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水铺子出来,远远的看了热闹的报坊一眼,李子卿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去哪儿走走。
去勾栏?上次去过了,那些戏都是自己照着模糊的记忆仿写出来的,看着实在是没劲。
逛大街?先别提自己身后这几个锦衣卫有多扎眼,单说禁足令还生效着呢,万一被哪个官员认出来,到时候也麻烦。
听李大有说,这两天送进御书房弹劾她的折子可不少,虽说太后都压了下来,可这个风头还是低调些好。
一个个地方被否决,李子卿突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长安这个地方太大了,而自己除了勾栏铺子这些地方比较熟悉,居然就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
好像在这个世界扎根了,好像又没有。
迎着朱雀大街上斜斜的阳光,李子卿幽幽一叹,低头看向身上书生儒服的时候,又眼前一亮。
她看向顾怀:“科举开了?”
“今科已经开了三天了,今天好像就是结束的日子。”
李子卿顿时来了兴趣:“走,去看看。”
......
认真的写完最后一个字,萧平放下笔,揉了揉眼睛。
一身所学尽付纸上,无论如何,自己算是完成了一个心愿。
对于萧平这种同时拥有官二代身份的才子来说,科举只需要象征性的走一下而已,主考官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个留下自己当门生的机会,自己中第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除非他萧平倒霉,今年的主考官是和自家老爹结了仇,而且不在乎让自己落榜带来的质疑声。
今年科举比起往年都有些形式的不同,首先是科目,太后好像着实看重明经、进士两科,今年其他科的考生一个没有,就只有这两科的考生能够上京。
其次是考试的场所,比起往年在贡院大殿一同作卷,今年的贡院安排了很多小房间,科举考生们进来之前同样需要被搜身,但贡院会贴心的准备蜡烛等物,还会送来一日三餐。
安静的环境能让考生更加专注的作答,三天的时间足够考生们在卷子上尽展所学,尤其是取消了那些繁杂的科举科目,让今年的科举看起来更加的正规和严格。
不管怎么样,这对于科举学子来说,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当然是以后不用再纠结于考哪个科目,坏消息是很多浑水摸鱼的考生只能一头扑在经义时务上。
唐代取士,以进士科目为最重,而且不只看考试成绩,还要有各名人士的推荐。因此,考生纷纷奔走于公卿门下,向他们投献自己的代表作,叫投卷。向礼部投的叫公卷,向达官贵人投的叫行卷。投卷确实使有才能的人显露头角,但是弄虚作假,欺世盗名的也不乏其人。
对于萧平来说,他什么都不用做,身为刺史的爹自然是会打点好一切,而才学...他萧平缺才学吗?
明经考经义,重帖经、墨义,只要熟读经传和注释就可中试。而进士重诗赋时务,诗赋需要有文才,时务需要有眼光,所以进士及第会难很多,也是含金量最高的科举科目。
可他萧平最擅长的就是这两样。
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答下的卷子,诗赋是要求边塞,萧平写了一首边塞诗词,时务是议论西北战事,萧平也算是写出了自己的胸中韬略。
虽然这东西可能以后就被埋在礼部满仓的考卷中,但萧平总觉得自己算是给自己交上了一份答卷。
不管这次的结果如何,以后是不会来参加科举了,萧平的视线有些恍惚,在黑暗的小房间里久久没有回神。
贡院的更夫已经是第三次从门开敲更走过,这意味着大唐承乾七年的科举,历时三天之后,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监考官收卷,萧平平静的欠身行礼,他摸索着出了房间,视线扫过那些一同从格子房出来,或欣喜或沉默的同窗们。
今日之后,又有几人做官,几人黯然呢?这世间的事情,向来是说不清楚的。
可惜萧平看不清他们的脸,他用手抓住门框,好像这样才能给自己带来一点安全感。
考生们开始慢慢有序排队走出贡院,离开这个承载着他们梦想的地方,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本身就有些看不清楚东西的萧平被阳光刺的闭上了眼,片刻后又睁开。
世界好像一片模糊,人影好像都在晃动,原本清秀的世界在现在仿佛加上了一层滤镜,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凭着模糊的视线,艰难的一步一步离开了贡院。
自己拿未来老丈人好像派了人等?还是别麻烦别人了,若是自己的未婚妻也来了,自己这幅模样也别让她看到,不然估计又得哭许久。
走下台阶,走过那些互相道喜的学子们,走在贡院前方宽广的广场上,萧平干脆闭上了眼,慢慢的走着,算是提前体验一下以后的感觉。
一只手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仁兄,闭眼走路看起来是酷,小心摔倒了没人扶...别人还以为你在讹钱呢!”
萧平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他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犹疑,片刻之后消失不见:“殿下?”
李子卿看着他的眉毛微微舒展,那颗泪痣好像也有了些活力,只是萧平 一直没睁开眼,倒是没看到那双丹凤眼:“闭着眼睛也能听出来?”
萧平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瞳孔有些失焦,他温和的笑笑:“在下记忆一向很好,又与殿下一同入长安,自然是记得殿下的声音...”
哪怕是视野再模糊,他也觉得有些不对了,站在面前的人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形穿着怎么看起来是个男子?
不得不说萧平的容貌确实是丰神俊朗,尤其是那双男子少见的丹凤眼和泪痣,更是让萧平有了些妖异的气质,也难怪他的未婚妻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李子卿大咧咧的拍了拍萧平的肩膀,又看了看远处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学子们,低声说道:“背着禁足令悄悄跑出来的,可别露馅了。”
萧平笑的极好看,他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看着上道的故人,李子卿心情好了起来,想着也算是有两个月没见过萧平了,她小手一挥:“考完了是吧?走,请你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