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便是程玥蔷出嫁的日子了。三皇子臭名在外,即便程玥蔷一心想嫁入皇室,但如果是他的话还不如在官员府里当个正妻,偏偏是皇帝赐婚无法拒绝,秦双佩母女近日都为此事闷闷不乐,动不动就惩罚下人,碧瑶院的人布置起来也是气息恹恹地。
不过兰芷院和洛水居却还像往常一般。
“小姐,秦家周大夫人来了,大夫人叫您和涟涟小姐赶紧去后厅听训呢!”
程青澜正和程涟涟一起算着近日两日的进账,互相看了一眼:“周夫人是谁?为何要听她训?”
巧思摊手道:“周夫人就是咱们大夫人亲大哥的正妻。按礼俗,府里有小姐出嫁时,嫡母娘家人是应当提前来给府里的小姐们一同训话的。”
“原来如此。”
“你看这里,你是不是分多了?”
“没有啊!我都是五五分的,巧思,你去说一声,我俩不去了。”
巧思眼瞧着两位小姐一心扑在分账上,急得跺脚:“我的小姐们!这周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原是宿远侯嫡女,丈夫又是前宰相嫡子,平日都是拿鼻孔看人!而且无论去哪家做客,只要见到别家小姐有一丁点不好便要数落一顿,出去也要对外人说道几句!大小姐出嫁,舅母来府里训话是正理,你俩要是不去从礼数上确实说不过去。”
巧思一大段话说完,两位小姐却谁也没理她,到底听进去没啊!
她正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话来劝诫,却听程涟涟冷声说:“既然如此便过去一趟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你如今贤名在外,也不好被这个不相干的人使个绊子。”
“嗯~”程青澜捏着下巴道,“不过大夫人绝不会让我们安安心心听训的,必然还得让那周大夫人磕碜我们一下。”
程涟涟飞快划拨着手里的算盘道:“那有什么难,她想看戏,我们偏不唱就行了。”
程青澜秒懂了她的意思,对巧思笑道:“我记得咱们院儿里,菱儿是碧瑶院比较面生的,又读过些书的是吧?”
巧思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程青澜笑道:“没什么,你去通知菱儿,拿上笔墨纸砚跟我们一同去听训。”
——
后厅内,秦双佩和马柳心陪着周夫人说笑,只见她话说得高兴时身体便稍稍后仰着,虽已年近五十却没发福,身子依旧轻盈挺拔,只是那双上挑的眼睛总像在打量着什么,落到人身上,便让人觉得不舒服。
“嫂子难得过来,我让孩子们都好好打扮一番,省得在舅母面前失了礼数。”
周夫人淡淡一笑道:“孩子们年纪还小,有时做事会随着性子也是天性,不过父母若是不严加管教,日后在外面闯出祸事坏了名声,可就不光是孩子的不是了。”
秦双佩像被戳中了心窝般道:“谁说不是呢?就我们府上,五年前来的那个私生女,一个人住在洛水居也没人教。性子嚣张拔横,府里除了侯爷没人敢训她,我身为当家主母,这心是天天都提着,就怕她哪日闯出祸事来坏了侯府名声。”
马柳心静静地浮着杯中的茶叶,什么也没说。
秦双佩原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些什么,最近几次程玥薇偏袒帮护程青澜已让她着恼,此时对马柳心也只是想她不给自己惹祸便好。
“哼,毕竟是在外飘荡了十年才回来的私生女,又能有多好的教养呢?妹妹放心,待会儿她若敢不敬你这个当家主母,我必让她知晓什么是礼仪尊卑!”
“只怕……没那么容易。”
“怎么?”
“程涟涟,就是侯爷原先那位的女儿,侯爷是护得最紧的。那位和程青澜关系好着呢,处处帮扶着,又是个仗着侯爷宠爱谁都敢骂的主,她若是在侯爷面前说一句,保不齐这个面子侯爷都不会给嫂子呢~”
周夫人一掌拍在桌上,喝道:“反了她们两个了!好,一个恃宠而骄,一个目中无人,今日我便一起来好好管教管教,必让她们日后不敢再对二位夫人不敬!”她说着这话,眼睛却在打量着一直没说话的马柳心。
马柳心闻言,放下茶杯笑道:“我只是妾,说不上什么尊贵,只要孩子们都知道孝敬主母便够了。”
周夫人满意地正了正身道:“二夫人也是个懂事的。”
见那两人说着话,秦双佩将刘妈妈唤到身边,附耳问道:“洛水居的两个怎么还没来?不是说让她们马上过来么?”
刘妈妈低声回道:“是这么说的。夫人放心,以那两个的性格必不会将听训这种事放在心上,必是不修边幅地就来了。”
“再去催催。”
刘妈妈正要遣人去催,却见程玥蔷和程玥薇先后进了厅。
程玥蔷穿着一身鲜红兰草纹曲裾将皮肤衬得雪白,头上绾着高高的流云髻,华贵中透着清丽。
而程玥薇年纪尚小,便绾了个灵蛇髻,穿着鹅黄白底轻纱广袖裙,整个人灵动俏皮又可爱,总归也是认真打扮了一番的。
二人朝三位夫人行了礼落了座,秦双佩笑着对周夫人道:“这洛水居的两个小姐还没来,想是第一次见到嫂嫂要好好打扮一番,嫂嫂可别失了耐心。”
周夫人淡笑不语时,却听屏风后传来程青澜婉转的声音。
“我和姐姐来迟了,还请大夫人责罚。”
话音刚落,便看两姐妹巧笑嫣然地牵着手从屏风后出来。
程青澜穿着桃红色暗纹曲裾,她模样原本就是少见的美貌,此时在衣服的衬托下更显得倾城无二。程涟涟穿着青纱白底海棠裙,将清冷的性子又衬得突出了几分,但却不似以前那般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秦双佩眉头微蹙看向刘妈妈,但对方也是一脸疑惑不解。这两姐妹又在打什么算盘?
周夫人看着程青澜二人,微仰着头冷声道:“主母、夫人顿号嫡女和幼女都到了,你们二人为何姗姗来迟?”
程青澜与程涟涟对视一番,乖巧地对周夫人道:“听丫环说夫人要来给我们训话,我二人太过兴奋以至于手忙脚乱起来,这才来晚了。”
“兴奋?”
“是呀。夫人是宿远候嫡女,又是宰相府的主母,如此高贵的人儿我们姊妹二人平日哪里见得到?此次又是初见,便想着要穿着最好看的衣服,带上最好的礼物来拜见夫人呢!”
程青澜说着打开了身前一直托着的盒子,一只镶金玉如意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虽说不上顶级,但却该是一个高门大户的庶女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但无论如何,二人竟是没失半点礼数,一上来还奉承了周夫人一番,即便她心知秦双佩不喜这两个姑娘,此时也不好硬找人错处,不过等到听训的时候,自己说出再难听的话,也只当是教育晚辈了。
周夫人想到这儿便道:“既然都到齐了,便坐下听训吧。”
“是。”
程青澜与程涟涟落座后,周夫人正要开口,程青澜却站起身作揖笑道:“夫人稍等。”
说罢对着厅外唤了声:“菱儿!”
菱儿抱着文房四宝走进来,安静地坐在程青澜身后砚起墨来。
“你这是做什么?”周夫人警惕地问。
程青澜无辜地愣了愣,而后笑道:“青澜难得有听夫人训的机会,又是个愚笨的,怕是一次记不完夫人的道理,却又一个字也不想忘记了,所以特地找了个识字的丫环过来将夫人说的话一字一句全记下来,回去后还可反复研读。”
秦双佩听到此话,脸色骤然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