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静悄悄。
咔嚓!
西王母的玉手稍稍用力就捏碎了蒲团边缘。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赊盆氏,你当年不要脸的闯入西昆仑,以一个破陶盆不由分说就要取走本座的不死药,竟被你一番说辞遁去寥寥数载。
今天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便是身死道消之时。”
陶小盆一指弹开飞来的青鸟,反手一巴掌拍开横扫而来的九条狐尾。
这俩孽畜恶鸟当真是效命其主,只知狼狈为奸,不知善恶高低。
“西王母,我敬你是上古大神,先天神只,散修练气士的女仙之首,故而让你三分薄面。
既然你伤了我的家臣,新账旧账一起算。”
一张薄纸账单飞出,堪堪落至西王母膝前。
上边赫然写着从九十年前至今为止。
西昆仑共欠下他一万四千八百颗不死药。
“你!”
怒目圆睁的西王母当即在一气之下撕碎了欠条,声如雷霆般咆哮。
“赊盆氏,你一个废弃人皇,也敢向本座讨药,可知死字怎么写?”
陶小盆眯眼笑道:“我知道六种写法。”
“你可知准圣巅峰在自家道场有何等威势,饶你赊盆氏有一千条命也不够死!”
青鸟,九尾狐追随西王母万载不止,世人皆以为是祥瑞之首,纯净之灵。
然今日方知吞血食骨,令人作呕。
三百元会前一兽一鸟已是大罗金仙,却也依旧摆脱不了口中浊气。
也是。
整日里吃人喝魂,怎会有一口干净的清气。
见得局势已远非自己所能掌控。
洛女的目光才恋恋不舍地从陶小盆身上挪开,红衣披战甲,长枪墨如漆,三千青丝如瀑,肌肤吹弹可破,眸中龙虎生威。
她银牙咬朱唇,渗血殷红,泪眼婆娑:“天帝!”
“原来你也会求救,我以为你的骨头够硬,一辈子都不会求我这种胸无大志,顽固到只知道守护一亩三分地的退休人皇。”
陶小盆转而看向他,嘴边带笑,眼里泛光。
手中魂灯摇曳是求救的信号。
他之所以会放下笔出门,正是为此。
真正的巧合是偶遇要组队前往混沌海打副本的玄都大法师。
“我知错了~”
一句歉意,道尽了少年意气面对真正洪荒时的无奈与臣服。
更多的是,红衣女帝用了十年耗尽从河洛之地带出的底蕴。
她从金仙九转到太乙龙虎,耗光了过往的种种积累。
直至她止步不前,西王母才下定决心要将她炼成不死药。
服用了不死药方可将“药材”发掘到极致,炼制出更好的不死药!
西王母将天下女仙都当做自己的不死药来源。
也不过是面对大道无果后的腐朽败落。
“知错难改,善莫大焉。
洛女,弑神枪能给予你一时庇护,却也不能护你一生,正如同本天帝。
即便付出再多心血,也不能让三百金仙在认清现实的情况下还意气风发。
少年就该有少年的样子,你尽管去闯,去盛开,去让自己的大道与诸天大能争锋。
我会为你护道,即便前方是准圣,伪圣,真圣都要为你开辟出一条通天大道!”
陶小盆慷慨激昂,越说越振奋人心。
然而,也只有他目光所及能看到,洛女哽咽不能语,自元神意识身处正在盛开一朵花!
她在初识陶小盆,幼时追随其迁徙河洛之地,少女时顺势崛起,新王时驰骋一方。
花种早已埋在心间,不断成长,这朵花曾因放逐三百金仙而几近凋零。
也随着她一次次涉险,看破洪荒真面目。
看出一位位从前崇拜,敬仰的大能腐朽败落。
这朵花愈发腐朽,直至死在了片刻前。
她本该也就此腐朽,与西王母一般藏在这西昆仑,作为不死药原料也罢,一辈子舍弃本我。
从此成为一种诡异的不祥,去沾染,毁掉更多人。
也许她自己都没想过,绝境前听过魂灯的一次求助,会为她带来希望。
那个男人从过往的回忆中归来。
原来,他走过一生,从未变过。
只是她蒙蔽了双眼,不曾看到真正朴实无华背后那个依旧耀眼的他。
“谢谢你成为我岁月里的光。”
弑神枪庇护下,杀伐大道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将洛女包裹,她在蜕变,她在悟道,她在合阴阳,她在炼化魔祖的传承。
一朵花凋零,败落,死去。
又在春风归来的时机复苏,重生。
这便是从腐朽,破灭,走向新生,活出第二世!
“我的第一朵花,盛开在了第二个夏。”
陶小盆从食铁兽脑袋上一跃而下,挡在洛女身前。
手中彩色尺诡异而不祥。
“西王母,你看看自己那副样子,不过是看到一个从腐朽中走出的少女,就如同见到了世上最珍贵的药材,这样的你,还配称作女仙之首吗?”
顺势看去。
西王母的嘴角正在流淌着口水,美味!
太美味了!
真正的大药便是眼前红衣洛女这一类!
西王母双眼浑浊,布满血丝。
“你懂个屁,凡大罗之上,要想更进一步,无外乎是斩三尸,执道果。
本座的道正是大药,不死药乃是穷尽万古的奇药,可为大罗续命,抵抗天衰地劫。你可知准圣离开了自家道场,或失去所执掌的大道便是一个废物?
纵观洪荒,能斩去三尸,不为生死沉沦者寥寥无几。绝大多数准圣老怪都与本座一般无二,没有大药支持,若有一天洪荒破灭,失去了道场,毁坏了道果,没有斩去三尸的吾等岂不是要坐等死期?
赊盆氏,你说本座腐朽,可你一个区区大罗又怎知,这洪荒本就是最大的不祥,他必将因天衰地劫走向腐朽。
届时你就会抱头鼠窜,莫说白事元会,即便是千年,百年都将成为一种奢侈。
末法必将来临,或许不在巫妖大劫之后,但总会有那么一天,连大能施展神通拘束,能算上五百年便是甚大法力。
也会有那么一天,洪荒破碎,万族垂危。
我们必将走向死亡,腐朽不过是一种延迟死亡的方式,最多不光彩了一些。
比起死亡,所有的一切都算不得什么!”
西王母面目狰狞,全然不知自己将所思所想尽数脱口而出。
她话音刚落便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很惊讶吗?”
陶小盆手中五彩尺隐约牵动念识,西王母这才明白,她失态的表现都源自这把怪尺子。
仅仅是稍作一感应,她便能感受到这把怪尺子的妖异之处。
如果说,她是走向腐朽的不祥之物。
那这把尺子本身就是彻头彻尾的不祥,且明目张胆的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吞食所有腐朽者!
“你到底从哪弄到了此等邪祟之物!”
“我说是自己炼的,你信吗?”陶小盆一脸无辜。
“你尺子动了,我不玩了!”
西王母尖声咆哮,宛如山林豹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