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打赢我,这宫门就让你进。”宁景宸一味闪躲,南宫无殇却不与他客气,一掌接一掌,越发凶猛地追过去。
打不嬴,今天这崇文门还不让他进了?
太子闪避几下,本来还沉得住气;可听了这话,即使他再大度沉稳,也难免被激起了火气。
南宫无殇就是有这本事,轻松几句话就把人气得一佛升天。
宁景宸知道光是闪避没用,眼眸眯了眯,沉下心来——迎战。
两人没带任何兵器,这时也不需要再别找兵器才过招。
就在宫门前,你来我往赤手双拳对打起来。
宁景宸心急想进宫,自然是想速战速决的。因而他出招,招招都奔着快准与奇而去。
他只有以最快速度将南宫无殇打倒,才能赶得及进宫阻止凤老夫人。
决心已下,宁景宸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与面色沉凝向来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相比,南宫无殇看起来就显得轻松游刃有余多了。
南宫无殇不仅招式华美好看,他本人长得比一朵花还好看;此刻动起手来,也是漫不经心唇角含笑的慵懒洒脱之姿。
宫门守卫看着二人在宫门前大打出手,也只能呆若木鸡般看着。
这两位,身份一个比一个牛叉;他们可没有人敢过去劝架。
就当适逢其会观赏一场难得的盛会好了。
于是,崇文门前就上演十分滑稽带喜感的一幕。
宁景宸招招带着急躁逼向南宫无殇,南宫无殇往往以云淡风轻之姿化解。
宫门守卫则个个手持长矛充当兴趣盎然的吃瓜群众。
一会惊喜欣赏着楚国公气定神闲的优美;一会又为太子殿下的沉稳暗暗喝彩。
就在大伙以为他们这一架能打到天昏地暗也分不出胜负之时。
场面对战的两人气息忽然就变了。
本来表现焦躁兼出现力竭不继之像的太子,眼看着就该落败。
谁知,最后竟是一直表现得轻松对战的南宫无殇被宁景宸伤在掌下。
“噗!”
伴着这一声异响,空中突然洒起漫天血花。
那口吐血花之人,赫然是长着一张容色倾城脸的楚国公。
宫门守卫似乎悉数被眼前这一幕变数惊得呆了呆,众人目光齐唰唰集在太子偷袭向南宫无殇后背那一掌上。
“我输了。”南宫无殇吐过血,立即大大方方收拳止战认输,还非常识趣的侧身让到一边去。
“你——!”宁景宸盯着他嘴角那抹残留的血迹,脸色却隐隐有铁青迹像。
“怎么,殿下打嬴了我似乎还不高兴?”看南宫无殇挑着眉梢笑眯眯的模样,仿佛被打得吐血的人不是他一样。
太子闻言,脸色更是当即由青转黑。
卑鄙!
故意露出破绽引他出招,就是为了逼他伤他。
不管他们为什么事在宫门前大打出手,最后能打成平手就罢;真伤了人,宁景宸又怎么可能头也不回就离开。
势必要宣太医,验伤,开方子……。
即使宁景宸拼着名声不要,将这些事吩咐属下去做。
他现在也不能从崇文门进宫了。
经过南宫无殇这一拦,势必会惊动父皇。
如果他还想在被宣去问话前赶去栖霞宫的话,现在他最好立刻改道,从别的宫门进宫。
然而,除了崇文门,无论他改从哪个宫门进宫;时间都远远来不及了。
看见他黑脸,南宫无殇就笑得更愉快了。
“殿下,现在打输的人是我;受伤的人也是我,你还这么凶地看着我;我会害怕的。”
宁景宸忽然很想撕掉这张容色倾城的笑脸。
过了一会,他才渐渐让自己怒火平息下来。
既然无论他怎么赶,都赶不及进宫阻止。还不如直接就在这崇文门前等着。
“来人,楚国公受伤了。宣太医去楚国公府。”
吩咐完毕,宁景宸才正式面对南宫无殇,一本正经道:“表弟,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现在最好乖乖回府躺着,等太医上门。”
至于他,留在这里等着凤老夫人出来就好。
笑得最好,未必就是嬴家。
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嬴家。
他是与凤明曦解除了婚约,不过,那又如何?
