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工人哪懂这些,闻言纷纷松了口气。
这人是他们看着的,真要死了,他们不好交差不说,赔的银子可要从他们工钱里扣。
管事的还是不放心,看了眼病人唇边的血渍,拧了拧眉再三追问。
“可他都吐血了,真的没事?”
徐玉竹挥了挥手驱赶,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吐血那只是内脏受损,你们真要不放心,我写个方子你们抓点药回去,让他喝几日养养便可。”
几人这才把心落回肚子里,喜不自胜,后退着作揖千恩万谢。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管事的打了个手势,身边跟着的工人们刚要去把病患抬起身。
“等等。”
一道清丽的声音骤然插入,打断此时药堂内所有的平静。
全部人都不约而同看过去,对上姜芸那张美艳的脸,纷纷纳闷何时出现个美人,这一身粗布麻衣都盖不住她的芳华。
“这位小娘子有何事?”
姜芸没吱声,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病人。
赵氏知道自家儿媳医术了得,也很乐意她救人,但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她如此这般强出风头,到时徐大夫若是计较如何是好?
她忧心忡忡,一把拉住姜芸的手问,“芸娘,那位兄弟可是有什么问题?”
姜芸嗯了一声,这么远看去,都能明显看到病患胸膛起伏十分剧烈缓慢,很明显呼吸困难吸气不足,根本不是所谓的晕倒,恐有别的危及生命的病症。
她是个医者,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挣开赵氏的手,她踱着步子上前,拨开人群来到病患身边,见他唇边还有血渍,应该是被砸后吐的。
凑近看更是不得了,口唇、鼻尖都呈暗紫色,姜芸面色一变,赶紧俯身掰过患者的脸。
耳廓是青紫色,再抓起他的手看了眼甲床,仍旧青紫。
不好,这是紫绀。
她赶紧拽过椅子坐下,捞起病患的手开始把脉。
大家都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姜芸面上神色的难看,几位工人都被吓到了,赶紧问。
“这位姑娘,你懂医术?”
“姑娘,我这兄弟没事吧?”
“他被木头砸到,径直晕了过去,掐人中也不醒。”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生怕姜芸诊断不清,还赶紧说了下当时的情况。
见她没有回答,大家也不敢再追问,生怕打扰她号脉,倒是徐玉竹轻蔑地冷笑一声。
“若我没记错的话,小娘子应该是卖药材的吧?何时还学会了问诊看病?这位病患分明就是被砸晕,瞧你这样子,他怎么像快死了似的?”
姜芸全当他在放屁,专心致志把脉,听闻他呼吸音逐渐降低,知道不能耽搁,赶紧起身开始给病患推拿。
动作幅度太大,大家都被吓得赶紧后退,见状连忙给她腾出位置。
看她有模有样,徐玉竹刚要继续讥讽,却猛地对上姜芸扫过来的冷眼。
“他不是被砸晕,是明显的气胸,别愣着,拿针来,再不赶紧要出人命了!”
徐玉竹不承认他确实被这个眼神震慑到了,心下不服气,咬咬牙强装镇定。
“被砸一下怎么就要死了?小娘子你别诳骗人。”
一介女流,会医术,说出去谁信?
原本还在人群外面看热闹的赵氏闻言忍无可忍,别看她平时是泥捏的脾气,关键时刻还真不掉链子,冲过去对着徐玉竹一声厉喝。
“芸娘医术了得,让你拿针你拿便是,万一真要出了人命,你们这医馆也逃不了干系!”
徐玉竹被吼得愣在原地傻住了,居高临下睨着赵氏,气不打一处来。
哪儿来的无知村妇,大放什么厥词?
许是赵氏这一番话起了作用,几个工人才惊觉要出大事,面面相觑也变得着急惶恐。
“大夫,你快拿针来啊!”
“对啊,赶紧救命啊!”
徐玉竹还愣在原地没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大夫!”
直到徐大夫掀开帘子出来,见到众人围成一团直觉不对,赶紧上前问。
“怎么回事?”
姜芸抽空抬头回,“气胸,徐大夫快拿针来!”
徐大夫面色一变,自然也明白了这二字的利害,赶紧大手一挥。
“快快快,把人给我抬进来!”
几个工人立在原地没动,纷纷看向姜芸。
直到她开口,“快抬进去,让徐大夫赶紧施针。”
大家这才不敢耽搁,七手八脚把病患抬进里间。
终于得到休息的姜芸也松了口气,刚才一通推拿,她双手酸软得险些抬不起来。
听着里间窸窸窣窣的动静,知道徐大夫已经开始施针,她也就放下心来,整个人跟虚脱似的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都冒了层冷汗。
半晌后也没听见徐大夫的辩驳,想来应该被这个小娘子瞎猫撞上死耗子诊断对了,徐玉竹心下愤愤不平,紧了紧身侧的手,还装模作样道。
“刚才真是有惊无险,有劳小娘子出手搭救,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在下徐玉竹。”
姜芸累得浑身没什么力气,猜测他是医术不精再加见死不救,压根懒得搭理。
从刚才短暂的接触,赵氏也能看出这所谓的少东家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臭德行,若不是他看病草草了之,芸娘也不会累成这般模样。
心下对他很是不满,但也想到还要在他家医馆继续卖药,赵氏憋着一口气,干脆替姜芸回答。
“少东家过奖了,你唤我婶子便可,这是我儿媳姜芸。”
可要把儿媳两个字凸显出来,现在芸娘如此这般优秀,被人惦记上了可咋整?
徐玉竹确实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这么年轻便已成亲。
“姜姑娘。”
姜芸颔首,又见他忽而拧了拧眉,做出一副敏而好学的模样。
“前些日子总听我爹念叨你,夸赞姜姑娘你炮制手法老道,只可惜我才疏学浅分不出好赖,刚才又见姜姑娘施救,想来懂得些许医术,不知姜姑娘师从何处?”
姜芸听出他语气中的试探,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是想讨要她炮制药材的技巧,还是只单纯怀疑她医术的出处?
眨了眨眼,她不卑不亢道,“少东家说笑了,不过是祖上赤脚大夫传下来的三脚猫功夫,称不上什么医术,更别谈出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