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冷宫,但其实也没那么冷。
正是一年中最闷热的天气,内府的冰块又还没送过来,整个沉香殿的温度还是有些高。
李子卿没花多少时间就晃悠了一圈,还是有些满意的。
毕竟自己之前连个五十平米的房子都没有,眼下如果不出意外,这占地近千米的宫殿以后就完全属于自己了。
正进大殿是一个明间,也就相当于普通人家的正堂客厅,立着几个香炉,中间的一块是凹陷下去的,放了些桌案,大概是用来会客开宴的,两边也分布着些桌椅,还有各种匆忙放上去的装饰品。
大殿两边都是暖阁,左边的是卧室,右边就更像是活动室,放了好些博古架,上面有古董也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另一边则是一些乐器和软塌罗汉床,可以用来休息娱乐。
暖阁尽头隔开了一个房间,李子卿走进去,抬头便看见一个颇为写意的匾额:随安堂。
这里大概是书房,书架和书案都是红木的,只是书架上没几本书。
李子卿啧啧称奇,这腐败的古代皇权,压根没住人的冷宫都是这般装饰豪华典雅,还有这么多民间见不到的豪奢家具,而这只是宫城里七百三十一殿之一。
实在是太堕落了,她喜欢。
眼下沉香殿收拾的差不多了,内侍们便纷纷告退,只留下两个看门,而宫女们都有集中住的地方,除了原本就跟着李子卿回到长安的几个宫女留下伺候,其余的宫女也都开始干起杂活。
一座大殿清理起来费时费力,眼下光是要洗涤的东西就不知有多少,而这种苦活累活以前伏芸就常干。
不过跟着公主出去一趟回来,眼下伏芸俨然已经是李子卿身边最受宠的宫女了。
整个沉香殿不复热闹,折腾了一天,李子卿也有些累了,走进暖阁,便直接和衣往绣床上一躺。
清怀守在门外,跟着进来的伏芸却是抿嘴一笑,上去推了推李子卿:“殿下,殿下,还没更衣呢。”
李子卿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在马车上睡了快两月了,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安稳的感觉。”
她拿起个枕头抱进怀里,惬意的叹了口气。
伏芸眼看孩子气的李子卿劝不动,也就由她去了,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闭目休憩的李子卿。
公主殿下的凤冠已经取了,几缕头发有些不安分的垂落在脸旁,长长的睫毛偶尔抖动一下,有些娇憨的嘟着嘴。
看着殿下心情不错,她也有些开心。
还真是不容易看到李子卿的这一面,平时都是清清冷冷的,跟自己以前的淡漠不同,殿下很多时候好像看很多东西都是用一种特别居高临下的角度去看。
不是盛气凌人的那种高,而是好像世间事都不足以挂心头的那种高。
自己跟着公主这么些年,也只有这两个月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服侍的是怎样一个人。
她回想着这一路的风波与际遇,一时有些痴了。
......
长安,禁军军营。
兵权已经移交,这也就意味着李易和亲的那一只禁军彻底脱离了李易的掌控,回归了长安定远卫的战斗序列。
在傅祁身死的消息传入长安以后,定远卫几个月没人管的局面得到了终结,原本的副统领孙巢成功升任了定远卫正式统领,也是此番李易述职的对象。
述职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从军帐出来后,李易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不敢置信。
自己不是对守门的天策卫禁军动了刀子吗?怎么孙巢一句话都没提,而且朝廷也正式认可了自己被公主临时提拔的翊麾校尉,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他从一个禁军里品秩最低,管着十个人的九品杂牌校尉,一跃成为了能管五百禁军的实权校尉。
他挠了挠头,有些茫然。
孙巢让自己去兵部补盖文书,他能猜到,贾迅分到了自己账下,他也能猜到。
但是孙巢最后还补了一句,这五百人的空额,他得自己去招。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个手下只有个副尉的光杆司令。
朝廷禁军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制度了?
正抚摸着踏雪的顾怀眼看李易出来了,牵着马跟上:“李大哥,怎么说?”
李易喃喃道:“朝廷让我自己招兵。”
顾怀挑了挑眉头:“早上的事儿结了?”
他也是个军人,知道提刀对着同袍是个什么下场,本以为李易可能还要搬出公主的名头,但看李易这幅表情,居然根本没在这件事上为难他?
只是这个让他自己招兵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禁军也吃空饷?”
李易茫然回头:“什么?”
顾怀解释道:“军队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吃空饷,哪儿都有这毛病,既然要大哥你自己招兵,怕是禁军本身就有这么些空饷名额,正好眼下需要拨兵给大哥,所以就想顺手让大哥顶了这些亏空。”
李易恍然大悟:“招到了兵,定远卫就少了五百个空额,招不到兵,黑锅我背?”
不怪李易想不到,实在是他从军也没多久,性子又正直,从来不去参与这些龌龊事情,一时想不到也正常。
而顾怀也是军人,地方吃空饷的事情比比皆是,边境甚至还有几百人报五千人的空额,所以才一下子就想到了。
顾怀抬眼看了看远处的军帐:“本来以为禁军就在长安边上,多少会收敛一点。”
“没想到啊,天下乌鸦都他妈一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