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以及众人:“……”
感觉猝不及防被人强行塞了一把狗粮是怎么回事?
良久,皇帝才回过神,不是滋味地盯着他上下打量一会,隐含幽怨道:“无殇啊,话可不能这么说。”
太过绝对不留余地,万一被打脸咋办?
“倘若凤大小姐不愿意呢?”在南宫无殇开口反驳前,他赶紧直白坦荡地抛出另一记重锤。
人家姑娘不愿意嫁你,你总不能强逼吧!
南宫无殇轻轻一笑,姿态看起来懒洋洋的。他散漫的样子与众人紧绷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陛下,她不会不愿意。”
“假如这世上,凤大小姐只能择一人而嫁;那个人,只会是我。”
他说得漫不经心,可越是这样,越能看出他自信盈漾。
老侯爷心里不太舒服了,他的孙女,凭什么非要嫁给这小子不可?
“小心把话说得太死,到最后自己没脸。”
他低声嘀咕,原只为出一出心中那口闷气而已。
然而这殿中哪个不是耳朵尖的?
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都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了。
皇帝眉心轻动,意有所指地瞥过老侯爷,对南宫无殇仍旧和颜悦色:“哦,你对她如此有信心?”
“你就不介意吗?哪怕她已经和别的男人生下孩子,你也决定要跟她结为连理?”
身为男人,皇帝觉得,大概没有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妻子不是清白之身。
“陛下。”
南宫无殇笑容微敛,因为这个话题涉及到凤明曦的清白。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无论哪一方面,他都不希望被拿来由大众讨论。哪怕这个人,是大裕的帝王也一样。
“无论凤大小姐过去做过什么,或者经历过什么;那都是以前的事;她的过去,我没法参与,也没法更改。”
“自然,也就没有权利去要求或者嫌弃。”
“我们都不是她,谁也不能对她的过去感同身受。”
“我能做的,就是把握现在,珍惜现在;与她共同期待美好的将来。”
这番话,不仅说得皇帝心中一震;就连在场其余人,都露出一副意外且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因为没有参与到对方的过去,所以无权介意对方的过去!
更没资格批评嫌弃对方!
可同一个人,能完全同自己的过去割裂开来吗?
皇帝陷入沉思。
“父皇,”太子眼看局面对他不太友好,不得不出声打破这诡异的沉默,“按时间段来推算,凤大小姐怀孕那时,与儿臣的婚约仍在。”
所以,南宫无殇今天没有资格来这跟他抢人。
不管是妻还是子,都是他宁景宸的。
南宫无殇微微眯起眼眸,眼底有冷厉眸光闪过。
这混帐东西,现在还敢拿曾经的婚约说事;还企图用过去式束缚小曦。
看来上次他把这混帐揍得轻了。
“而且,凤大小姐生下了儿臣的骨肉。”所以,说什么凤明曦只会同意嫁给南宫无殇?
不过一句屁话而已,何必当真。
“陛下,太子此言差矣。”虽然南宫无殇极度不愿意当众讨论凤明曦意外怀孕生子的事,但也容不得宁景宸自以为是将这独角戏唱下去。
“六年前,凤大小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忠烈侯府千金。”
这一句,是针对太子刚刚提那句话“婚约仍在”。不知者不罪,他得先将凤明曦从不守妇道的恶毒预设里先撇清出去。
“再则,虽然六年前太子身在历州;但是,谁说凤大小姐诞下的骨肉就一定是太子的?”
皇帝原本还平静听着,乍然一听这话,不由得疑惑地挑高了眉:“嗯,这话又怎么说?”
难道太子还会弄错自己的种?
南宫无殇淡淡道:“因为当年,臣也在历州一带。”
此话一出,除了太子宁景宸外,包括皇帝在内,都惊讶得齐唰唰望向南宫无殇。
这里面难道还有一笔糊涂帐?
