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姨娘从碧燕手中拿过放在最上头的宝蓝色常服,摊开衣裳走向白阅书,“我做了几身春衣,表哥试试。”
白阅书对东田使了个手势。
东田意会,上前阻止高姨娘再上前,并接过高姨娘手中的衣服,再接过碧燕手中的衣服,叫来门外的小厮,让他拿着。
“表哥,表哥不试试吗?”高姨娘不甘心的咬着嘴唇。
白阅书抿嘴不语,静静的看着高姨娘。
平心而论,高姨娘生的确实不错,妻子端庄温婉,高姨娘娇柔百媚。
若高姨娘身在别人家做妾,确实很容易让主君迷眼。
可是,对他而言重要的从来不是相貌,妻子在他心中地位以及她在白家的地位,绝不容许任何人踩踏。
他能给高姨娘的已经给了,不能给的,他绝不会多给半分。
“若无大事,回去吧。”白阅书顿了顿又说:“早些歇息,少些走动。”
高姨娘急切的说:“表哥!今晚,今晚可要去我院子歇息?”
“你是越发没规矩了。”
白阅书的语气淡如水,却让高姨娘心中一惊,碧燕连腿都开始发软。
高姨娘一直就很怕白阅书,现在他这般态度显然是快要发怒,她本想赶紧福身离开。
可是,缠绕她多年的郁气和不甘占了上风。
高姨娘鼓起勇气问道:“表哥,我为你做了十几年的衣裳,十几个春夏秋冬,合计不少于百件,你却一件都不曾上过身,难道就不好奇是为何吗!”
“你以为是为何?”白阅书眉眼间尽是冰冷。
“一定是夫人不愿意拿出来给你穿!她嫉恨我为你生儿育女!”呐喊出郁结,高姨娘内心终于舒坦。
“是我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你错怪夫人多年,事实上,你每年送来的衣裳,我从未交到夫人手中,而是让人放存在库房。”
高姨娘疾呼出口:“不!不可能!你在帮她说话!”
白阅书冷眼看着她,“当年你如何进的门,都忘了吗?去年你试图挑唆儿子怨恨夫人,儿子对你说的那些话,你这么快也忘了?
你进门后,我大可以把你养在后宅不管不顾,让你枯萎到死,可我没有这么做;
你进门后,夫人大可以使点计把你暗害身死,可她没有那么做;
为了母亲,为了我,为了白家和睦,她独自吞下这份委屈!
你与儿子尽数你的委屈时,可曾想过,我让你儿女双全时,她独守空房的委屈!”
白阅书想起妻子多年的忍气吞声,心疼不已,“我让你进门,她已经受了极大的委屈,若再看见我时不时穿着你做的衣裳,她的心得痛死!”
白阅书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夫人的委屈怪不得你,是我造成的!当年我若不怜悯你,想让你有儿有女做依靠,她就不需要委屈自己。”
高姨娘的脸颊已浸湿,拼命的摇着头,她不敢相信表哥没穿她做的衣服竟是这个缘由。
“她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这么敬爱她!她也是人,我不信她只会委屈求全,一点不嫉恨我!
她一定暗地里做了报复我的事!只是你们不知道!
不,姑母那么聪明,她肯定知道,一定是姑母帮夫人掩盖了!
所以你不知道她的恶毒!儿子女儿才会不知道她的坏!”
高姨娘歇斯底里的叫喊,震荡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白阅书静静的听她嘶吼完。
许久后,高姨娘像是耗尽了所有的气力,瘫坐在地上,一脸颓废和悲戚。
白阅书缓缓开口:“不论夫人因为嫉恨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厌弃她,因为她的错,一半归咎与我,
若她有一天因为嫉恨你而变的恶毒,伤害了你,也是因为我的不作为造成,
我会和她一同承受被父母和子女厌弃,
这辈子我会与她白头偕老,下辈子亦会,只是下辈子我再不会心软,再不会允许任何人插足我们其中。”
白阅书话毕,高姨娘放声大哭。
门外的曾氏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响。
她心里不断的呐喊,她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
丈夫这么好,公婆这么好,儿女这么好,她为何要为争一口气,撒下弥天大谎!
她急切的想要赎罪,可她不知该如何做。
她现在好想见见‘儿子’,她想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对丈夫坦白她的错。
千里之外,锦阳州。
白翊青趴在书桌上,滚着笔杆子玩。
宁禹阎坐在她身边阅书,见她苦思冥想的样子,好奇的问道:“在想什么?”
白翊青如实回答:“在想,要皇上给什么奖赏。”
“除了官职和皇位,都可以。”
白翊青仰起头,笑眯眯的盯着他打趣道:“我要皇上把你赐婚给我,他也会同意吗?”
“这,怕是不可以。”
他愿意为白翊青放弃传宗接代,可是父皇必定会极力抗拒,甚至......
宁禹阎用手指磋磨着白翊青细嫩的下巴。
父皇应该会杀了这小子,以绝后患。
元宵宴后,承王每天派人送帖子到宁禹阎的宅子,请他们去吃晚饭,或去府上赏梅花。
看似热情好客,实则是派人来确定他们俩是否在宅子里。
白翊青猜测承王一定认为,只要瑞王安然在锦阳城内,就说明没有查到他要谋反的证据。
“白少爷,旭郡王派人前来邀约你去醉天楼吃酒。”莫林听完前门小厮的通报后进屋禀报。
“还真是锲而不舍,每天都来,可是有五回了?”宁禹阎云淡风轻的说着,眼里却现着寒意。
“醋精!”
