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寝宫里,陈皇后脸上有些哀伤的拉起了李子卿的小手:“吐蕃路远,明珠受苦了,看看你都瘦了一圈。”
不太习惯这种亲昵的李子卿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尤其是在听见这句话后,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陈皇后。
你之前见过我吗就说我瘦了,怎么听老何讲你十多年没进过李明珠住的宫殿?
这话当然是不好当着面说的,李子卿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让皇姨娘担心了,明珠昨天就该来拜会皇姨娘的,拖到今日已是失礼,还请皇姨娘不要怪罪。”
陈皇后用苏州上好蚕丝织成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看见明珠如今模样,本宫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怪你呢?若是你前些年就好起来,怕是陛下身体也不会这么...”
提到伤心事,陈皇后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李子卿都快疯了,这陈皇后是水做的吗,寝宫前看见自己就哭,进来坐下拉着自己的手又哭,现在提到唐皇又要哭一场?
没完了?
她脸上也露出些悲色:“父皇如今病重,明珠实在是恨不得日夜为父皇祈福,只希望父皇能好起来,皇祖母也不必那般辛苦支撑朝政了。”
陈太后抹着眼泪的手顿了一顿,泪眼朦胧:“明珠可曾去过东宫?”
“还未来得及去拜会皇兄。”
“你皇兄建元啊,从小就喜欢和你一起玩,”陈皇后的眼泪总算是止住了,“他被关在东宫也久了,明珠如今好了起来,若是建元知道这个消息,也是会欣喜若狂的,明珠一定得去看看你皇兄啊。”
李子卿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淑姨娘和建元皇兄,还有二皇兄那儿明珠都会一一去拜访的,只是肯定会先来见过皇姨娘。”
“你有这份心,姨娘就很开心了。”陈皇后放下手帕,“只是你淑姨娘那儿,去的时候可得小心了。”
“皇姨娘是何意?”
“如今你建元皇兄被禁足在东宫,本宫的娘家人又势微,姨娘如今在后宫可是举步维艰了。”
陈皇后的情绪又酝酿起来了:“二皇子掌了军权,你淑姨娘又得太后喜爱,如今在后宫可是一呼百应,从前陛下疼爱你,她就颇有怨言,你去探望她,难道不怕吃了挂落?”
李子卿端起茶杯,没有说话。
她用低头喝茶的动作掩盖了眼中的鄙夷:陈皇后的政治智商实在太低了。
自己不管怎么样也是个后辈,还是在宫里可有可无的后辈,哪儿有当着后辈的面说另一个长辈坏话的道理?
哪怕淑妃以前对自己再怎么看不顺眼,也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当身边的宫女是摆设?
更何况陈皇后话里话外都是在抱怨太子被禁足一事,怎么,对太后监国有些想法?
李子卿总算知道为什么陈皇后会在后宫混成这般落魄模样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不想面对第二个精明威严的太后。
她放下茶杯,看向身边的几个宫女:“出去,看好门,别让任何人进来,本宫和皇姨娘有话说。”
几个宫女一时有些茫然,一起看向了陈皇后。
陈皇后也有些惊讶,按以前李明珠的性子,怎么可能越过自己向伺候自己的宫女发号施令?
这可是自己寝宫,怎么李子卿的气势比自己还足?
她眼神示意几个宫女退下,看向李子卿:“明珠想和本宫说什么?”
李子卿放下茶杯,之前脸上的柔和意味消失不见:“皇姨娘有没有想过,身边有没有淑姨娘安插的宫女?若是没有那还好,若是有,今日这番话会不会传进淑姨娘的耳朵里?”
陈皇后哪儿想过这些?皇后寝宫都多久没来客人了,今天见了李子卿,看见以前痴痴傻傻的公主如今已经完全是个正常人,而自己的儿子一国储君居然被关在东宫,这才心生怨憎多说了点,哪儿考虑过有没有可能传进淑妃的耳朵里?
她有些讪讪:“...不至于吧?这几个宫女都跟了本宫好些年了。”
李子卿面无表情:“皇姨娘刚才说的那些,明珠也从其他人口中听说了。”
她看向陈皇后:“皇姨娘贵为皇后,如今在后宫却只能对着几个宫女自怨自艾,太子身为储君,却不能出东宫一步,皇姨娘心中可有不甘?”
陈皇后脸色有些难堪,毕竟李子卿这话说得实在有些不客气,几乎是完全没有给自己留颜面。
自己是说了些怨言,不过也不必这般直接点出来?
李子卿问完之后却是没有着急听回答,而是又品起了茶。
来之前她还担心皇后会不会是那种聪明到极点的人,哪怕整个后宫都在说陈皇后是个废物,但有些人就是喜欢扮猪吃老虎。
毕竟皇后位置还是稳稳的,唐皇病倒也没办法易储,除非是太后改了心意,不然太子的位置应该也还是稳的。
若是有心易储,那二皇子就不可能接触兵权。
自古皇帝防儿子就跟防贼似的,李子卿估计太子被禁足多半也是因为唐皇觉得他跳的有些太过了。
可是自打进了寝宫,和陈皇后闲聊了半天,听着她的抱怨,看着她的神态,李子卿终于确定了--没错,陈皇后确实只是个没有政治头脑的漂亮女子罢了。
所以她才敢这样开口,才敢不留情面的点破陈皇后所处的局面。
只有两人,此番对话天知地知,只要她说的能让陈皇后动心,就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而陈皇后想要什么,刚才的对话难道还不够清楚?
她恨唐皇让太子出不了东宫,恨生了二皇子在后宫蹦跶的淑妃,也恨那个垂帘听政的太后。
同样是女人,李子卿能听懂。
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陈皇后的表情,看着这个本应母仪天下的女子,沉默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