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也想喝啊?”南宫丽宁佯装惊讶的样子,优雅地端起杯子,往她面前晃了晃,一脸小人得志的姿态,勾着艳红明丽的唇瓣,笑吟吟道:“可惜只有这一小杯。”
“我实在没有办法辜负明曦的心意,忍痛割爱分姑母半杯羹啊。”
“要不,姑母这么本事,也去找一个像明曦这么能干的弟媳回来?”
奚落挤兑,讥讽嘲笑,谁还不会了。
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南宫悦对她做过的——可一点也不少。
南宫悦被她挑衅得脸色阵青阵红,在二夫人小声劝和下,终于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只好狠狠地瞪一眼端着杯子一脸踌躇满志相的侄女,不忿地哼了哼,到底没有再挑起争端与她继续挑刺。
在南宫悦这个姑母面前斗嘴斗赢一回合可不容易,南宫丽宁见她偃旗息鼓,遂高兴地朝她举了举杯子。
眉梢眼角笑意流泛,带着几分好奇与莫名的畏惧,端着绿油油的混合果汁,缓缓就近唇边。
就在这时,一抹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凤明曦在门口站了站,视线往众人头上一掠而过,谁也没察觉出她眼底涌上一抹寒意。
只见她含着笑,步履轻松从容地朝南宫丽宁走了过去。
谁也没看出来,她面上看似从容轻松,实则心里狠狠捏了一把汗。
凤明曦步履优雅轻盈,却在眨眼间就走到南宫丽宁身旁。
“姐姐,下人弄混了。”她笑眯眯伸出手,不由分说将南宫丽宁端在手里的杯子夺了过来,“这杯杂蔬汁原不是给你的。”
这时候,红兰喘着没法掩饰的粗重呼吸,终于赶了过来。
她手里端着的托盘里,赫然也有一杯令人食欲大振的液体。
凤明曦将夺来那杯搁到托盘里,又将那杯颜色偏橙的液体塞到南宫丽宁手里:“这杯才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
南宫丽宁眼眸微微眯了眯,低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再瞥了瞥静静放置在托盘那杯东西。
“这东西什么做的?”她端着杯子往唇边沾了沾,却又拿远一些,目光亮亮地盯着凤明曦,明艳的笑容里藏着几缕疑窦与玩味。
凤明曦朝她眨了眨眼,稳稳地凝住她手里的杯子看了看:“对你没有坏处的东西,尝尝吧,味道还不错。”
听到凤明曦亲口确认没有问题,南宫丽宁看了看杯中,似乎被杯中荡漾的鲜艳色泽吸引,终于勾起几分兴致。
将杯子就近唇边,轻轻地呷了一口细细品尝起来。
只尝一口,南宫丽宁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不错,这味道……齿颊留香。”
南宫悦瞧见她满脸陶醉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暗含讥讽开口:“少夫人,上门是客,你这样厚此薄彼不太好吧?”
她瞥一眼神色满含得意的南宫丽宁,又道:“更何况,论辈份的话,我还比她高出一辈。”
凤明曦眨眨眼,红唇微翘,一脸无辜:“姑母说的是。”
眼睛一转,将托盘里那杯绿色的果汁拿起,虔诚地双手奉到她面前:“这一杯不适合姐姐饮用,姑母却是无妨。”
“且味道独特新奇,论实用的话,这一杯比姐姐那杯更好。姑母倘若喜欢,不妨尝一尝。”
南宫悦冷下脸,眉头皱起来:“你什么意思?拿她不要的施舍给我?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姑母?”
凤明曦笑容淡淡淡,语气却一点恼怒意味也无;当然,也没有接她咄咄逼人的质问,而是笑吟吟道:“姑母不喜欢吗?”
“这东西可不容易弄出来。姑母不愿意尝鲜,那就便宜我了。”
说罢,她没给南宫悦一丝一毫反悔的机会,将杯子就近娇艳唇边,微微一仰头,当着南宫悦的面拿着果汁喝了起来。
而且,凤明曦姿态优雅,可她喝果汁的速度却一点也不含糊。
在南宫悦错愕瞪眼的片刻功夫里,她已经将一整杯果汁一饮而尽。
南宫丽宁见状,眨了眨秋水盈盈的眼眸,也不再迟疑;端起杯子就将凤明曦换下的饮料喝完。
南宫悦:“……”
这姑嫂俩喝得如此急速算怎么回事?
