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伏芸就把李子卿叫醒了。
昨儿一天睡得天昏地暗,李子卿感觉自己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疲惫都得到了冲刷。
简而言之,容光焕发。
这是给李子卿梳头的伏芸说的,今天的公主殿下格外美丽。
可惜再美丽也没什么用,太后那一关该过还得过。
梳了头,换上淡金宫装,将凤冠仔仔细细的戴在头上,伏芸还用心的给李子卿搭配了海蓝色的暖玉耳坠。
眉心点了朱砂,胭脂化开,又上了一点唇釉,李子卿以一种完美的形象出现在了李大有的面前。
夏日的天亮的早,沉香殿点起的烛火熄了些,李子卿恪守着何洪教的那些礼仪步伐,在李大有的带领下去往了御书房。
大唐宫城开始了又一天的苏醒,宫女内侍们来回穿梭,有些是要为前面等待着上朝的百官服务,有些是要开始又一天的杂役工作,夜里显得寂寥沉默的后宫在这一刻绽放出了活力。
寅时三刻,李子卿到了御书房门口。
太后的召见旨意还没传出来,李子卿只能平稳着自己的情绪,看着御书房对面的御花园。
夏天正是该看风雨打残荷的时候,正巧御书房正对着片小湖,可惜今天没有下雨。
在快数清这一角有多少荷花后,李大有终于又重新回到了御书房门口:“太后有令,宣长公主明珠觐见。”
李子卿叠放在小腹处的小拳头绷了绷,跟着李大有进了代表着大唐帝国最高权力的御书房。
脚下是明黄色的地毯,角落里点的熏香有些清淡,几位宫女站在两边,前方的李大有也跪了下去:“回禀太后,明珠殿下已带到。”
在李明珠没敢抬头看去的高处,一道有些没有寻常女子柔和意味的威严声音传了下来:“明珠到了?上来让哀家看看。”
李子卿心里一紧,但还是先恭敬跪下行了一礼:“明珠见过皇祖母。”
“不必多礼,上来吧。”
“是。”
李子卿终于敢微微抬起了头,看向上方。
整个御书房大多都是明黄色的装饰,眼前有几级台阶,略高出摆着一张宽广的书案,上面有许多卷宗奏折,书案后方是一个威严的女人,老态不显,正执着朱笔也在看向李子卿,明显就是监国的太后。
李子卿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贤淑的拾台阶而上,站在了书案旁。
穿着正蓝飞凤朝服的太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子卿,先是慈祥的笑了笑,然后有些疑惑:“怎的化了这般浓妆?”
李子卿清灵的声音响了起来:“禀皇祖母,儿臣久未见皇祖母,便想着要打扮的庄重些。”
饶是太后常年养气,位高权重之下又有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威严,此刻也因为李子卿短短的一句话有些动容:“明珠的头疾当真好了?”
李子卿穿越前二十二岁,自杀前的李明珠十九岁,也就是说,太后十九年来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听见了自己有些痴傻的孙女这般说话利索。
之前的那些年,这个女孩都只会躲在她父亲背后,或者呆呆的不发一言。
自己见过明珠的次数加起来可能也没几次,只要人一多,李明珠必然会受惊。
但太后还是很快就稳定好了情绪:“之前听到送进宫的消息,还以为只是信口开河,没想到明珠真开了智,居然还学会爱美了。”
这一刻的她仿佛只是一个因为自己孙女病情痊愈而感到高兴的祖母而已:“将事情说给哀家听听,光听消息还是不太直观。”
“是,”李子卿柔柔的笑了笑,“之前的事情儿臣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落马后醒过来便可以多想些事情,听随军的李校尉说是流民想抢粮食,傅统领护着儿臣骑马躲避,才不小心落了马。”
太后听的有些心惊,又有些愤怒:“流民的胆子居然这么大?和亲车队也敢抢?”
她一做怒色,整个御书房的气氛顿时一变,所有宫女和内侍都跪伏下来,李子卿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跪了下去:“皇祖母息怒,其实若不是这番劫难,儿臣也还是以前的懵懂模样,也算因祸得福了。”
太后叹了口气:“没想到明珠这么会说话,要是你早些开智,后宫也不至于这么些年没点人气。”
她冷笑了一下:“后宫就是没孩子,才会让一群人争权夺利,算计来算计去!”
李子卿又说了一句:“儿臣前些年浑浑噩噩,只能躲在宫里,如今头疾好了,终于是能在皇祖母膝下服侍了。”
太后看了李子卿一眼:“对和亲有些怨念?”
李子卿慌忙俯下身体:“儿臣不敢,儿臣生在天家,从小锦衣玉食,能为国和亲是儿臣的本分,只是让朝廷失望了,未能成行。”
太后摇了摇头:“也不能怪你,实在是大唐...吐蕃欺人太甚。”
她让李子卿起身,换了个话题:“一路风尘,如今既然头疾好了,又回了京,就好生修养,万不可再让头疾复发了。”
“儿臣省的。”
眼看气氛要进入和睦的亲情问答阶段,李子卿在心底松了口气。
然而太后并没有如同她预料的那样再随手问几个问题就把她打发掉,而是又看了她一眼:“既然已经开智,便要懂些事情了,一国长公主,岂能如此浓妆艳抹?哀家还是喜欢你以前清水芙蓉的模样。”
李子卿心脏不争气的砰砰跳了起来,连忙应和:“儿臣知道了,下次只会擦些胭脂。”
“嗯,”太后随手拿起了一份折子,收回目光,片刻之后又有些疑惑的把目光投了回去:“哀家记得你之前曾被碎瓷伤过眼角,后来伤愈了还是有些痕迹,怎的如今没了?”
李子卿猛然捏紧了藏在袖子下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