南宫无殇继续道:“当晚,太子醉酒;误以为与他有一宿之欢的女子是凤大小姐;实际上,太子根本就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实,那名女子就是凤大小姐。”
宁景宸这些情况当然是秘密。当然,宁景宸能在半天时间知道严氏的事,还能赶在凤明曦出城时追出去拦人。南宫无殇自然也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打听出太子的秘密。
皇帝皱起了眉头,目色沉沉地落在宁景宸面上:“太子,无殇说的可是事实?”
宁景宸缓缓点头,但又立刻补充道:“儿臣虽然暂时没有找到直接证据证实,凤大小姐就是当晚出现在儿臣营帐的女子。但儿臣可从旁的间接证明这推测是对的。”
“儿臣见过那个孩子,他长得跟儿臣十分相似。”
闻言,南宫无殇嗤笑一声,“陛下,假如那个孩子站在你面前;你一定会发觉,那孩子不仅长得像太子。”
皇帝愣了一下,目光不经意瞥过他懒洋洋的笑容,才明白他这话的含意。
太子与南宫无殇是表兄弟,两人长相有几分相似纯属正常。
那个孩子,说是长得像太子,也可!
换句话,说那孩子长得像南宫无殇,也行啊。
“楚国公,”太子冷眼扫向这个一贯慵懒含笑的男人,声音不自觉透出几分带了火气的凌厉,“就算当年你也在历州一带,这也不能说明,那孩子就跟你有关系。”
至于拿长相来说事,就更加无稽了。
南宫无殇反唇相讥:“有件事,恐怕得让殿下知道。我在历州某处山谷出了意外,也很不巧的曾与一个女子有过鱼水之欢。”
默了默,他寒着脸继续这个令人不快的沉重话题:“当时事发突然,我走火入魔意识全无;身边也无侍卫,是一个姑娘舍身成全救了我。”
“幸亏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最近想起这件事;并且找到了当年那个救我性命的姑娘。”
“她就是凤大小姐,”南宫无殇平淡如常站在殿中,但他眼角却透着审视的余光掠了掠宁景宸,“她当年生下的孩子,是我的亲生骨肉。”
皇帝:“……”
老侯爷及南宫霁:“……”
几人一时在这盆大狗血里沉默着,回不过神来。
许久,皇帝才幽幽道:“无殇,那个……当年你走火入魔神智全无,不知道哪位好心姑娘是谁,这情有可原。”
“可那位姑娘作为当事人,难道她不知道与自己肌肤之亲的男人是谁吗?”
是太子还是南宫无殇,凤明曦一句话就能说明问题了嘛。
听了这话,南宫无殇露出几分古怪又无奈的神情来。
“陛下,凤大小姐当年一夕遭遇变故,也忘了对方是谁。”
殿内再次集体失声,寂静得呼吸可闻。
良久,皇帝面上仍难掩错愕:“当事人三方,竟然谁都不知道与彼此肌肤之亲的人是谁?”
还有比这更狗血的巧合吗?
他脑里忽然闪过一个更加巧合的念头,一想到那个可能,他脸色骤然生变,就跟突然被雷劈中一样,难看之极。
南宫无殇瞄他一眼,几乎立刻猜出他是在担心什么。
“陛下,”南宫无殇垂下眼眸,掩饰着心头突如其来泛上的愤怒,缓声道:“臣详细调查过了,当年太子是在历州揭阳县垌水堤坝。”
“而臣,则是在揭阳境内一座万秀峰脚下的山谷;那处山谷与太子当时所在地,相距足有数百里。”
“当年,太子与某个女子共度春宵的日子,与臣走火入魔神智全失最后依赖一个姑娘舍身相救的日子;只相差了一日。”
所以,无论那个与他们发生关系的姑娘是谁;都不可能在短短一日时间内,先与其中一人发生关系,再飞奔数百里,与另外一人再春风一度。
皇帝默了默,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相当有理。
既然事情已经拿出来讨论到这份上,宁景宸也不打算藏着掖着遮掩什么了。
“那位姑娘确实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与你我两人都发生关系。”
也就是说,墨墨——只能是他们其中一人的孩子。
这事,绝对没有含糊的了。
“但是,你怎么就知道,那位姑娘一定是凤大小姐?”