似乎生怕喝得慢了,她会出手抢夺一样,真是岂有此理!
凤明曦这个侄媳简直气煞她也。
野丫头就是野丫头,哪有像凤明曦这样的主家来待客的?
更别说,这不是她娘家;她还是凤明曦长辈!
南宫丽宁喝完,还朝凤明曦扬了扬空杯,又冲她眨眨眼抿唇笑了笑。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凤明曦慢条斯理道:“姑母和姐姐慢用,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南宫悦没捞着好处,连挤兑南宫丽宁这个侄女都被凤明曦这一手反奚落。
她错愕之际,光顾着生闷气;待回过神,凤明曦已然离开了。
面对笑得一脸满足且掩饰不住得意的南宫丽宁,她只能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再理会南宫丽宁那似乎别有深意的眼神。
午饭过后,拜年的客人自然逐渐话别离去。
平阳侯府距离楚国公府并不远,南宫丽宁又有一肚子疑问要问凤明曦,自然找了个借口歇着,准备留到最后才走。
凤明曦送完客人,回到清晖苑时,南宫丽宁正半躺在软榻上,优哉游哉地边吃零食边听红兰讲故事。
“你倒是清闲。”
凤明曦羡慕地走到她旁边的椅子坐下,绿蔓赶紧奉上她喜爱的花茶。
悠悠然品着令人身心放松的花茶,过了一会,才缓缓睁开闭起的眼睛。
“行了啊,赶紧跟我说说,之前那两杯东西是怎么回事?”南宫丽宁见她面容掩不住倦意,这才忍到现在方出声追问。
不然的话,依着她的脾气,凤明曦一进屋,她就已经迫不及待想问出答案来。
凤明曦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直看到她心里发毛,忍不住道:“有问你就说,别拿这么瘆人的目光看我行不?”
凤明曦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不是千叮万嘱让你要当心吗?什么东西都敢往肚子里填,合着皇帝不急太监急呢。”
南宫丽宁眉头一跳,虽然在凤明曦夺走那杯果汁时,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可亲耳听闻凤明曦确认,她心头仍难掩震惊:“那杯绿色的东西有问题?”
凤明曦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南宫丽宁惊得几乎跳起来:“既然明知有问题,你还敢当场把那东西喝下去?”
凤明曦没好气地斜睨她一眼:“那东西对你有害,我喝却没大妨。”
“我在大厅跟南宫悦说的是实话。”
南宫丽宁狐疑地盯着她审视半晌:“没骗我?”
“骗你有银子奖励吗?”凤明曦将空杯往绿蔓的方向推了推,一杯花茶压不住她的火气,“那杯是用野苋菜弄出来的蔬菜汁。”
“野苋菜有清热凉血的功用,对一般人无害。”
“可孕妇吃了,问题就可大可小了。”凤明曦的目光含着缕缕凉意在她腹部停了停。
尤其像南宫丽宁这种情况——曾多次小产,一旦吃下野苋菜,说不定立刻就会引起流产。
如果不是她发现及时,南宫丽宁已经将那杯东西喝下去了。
只要想到这个,凤明曦心里庆幸的同时,也难抑手脚发凉。
差一点点,南宫丽宁就在她眼皮底下出事。
听完这话,南宫丽宁急得提起来的心,又缓缓放下去。
心神一松,她整个人又软软窝在榻里,娇慵懒散之极。
“这么说,你没事?我也没事了?”
凤明曦含笑点头:“然也。”
“那杯东西是你弄出来的吗?”南宫丽宁的语气带着点点好奇与疑惑,“背后又是谁搞的鬼,你查明白了?”
凤明曦叹了口气:“是我弄出来的。”她还不是看到南宫丽宁孕吐难受,才想着换成果汁状给这个姐姐补充营养,谁料竟在顷刻间就被人钻了空子。
顿了顿,她明亮的眼眸划过淡淡寒意,复又道:“你还记得那个给你送果汁的丫环长什么样吗?”
