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曦眨了眨眼,心底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明丽又调皮的笑容来,“谢谢祖母。”
所有与太子相关的物件全部还回去,对于那段曾经的早就解除的婚约,凤明曦终于可以毫无负担的,将它扫进历史堆里蒙尘去了。
凤老夫人看着笑靥如花的孙女,心里无比纠结了一会,才隐着几分怏怏与万般不是滋味,复又开口说道:“小曦,我回来时,曾在宫门前遇到楚国公……与太子。”
少女愣了一下。
但眼底明显掠过一丝紧张。
凤老夫人撇开头,干脆自暴自弃地想,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这孩子在没有回忠烈侯府之前,与南宫家那小子的情谊只怕就不浅;她也不能强行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楚国公与太子在宫门前……咳,大概曾切磋了一下;楚国公似乎受了点伤。”
“他跟我见礼时,曾跟我提了一句,让我给你转告一句话;说是墨墨与晓晓十分想念你。”
既然决定不隐瞒,凤老夫人倒是爽快,一口气将所有事都透露完毕去。
凤明曦有些惊奇地微微瞪目,南宫无殇那家伙居然与宁景宸在宫门前切磋?
哦,不对;祖母这是文雅说法。
南宫无殇一向看宁景宸不顺眼,那两只所谓的切磋,说不定是暴力互殴?
不过,南宫无殇那家伙受了伤?
他干不过宁景宸?
轻伤?
轻伤怎么会让祖母看出来?宁景宸不至于恶劣到打人专打脸吧?
倘若不是伤在脸上,而是伤在其他地方,祖母又怎么会看出那家伙受了伤?
还特意用墨墨与晓晓为借口,让祖母给她带话?
凤明曦越想越觉不对劲。
南宫无殇会不会受伤不轻?又想不出什么理由让她去见他,所以才绕着弯干了蠢事?
她又想起年前,南宫无殇为救她主动跳崖那次的事。
那一回,多亏南宫无殇,她才死里逃生。
南宫无殇更因那次的事,重伤在身,养了将近半年才好起来。
凤明曦越深想,越觉得南宫无殇是因为重伤才愈不久,才会被宁景宸所伤。
而且,她深信自己推测无误;那家伙肯定受了不轻的伤才对。
这般三思四想的,凤明曦几乎当即就坐不住。
“祖母,”想了想,她觉得十分有必要出府去见一见那家伙才安心,“我想出去一趟。”
这孩子,这就坐不住了?
凤老夫人愕然。
见她面上云淡风轻,眼底却藏着担忧与焦灼。
能令这孩子如此挂心待不住,除了那受伤的小子,还能有谁。
凤老夫人自然一转念就联想到南宫无殇身上去。
心里也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她好好的孙女,在府里还没待上两天呢;就要被南宫家那小子拐跑……。
凤老夫人这一想,简直快要悲从中来。
有心不想放她这孙女出去吧,又担心这孩子积郁在心,更会着急不安。
更怕这孩子会因此和她离心,埋怨上她。
思来想去,也就转念的功夫。
凤老夫人无声长叹,垂着眼皮,幽幽道:“你现在就出去吗?什么时候回来?记得多带几个人出去。”
复又想到,这孩子刚回府,身边除了带着个眼看粗枝大叶的红兰外;根本没个细致可心的丫环。
凤老夫人又着急起来,“哎,还是不行,你先在我这暂时挑几个婢女用着。”
“要不然,把文嬷嬷一起带去好了。她经的事多,稳得住。”
凤明曦看她着急忙慌的模样,一转眼就忙着给她选婢女;一时不由哭笑不得。
“祖母,我不习惯身边那么多人围着。”
少女心里一暖,连忙按住慌乱起身的祖母,轻声道:“况且,我又不是出去跟人干架;用不着那么多人。”
“祖母放心吧,我什么事都不会有;我现在就出去了,天黑前一准回府陪你吃饭。”
凤明曦说走就走,安抚住凤老夫人之后,招呼红兰一声;抬脚便出了芜清院。
“哎,小曦?这孩子,怎么出外面也不先梳妆打扮一番?”