又凭什么否定,与他在营帐里共度春宵的女子就一定不是凤明曦?
这种话题,不管是南宫霁还是老侯爷都不好出声。
两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只能继续保持沉默做隐形人。
而且,南宫霁相对还感觉自在些。
老侯爷站在这大殿里,每一刻都如坐针毡那么难受。
毕竟,这几个大男人嘴里讨论来讨论去的姑娘,是他的嫡亲孙女。
他一张老脸一会红一会青,默默地上演着精彩变脸。
皇帝也一脸困惑地看着他:“对,无殇你说说看,你怎么证明的?”
刚才不是还说,谁都记不起当时发生关系的人,是谁了!
南宫无殇转着眼珠笑了笑,神色笃定从容;眼底流转着淡淡温柔,“陛下,这事说到底,还是得靠凤大小姐来解决。”
凤明曦急着赶回桃源村,不就是为了向林氏拿证据吗?
算算时间,小曦这会应该已经拿到证据了。
倒不是南宫无殇对林氏有信心,而是他相信凤明曦。
就算林氏手里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实质性证据,凤明曦回去这一趟,也肯定能问出点内情来。
就算只有一点,拿到这里来应付皇帝,至少也可以了。
南宫无殇有信心,在宁景宸与他之间,凤明曦的心肯定无疑是向着他的。
其实在南宫无殇进宫前,凤明曦已经敲开林氏的房门。
“娘?”凤明曦轻轻推开房门,“我进来了。”
林氏倦懒地侧卧在榻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见她进来,面上闪过一丝讶异,“明曦?你怎么回来了。”
“横竖我在京中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你和晓晓墨墨他们。”少女说着,走近床沿坐下。
“娘,你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少女的目光在她苍白无神的脸上凝了凝,不由得心疼地劝慰道:“是不是墨墨和晓晓这两只小皮猴闹着你了?”
林氏摇头:“没有的事。他们俩乖巧得很,是我自己的问题。”
凤明曦见状,面上无意识地闪过一抹迟疑。
到底是自己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前段时间因外人落在母女二人心里的芥蒂,随时间逝去不知不觉就淡了。
林氏见她神情不对,心头一紧,登时关切问:“明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告诉娘。”
知女莫若母。
凤明曦心里泛过阵阵暖流,莫名就松了口气。
“娘,”凤明曦迟疑着,在心里默默梳理斟酌一会,才缓缓道:“确实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林氏见她神情奇怪,似凝重又似难以开口。
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脱口问道:“什么事令你如此为难?”
话一出口,又觉自己语气不对;遂放柔声音,又道:“明曦,无论如何,我都是你娘。”
“娘,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人与人之间的情份,并不是简简单单靠一份血脉就能维系的。
人之间的感情,更多的是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相处出来的。
林氏相信,她与凤明曦的母女情份,跟血脉没有关系。
“娘!”少女心里一动,眼眸闪烁里,隐约多了柔光。
“我知道了。”她看了眼神色关切的林氏,静静垂下脑袋。半晌,在林氏一脸茫然中,她复再轻声地强调:“那件事,我知道了。”
林氏觑见她神情认真,半点都不似说谎的模样。
心里莫名一慌,脑子忽地“轰”的一声,骤然就空白一片;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张着嘴,浑浑噩噩地直着眼睛。
即使凤明曦近在眼前,她的视线却完全没有焦点,压根看不清少女熟悉的面容。
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明曦,你说的那件事——”林氏脸色晦暗难辩,短短一句话,她断断续续说了半天,也没说完整。
“娘,”那件事对凤明曦的冲击同样十分激烈,她此刻见林氏这般忐忑骇然的模样,心都乱成一团乱麻了。
“不如你跟我说说吧,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