只要他愿意,这婚约随时都可以继续。
南宫无殇越是在意,他反而越要将人夺过来。
横竖在发生当年那件事后,南宫无殇再也不可能将他当表兄看待。
既然心里一直怨恨着他,不如干脆再怨恨多些。倘若能填满他这表弟的心胸,也不是不可以试试的。
“太子殿下那么忙,我怎敢劳烦你?”南宫无殇笑笑,拒绝得毫无愧色。
宁景宸还想说什么,正在这时,凤老夫人已经缓缓自宫中走了出来。
南宫无殇一见,立刻就快步迎了过去:“老夫人,我送你回府?”
宁景宸:“……”
眸色沉了沉,虽迟了一步,仍旧不徐不疾朝着凤老夫人走去。
“凤老夫人。”
片刻间,罗氏被一冷一热两个出色到几乎不分轩至的男子堵住。
她眼角掠过南宫无殇面上没有抹去的血迹,心头紧了紧;又若无其事转开视线,望向宁景宸。
微微躬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老夫人不必多礼。”宁景宸连忙虚扶,接着便坦率问道:“我得知老夫人今早进宫面见母后,特意赶来宫门口等着老夫人。”
“就是为了向老夫人你求证一件事。”
罗氏心头紧了紧,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殿下想求证何事?”
非得等在宫门前堵着她?
“请老夫人告知晚辈,今早匆忙进宫面见母后所为何事?”宁景宸诚恳又郑重地朝凤老夫人拱了拱手:“此事对晚辈十分重要,还请老夫人赐告。”
罗氏:“……”
意味深长的目光从南宫无殇脸上流转到垂首作揖的太子脸上。
莫非刚才他们俩因为这事曾在宫门前大打出手?
楚国公还不敌太子,被伤至吐血?
她眉头轻轻地蹙了蹙,心里对两人的做法皆不赞同。
但身份有别,她也不好像管教自己府里的后辈一样,当面训导管教他们。
默了默,她淡淡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臣妇今日进宫面见皇后娘娘,是为了归还昔年信物。”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因此凤老夫人几乎不用考虑就坦白相告。
听到信物,宁景宸心里便有数了。
当然,有数的同时,心里也生出几分不太舒服的感觉来。
他与凤明曦之间最后一丝牵扯,似乎也因为那只玉貔貅的归还,而彻底断了。
念头闪过,脑里却忽地响起另一道反对的声音。
不对,他们之间还有牵扯。
那个长相与他相似的孩子。
凤明曦的弟弟!
这声音一冒出来,宁景宸似突然受到鼓舞一样,当即精神一振。
凤老夫人留意着他神情,见他面色微生变幻,心里惊讶了一下;接着又道:“皇后娘娘见到信物,甚是欣慰。”
这是拐着弯向宁景宸表明皇后对此事的态度,以及他们忠烈侯府对旧日已解除那宗婚约的态度。
也是暗中提醒宁景宸,不管有什么想法;都不必再打忠烈侯府曾经那宗婚约的主意了。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凤老夫人自不再逗留。
“殿下若无其他吩咐,臣妇就先回府了。”
罗氏自然是坐马车来的,此刻朝宁景宸略略颔首致意,便信步走向马车。
南宫无殇见状,当即跃上马背,跟着马车往忠烈侯府而去。
凤老夫人听着跟在身后的马蹄声,颇为无语地垂下眼眸。
这小子,说送她还真送她啊?
她刚才好像没有答应让他送吧?