忽想起什么,又急急对贴身嬷嬷道:“去,你亲自去;让府里派我平常坐那辆马车送大小姐。”
文嬷嬷微微一笑:“是,老夫人。”
又打趣一句:“你别着急上火,奴婢看大小姐机灵着呢。”
凤老夫人:“……”
这小心肝,那可是凤璋柳湘留下的唯一血脉;她能不着急?能不担心?
凤明曦带着红兰坐上马车,出了忠烈侯府就直奔天水街的宅子而去。
门房一见凤明曦,高兴得当场高声喊了一句:“凤姑娘回来了。”
凤明曦:“……”
怎么叫她回来了?
不是应该说她来了吗?
这又不是她家,她回什么来?
她心里感觉有些怪异,因记挂着南宫无殇受伤的事,也没在意这些旁枝末节。
她哪里知道,这座宅子的所有人;包括这几天一直跟在她身边暂时充当她婢女的红兰在内,心里早就已经将她视作女主子了。
听闻凤明曦到来,绿蔓明明是第一个往外迎的。
然而,最先跑到凤明曦跟前的,却是平日最是散漫恣意的南宫无殇。
骤然望见他们家公子一道闪电,还是最为炫目耀眼那种闪电,噙着灿烂笑容站到凤明曦跟前;不仅红兰惊得瞠目结舌;就连稳重的绿蔓都不敢置信地连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小曦。”抵着舌尖一声轻唤,听似寻常。
落在凤明曦耳里,却莫名多了几分缠绵思念的味道。
她心中一动,顿住脚步抬眼看他。
差点就被这张惊艳时光的俊脸——迷呆了。
这家伙——笑得太、太、太好看了吧?
“怎么在这站着?快进屋里。”南宫无殇似浑然不知自己笑颜的魅力有多大,定定地盯着少女,近乎贪婪地痴痴地看着她;手里却啪地一声打开一柄描着青竹的油纸伞,殷勤又体贴地撑过她头顶。
“日头这么烈,千万别晒坏了。”
凤明曦:“……”
忽然好想打死这家伙啊。
难道她回去当了两日忠烈侯府大小姐,她就娇气到晒不得太阳了?
不过,有美愿意亲自为她打伞;她也不是不能矫情一下,勉强接受他的效劳的。
“咳,”凤明曦清咳一声,躲进伞下阴影享受着片刻清凉,与他并肩往屋里走,“听说你受伤了,我特意过来看看。”
跟在后头的绿蔓有些茫然地朝红兰挤了挤眼:公子受伤了?她怎么不知道?
红兰朝前面一双养眼的俊男美女背影呶了呶嘴:喏,姑娘的祖母回来说的。
“小伤,小伤而已。”南宫无殇心里享受着她的关怀,面上却有意无意躲闪着她投来的打量目光。
“小伤?”凤明曦狐疑地盯着这家伙,实在不怎么相信这副漫不经心下的面孔,说的话究竟有几成可信。
入到屋里,收了油纸伞
凤明曦有机会更清楚地打量他,“你老实告诉我,到底伤在什么地方?”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疑问:“宁景宸的武功比你好吗?”
你竟然伤在他手里?
质疑他不如宁景宸那个无能的太子?
南宫无殇下意识第一时间就要不服气反驳,不过,总算在话出口前,想起他将她诓出府的目的。
遂压抑着心头郁闷,不怎么愉快地说道:“一时大意而已。”
为了增加这话的可信度,他又道:“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打嬴过我。”
这话,凤明曦表示十分值得怀疑。
“从小到大,他没打赢过你?”真是这样,怎么受伤的不是宁景宸,而是眼前这家伙?
该不会事实是,从小到大,宁景宸一直让着他吧?
南宫无殇读懂她眼神代表的内容,内心忧伤了那么一下下。
为了将她支回桃源村,他真是太不容易了。
牺牲身体不止,还得连形象也一齐牺牲掉。
“小曦,”为了避免继续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南宫无殇俊美的脸佯装出隐隐痛楚,“咳咳,我就是受了点小伤。”
居然还咳嗽上了!
凤明曦心头微惊,越发不敢相信他言之凿凿的强调。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受了内伤?”
