐宝盒叫人拿屏风将天极殿分开,男女饮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一群女眷随齐宝盒到了屏风后头,早有太监宫女陆续摆好席面,这次席面也很奇特,屏风后的这些地方都收拾干净了,四周全都摆了长条的桌子,桌子上都是拿着精致的瓷盆装好的各色菜肴,还有小巧的瓷碗装好的一碗碗的各种饮品,隔不远,长桌上还会摆上一瓶开的正艳的各色花卉。
齐宝盒笑着亲自拿了个白色的瓷盘取了好些吃食,端着吃食走到中间一个矮几旁坐下,对满屋的女眷笑道:“诸位想吃什么自去取来,今日咱们也不必叫人伺侯,也没那么多规矩,只求在一处乐呵乐呵。”
这些女眷头一回见到这种新颖别致的宴会方式,一个个都笑着称是,各人都约着相熟的亲朋取了喜爱的菜和饮品端着找到矮几坐下,不一会儿这些人三五成群坐好,一时说笑一时吃喝,倒也挺热闹的。
云瑶帮着钱夫人和孔夫人取了菜端过去,又和另外几位夫人说了一会儿话,等饿的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才有时间取了些饭菜来。
她见一个碟子里放了蒸好的枣泥馅的糕点,另外有好些咸香味的梅花饼,就拿着盘子取了些,又拿过一个盘子取了几样青菜,端了一小碗梅子酒放到盘子上,一手端着一个寻了个安生的地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只是她想安生,别人却不想叫她如愿。
不大会儿功夫,云瑶身边就坐满了人。
一位约摸四十来岁的夫人对云瑶一笑:“听说年后承恩公便回长安了,不知道几时回来?”
云瑶摇了摇头:“看天气了,这可说不准的。”
那位夫人挺失望的,不过她还算是挺懂礼数,问了一句就没再去问。
有懂礼数的,自然也有不懂礼数的,有几位年轻的太太奶奶不一会儿就将云瑶围了个团团转,这个问一句那个问一句,总归多数都是家里有外放官员的,想要打听一下过年之后朝庭会调多少官员入长安。
云瑶心里烦,可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端着笑脸努力应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这些人打发走。
人是走了,可云瑶盘子里那些吃食都冷了,她也没心思吃,就忍着饿喝了一小碗梅子酒,寻了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找个铺了垫子的椅子歪着。
因着今日宫宴,早好几日齐宝盒就叫人将天极殿洒扫一遍,又放了暖炉进来慢慢的将整个大殿烧暖,到今日,整个大殿暖如春天,云瑶靠着椅子的地方离暖炉也不远,热气熏着她,没过一会儿,她竟然给迷糊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瑶就听到一阵阵惊呼声,还有就是一个粗哑的声音响彻耳边,好似是在骂人。
云瑶一惊,瞬间转醒,她努力撑着坐直了身子,就听到外头那一阵阵的骂声:“你无才无德,如何堪配称帝,你上无朕的诏命,下无孝心才德,你这等人登基称帝,乃大周大不幸,朕不忍百姓遭此横祸,欲废你……”
这声音极为熟悉,云瑶稍一想就明白过来,这是太上皇的声音。
她迷迷蒙蒙的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宫宴怎么会有太上皇参加?太上皇瘫在床上,应该是过不来的吧,他又是怎么找着人带他过来的?
“太上皇,到底天极殿还有些寒意,与您休养不利,您还是回成寿宫歇着吧。”云瑶还没搞明白太上皇是怎么过来的,就听到齐靖劝告的声音。
又听太上皇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齐家不过是土里刨食出身的,当初要不是朕提拔你点你做状元,如今你齐家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呆着呢,哪里还有你这样封侯拜相的风光?如今倒好,你不但不知道感恩,还在背后陷朕于不义,你这等无君无父的东西怎配和朕说话?”