南宫无殇骑马跟在马车后,可不管凤老夫人心里怎么想;他不远不近地跟着,既没有讨人嫌地表露过分亲近;更没有多嘴跟她打听什么。
罗氏刚才自然看到他嘴角未拭干净的血迹,也看到了宫门前地面未干涸的浅浅血花。
但南宫无殇对之前与太子对战之事只字不提,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受伤之事。
罗氏想了想,也放弃主动询问他伤势的打算。
伤势或轻或重,他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至于他非要送她回府,究竟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就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了。
罗氏一想到自己刚刚才失而复得的孙女,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嫁作他人妇;再度离开她视线,这心情就难以愉快得起来。
如此一想,对默默不远不近跟着那人,就隐隐生出不明的嫌弃情绪来。
罗氏心头不快,更加不会主动招南宫无殇前来问话。
于是,这一骑一轻,就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路默然回到忠烈侯府。
这时间,大约用了近小半个时辰。
马车才终于缓缓在忠烈侯府门前停下来。
南宫无殇跃下马来,噙着笑,谦恭有礼的模样走到凤老夫人跟前:“老夫人。”
罗氏瞥他一眼,视线在他上扬的唇角处停了停,又若无其事荡开去。
客气又疏离地点了点头:“有劳楚国公。”
“楚国公这就请回吧。”
凤老夫人不是看不出他的心思,不过她看破不说破;更加不可能会邀他进府小坐。
南宫无殇往门口掠过一眼,果然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身影。
心里既隐隐有些失落,又觉得以他所了解的凤明曦,自然该是这种性子与做派。
别说凤明曦没有确定自己祖母什么时辰才能自宫中回府,就算确定自己祖母回府时间,以她的脾气,也不会巴巴跑到府外来迎接的。
他厚着脸皮送凤老夫人回府,不过是抱着侥幸之念;心想万一她会跑出来迎迎呢?
他不就有机会见到她了。
不就有机会当面问一问她在忠烈侯府过得好不好了。
南宫无殇不动声色敛去失落的目光,心里有些悻悻然。
他的小曦,果然相当会打击人;从来不给他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更不可能让他有什么侥幸心思。
以前知道她就住在桃源村时,他心里对她极少会有万分强烈想见她的念头。
大概是因为那时见她方便,即使夜里,他想见她;直接出京奔去桃源村,悄悄地翻到她家院墙,总归能见着人。
现在,他想要见那姑娘一面,却要顶着重重长辈审视的目光;与层层曲折分离的围墙……。
南宫无殇忽然觉得十分理解凤明曦不愿意在高墙大院内生活的心情了。
他现在也觉得,她住进忠烈侯府还不如住在偏僻的桃源村好。
一切,都随心所欲的自由自在。
见不到人,难道就白送一趟?
南宫无殇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目光一转,他极礼貌地朝凤老夫人拱了拱手:“烦请老夫人转告小曦,就说墨墨和晓晓十分想念她。”
这小子,当着她这个长辈的面就小曦长小曦短,生怕她不知道他与她家孙女关系亲近?
凤老夫人脸色僵了一下,气不打一处来。
可对着南宫无殇那张诚恳的俊脸,终究没法发出火来。
只得生硬地略略颔首,表示自己知道的意思。然后,抿着唇,挺直腰骨,头也不回地进了府。
一回到芜清院,凤明曦眉开眼笑地冲过来亲昵挽着她撒了撒娇。
又如同一只快乐的麻雀一样忙开了,“祖母,你回来了。一定饿坏了吧,你等着;我马上给你弄好吃的来。”
看着眼前殷勤快乐吱吱喳喳的孙女,凤老夫人欢喜得心都快化开了。
待一会尝到凤明曦亲自煮的皮蛋瘦肉粥,再吃到她做的几味点心;凤老夫人就更加欢喜到笑不拢嘴。
瞧瞧她这孙女,多能干多贴心。
小嘴又甜,小手又巧,实在太会讨长辈欢心了。
这么好的孙女,就该留在府里多待两年才是。
她都没享几日天伦之乐,怎么能转眼就送到别人家当媳妇去。
凤老夫人吃着孙女亲手煮的香芋糖水,心不在焉想着那个尾巴一样非要送她回府的家伙。
还在纠结地考虑着,到底要不要替南宫无殇传话。
说什么墨墨和晓晓十分想念她的孙女,依她看,不是小曦养母家的孩子想念她的孙女;分明是南宫无殇变着法子找借口想拐跑她的孙女才对。
“祖母,这香芋糖水你可不能多吃。”凤明曦在一旁盯着呢,待她吃完半碗糖水,立时就上前把碗给夺了。
“小曦,”凤老夫人面对眸光明亮的孙女,按捺住心事,缓缓道,“皇后看到玉貔貅,感到十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