“没……你连这都看出来啦?”在她清澈近乎严厉的眸光下,南宫无殇明智地改口。
又假意咳嗽两声,这才苦笑着,低低道:“就是被他从背后偷袭了一下,吐了一点点血而已。”
凤明曦眉心一跳,“吐血?”
难怪她祖母会看出他受伤。
原来这家伙……呵呵!
话到这份上,凤明曦反倒相信他确实是受了点小伤。
皆因她知道,年前那次跳崖,他重伤虽已愈;但据王阿八与百里瞳诊断,他体内还积了淤血未散;需得通过慢慢调理,才能令淤血散尽。
如此说来,南宫无殇会在宁景宸“偷袭”下受伤吐血,还偏偏让她祖母看到;那肯定是耍了点小心机的。
至此,凤明曦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来。
这黑心黑肺兼厚脸皮的家伙,不是真正受了让人忧心的内伤就好。
“小曦,你在京城已经待了几天;打算什么时候回桃源村一趟?”揭过他与宁景宸谁强谁弱这一茬不提,南宫无殇悠悠然将话题拐向他想要的方向。
少女心里一怔,她眯了眯眼睛,有些奇怪地打量他一眼;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她认回忠烈侯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以后这京城的忠烈侯府就是她家;按理,她该常待在京城的忠烈侯府才对。
南宫无殇岂能看不出她面色如常下的猜疑,当然;他也没有傻到直接对她吐露内心的小九九;而是十分诚恳地说道:“我让凤老夫人转告你的话,可是真话。”
少女似笑非笑地斜睨他,又抿唇含笑长长“哦”了一声,“是,我相信是真话。”
那就怪了。
“咳,小曦,你别不相信呀。”为证明自己清白可信,南宫无殇自怀里掏出一张条约递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少女的眸光落在他洁白修长的手指上,难抑地凝了片刻,才缓缓挪开。
这家伙,人长得比一朵花还好看;连手指都长得比别人好看一百倍;哦,不对,是好看千倍万倍。
她会一不小心就对他心动,心甘情愿沉沦在他织的情网里,愿意与他甜甜蜜蜜谈恋爱;大概,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因为她没法抵挡这家伙俊美的魅力?
毕竟,作为一个颜控;天天能够对着一张看着心情会美好;梦里也能笑醒的俊脸;实在极度缺乏抵抗力啊。
“小曦?”
南宫无殇很疑惑,这姑娘光盯着他的手不动算怎么回事?
还在怀疑他信息来源的真实性?
“哦?纸条……好,我看看。”凤明曦回神,抢了纸条连忙低头就看,好借此掩饰脸上大写的尴尬。
丢脸丢到他面前来了。
这张脸,她都看了无数遍;还是没有多少抵抗力,觉得永远看不够的样子。
展开纸条,看到上面笔法稚嫩的字,终于稍稍唤回她歪掉的注意力。
“姐姐,晓晓好想你呀,你什么时候回来?”
“晓晓这小丫头,终于肯认真写字了。”她在桃源村时,那小丫头压根连字都不愿意认;更别说写字了。
想不到短短几天,那不愿意写字的小丫头,竟然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凤明曦看着这纸条,一时觉得好笑。
她仿佛看见晓晓那小丫头抓着笔趴在桌上抓耳挠腮的苦恼模样。
“小曦,纸条背后还有字。”南宫无殇瞟过她漾着温柔浅笑的脸,心中一荡,连忙撇开目光,轻声提醒她。
凤明曦笑了笑,低下头来,神色温柔地凝着纸背的字。
“墨墨这个哥哥做的榜样不错。”那孩子读书认字都格外认真且迅速,连写字也比晓晓漂亮能看多了。
小小年纪,居然能看出笔锋清奇,铁画银钩甚至已初具名家风范。
南宫无殇看着她骄傲地微微翘起唇角的样子,登时也觉有种与有荣焉的欢喜。
不过,欢喜归欢喜;他还是没忘记这番引她出府来此的初衷。
“小曦,我说了我没骗你吧。两个孩子确实想你了。”
他飞快地扫了眼屋里,然后倏地凑近她耳畔,低声含笑道:“当然,我比他们更想你。”
凤明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