南宫丽宁摇头,睨她一眼,嗤声笑道:“谁还会特意去记一个丫环。”
“况且那丫环一直低着头,存心不让别人看清她的容貌。”
“我瞧了一眼,只觉平常又眼生得很。”
凤明曦唇角轻轻勾起:“这就是了。虽然我心里明知是她,却也没法抓住她的把柄。”
一个眼生的丫环,查来查去,最终结果大概就是“查无此人”。
可倘若真是外面的人,又是怎么进入的国公府?又怎么可能在国公府来去自如?
这分明——是有人一早就安排好的。
而国公府内,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做好此等安排的人,除了这些年一直牢牢掌着府里中馈的展惜,凤明曦实在不作第二人想。
南宫丽宁呆了呆,才疑惑扬眉看她:“她?你说的人是谁?”
凤明曦横她一眼:“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思吗?”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害你,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的推断?”
说罢,她又喝了一杯花茶:“莫非在你心里,我才是那个想害你的人?”
南宫丽宁眨了眨眼睛,“啊?没有,绝对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呢。”
“我就是……”
“就是觉得难以接受?”凤明曦截过话来,“说实在话,我也不是想得很明白,她为什么三番四次针对——你的肚子?”
“你生不生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想想以前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
回忆说多都是泪,南宫丽宁根本不想回忆往昔。
要不然,按照展惜对南宫无殇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应该不会刻意为难南宫丽宁才对。
凤明曦怀疑,南宫丽宁以前几次小产也跟展惜脱不了关系。
这样看来,展惜可不是心理阴暗那么简单,压根就是不想南宫丽宁好过;更不乐意南宫丽宁生下一男半女。
这才是最让凤明曦纳闷的地方,如果展惜与南宫丽宁之间真有什么龌龊,她怀疑展惜做手脚时,南宫丽宁应该不至于那么震惊才对。
南宫丽宁眼下就是一脸茫然状:“得罪过她?”
南宫丽宁凝眉十分认真地想了一会,继而缓缓摇头:“没有哇。”
凤明曦浅浅一笑,脸上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来。
“哦,也许说不上得罪,是不是你自己做过或者说过一些让她不喜的?”
尽管凤明曦列举如此具体的言论来引导,可南宫丽宁凝神回忆了一会,仍茫然摇头。
弄不清展惜为何如此针对南宫丽宁,这楚国公府,南宫丽宁有孕期间最好还是别回为妙。
“我估计,应该就是她刚嫁进门那会,你做了什么。”南宫丽宁想不起来,凤明曦也没辙。
不过按照南宫丽宁第一次怀孕小产开始推断,南宫丽宁与展惜之间结下的怨仇,日子一定极为久远。
念头掠过,凤明曦忽然福至心灵,原本模糊的想法忽然变得清晰。
她目光灼灼落在南宫丽宁脸上,脱口道:“又或许,在她还没嫁进来前,你是不是说过什么对她不好的话。”
南宫丽宁:“……”
“陈年旧事,谁还记得清楚。更何况,还可能是一句无心而说的话。”
凤明曦无奈道:“你一句无心而说的话,传到她耳里,却成了祸根;真想不起来?”
“你可要想清楚。”
以南宫丽宁的身份,尤其她姐夫那紧张的样子;南宫丽宁还会三番四次着了道小产,且还一直没有察觉到是人为之祸;这事情——能是小事?
展惜说不定就是因为她曾经偶然一句话,记恨她一辈子;才会如此屡屡施展手段,一次以又一次对南宫丽宁腹中胎儿下毒手。
南宫丽宁见她语气淡淡,态度却透着几分沉凝与森然;莫名的心头一颤,再不敢抱着漫不经心无所谓的态度。
眼眸缩了缩,她低头认真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她看着凤明曦,迟疑开口:“是想到一件旧事,不过我也不肯定那是不是原因。”
凤明曦心头跳了跳,面上并不露声色,仍旧云淡风轻般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来听听,大家再分析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