云瑶现在还没彻底清醒,可是听到承平帝这样辱骂齐靖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猛的站起身,云瑶想也不想的就冲了出去,转过屏风,她一眼就看到承平帝坐在一个软轿上恶狠狠抬着头指着齐靖辱骂。
齐靖和建元帝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两个人咬牙忍着怒气冷冷的看着太上皇。
周围站了好多臣子,这些臣子脸上表情都很精彩,有幸灾乐祸的,有担忧生气的,有气怒交加的,还有扭头偷笑的,总归是什么样的都有,却没有一个上前给齐靖说句公道话。
又见承平帝胀红着脸继续骂人:“今日除夕宫宴为什么没人告诉朕一声?当朕是死人么?朕是腿坏了,可脑子还没坏掉,朕没傻,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小王八羔子,翅膀还没长硬就想和朕较劲,告诉你,你还差的远呢。”
这一句话叫建元帝脸色黑沉下来,看样子忍气已经忍到了极点。
齐靖拉住建元帝使个眼色,他往前挪了一步:“并不是陛下不叫太上皇过来,而是太过担心您的身体,怕您操劳不能好好休息,陛下也是一番好心。”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儿?”承平帝一瞪眼睛:“哪来的滚哪去。”
云瑶再也忍不住了,稳稳的朝前迈了两步,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中如今满满都是怒火,那怒火烧着,叫她整个人又添几分艳美绝色:“住口。”
一声清叱,叫整间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还在碟碟不休骂人的承平帝也瞬间安生下来。
那许多人顺声看过去,就看到云瑶柳眉竖起,杏眼圆瞪,满面红霞一步步走过来。
这个时候,整个大殿安静的几乎能听到落针的声音,云瑶踩着重重的步子快步走到承平帝跟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承平帝,用着清冷之极的声音回护齐靖:“你凭什么骂我家相公?我家相公无才无德,你就有才有德了?”
呃?
文武大臣都极为佩服的看着云瑶。
云瑶根本不理会别人的目光,自顾自道:“我还没见过你这样当皇帝的,这皇帝当的,差点都反自己的国家葬送了,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脸皮可真够厚的,我看你的脸皮比长安的城墙都厚,长安的城墙还能叫北梁的长枪利剑攻下来,你的脸皮就是拿火炮轰都轰不破。”
“你,你……妇人之见。”承平帝先是被云瑶那张俏丽容颜晃花了眼,等回神的时候,云瑶已经骂了他好大一通,气的他火冒三丈,却反驳不出什么话来,只能表示云瑶是个妇人,他不和妇人一般计较。
云瑶冷着一张俏脸,伸手一指齐靖:“你还说什么对我家相公有恩?有什么恩?我家相公本就有状元之才,他可是几百年难见的六首状元,你当皇帝他是状元之才,就是换个皇帝,以我家相公的才学,也是妥妥的状元,这算什么恩德,叫我说,反倒是我家相公带人将你从北梁接回来,又护送你回长安,没叫人在半路上解决了你,这才是救命之恩,你不但不知道感激,还反咬一口,你才是真正彻头彻尾的小人。”
“我……”承平帝气到快吐血了,心思急转之间,却想不出任何借口来指摘云瑶,只能骂道:“妇道人家如何敢欺君?”
“妇道人家又怎么了?”云瑶连声冷笑:“妇道人家也能说几句公道话,至于说欺君,等我说完了自会向陛下请罪,陛下如何定罪我都没有怨言。”
说到这里,云瑶又看了一眼建元帝:“你还骂陛下王八羔子,可陛下是你亲儿,陛下是王八羔子你又是什么?你是活王八么?”
这话说的,要不是这等场合地点,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笑场呢。
便是如此,好几个躲在角落里的肃州一系的大臣都偷笑起来。
“也是。”云瑶想到一些事情重重的点头:“当初北梁攻进长安的时候,你为了活命把你的皇后皇妃都送给北梁人糟踏,可不就是活王八,赵皇后就是受不了你才触柱身亡的,长乐公主姐妹几个也不乐意认你这样的人为父一时气极从长安城墙上跳下来,太子也耻于和你为伙,实在被逼无奈才想要弑父,你说你都活成这样了,可以说是要背负千载骂名,要众叛亲离,怎么不知道躲起来好好反思,反倒还能活蹦乱跳的出来继续寻事,说起来,我这样的小妇人都要佩服你心黑脸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