白翊青环住他的脖子,用力亲了亲他的脸颊,转头回应莫林:“去回话,我换身衣裳去醉天楼寻他。”
莫林看着瑞王,等他发话。
宁禹阎眸色一沉:“你要去?”
“我的风寒总不能得一个月之久,人家好歹是郡王,我只是个白丁,再装病不去,怕是会招惹祸事。”
宁禹阎在她耳边低声的说:“本王不想你去。”
“怕我被欺负?”
“怕你总是对他笑,让他对你垂涎三尺。”
白翊青噗嗤一声,仰面大笑,“你以后别做皇帝,改卖醋吧,唔......”
突如其来的吻,又霸道又热烈。
容不得她一丝退却。
白翊青被吻脑子发懵。
莫林扶额转身离开,对门外等候的小厮说:“去告诉郡王的人,白少爷今日还在喝药不宜饮酒喝茶,不不!你就说,大夫说了,白少爷还得喝三五日的药,期间不宜出门。”
“是,小的这就去回话。”小厮了然的点头离去。
东水一直站在莫林身后,嘴角含笑说:“我家少爷可不是这么说的。”
莫林怒瞪他,“你刚才怎么不自己和小厮说!”
“你是我娘子,这种小事,交给你处理就行。”东水冲他傻乐。
莫林跳脚:“什么娘子!我又不是女人!”
“那你是我的夫君?”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和你不可能!”莫林一字一字的喊出口。
“你想悔婚!莫其昨天收了我一百两聘金,你已经是我的人!”
“什,什么聘金?什么一百两?”莫林脑袋发懵,他希望是自己听错。
书房厚重的帘子后,莫其缩着脑袋,心道,完了!
屋外的对话,白翊青和瑞王也听的一清二楚,看着蹲在角落抱着头,一脸悔恨的莫其,俩人坐等看戏。
莫林带着怒火跨进书房,默不作声拎起莫其的耳朵朝外走去。
“慢着!”宁禹阎阻止道,“说说,是怎么回事。”
白翊青瞅了眼身边的男人,啧啧,喜欢八卦不分男女啊。
东水掀开帘子走进屋子,先一步跪下,“少爷,王爷!你们可得给奴才做主!”
“......”
白翊青咋舌,这憨憨大概是有间歇性聪明症,今天恰巧犯病了?
“说。”
主子放话,莫林想赶紧开口岔开话茬儿,也只能先噤声。
但扯着弟弟耳朵的手却没打算放开。
东水控诉道:“奴才昨日和莫其吃酒,莫其答应只要奴才给的出一百两银子,他就同意把莫林的庚帖给奴才。”
白翊青问:“给了吗?”
“给了的,只是,他们兄弟两现在想反悔!少爷,你可要给奴才做主啊!莫林认为断袖有违伦理,天理不容,不愿与奴才成亲。”
“奴才,奴才没这么说!奴才只是不愿意与东水有瓜葛!”莫林急切的辩解。
过去,他对断袖的看法确实有些不友好,确实说过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见主子和白少爷在一起甜甜蜜蜜,他发觉,断袖并没让他感到恶心。
白翊青目光微闪,语重心长劝东水:“东水,把庚帖还给人家,往后不许再纠缠莫林!
等回了京都,我便为你寻些好看的,性子好的女子或男子,你自己挑一个暖被窝。”
宁禹阎嘴角缓缓勾起,凝视她的侧颜,臭小子一本正经使计谋的样子,真迷人。
东水愣愣的看着白翊青,很快意会主子的意思,“是,少爷,奴才这就还给他。”
东水起身从怀里掏出莫林的庚帖递给他,“还给你,过去是我不对,以后绝不缠你。”
莫林突然觉得全身无力,像是被人抽走全部血气。
莫其见大哥不动,赶紧接过庚帖,递还给东水一百两银票。
白翊青嘱咐道:“东水,去收拾行囊,明日动身回京帮我办件事。”
“是,少爷。”东水乖巧的点头,转身跑出书房,再没看莫林一眼。
白翊青看向莫林,劝慰道:“莫林莫要气,东水自小陪在我左右,为人善良,性子憨厚直爽,答应了不纠缠,一定会做到,你且放心。”
莫林怔在原地,一脸茫然若失,“奴才,奴才不会气恼他。”
宁禹阎拉着白翊青坐下:“何事要东水回京?”
“昨儿个爹爹信中提到,宋兴德年前去我家提亲迎娶我二姐,父亲母亲已经应允,三书六礼已过,我让东水回去送些礼给未来姐夫,顺便让他回个礼。”
“回礼?什么礼?”
“疯人草。”
宁禹阎微愣:“疯人草?可是去年伯爵府庶子毒害嫡母的东西?”
白翊青点点头,“是,去年,他从庶子屋里搜罗出很多,前两个月宋兴德来信问我是否要那东西,当时我没想好要怎么利用这东西,就没让他送来。”
“现在想好用做哪儿?”
“王爷,猜猜,我打算怎么用?用在谁身上?”
宁禹阎垂下眼帘,琢磨了会儿在她耳边说出一个名字。
“我男人就是聪明!”白翊青在宁禹阎脸上一连落下七八个吻。
‘我男人’三个字取悦了宁禹阎,他把白翊青用力扯向自己,在她耳畔说:“本王,喜欢做你男人。”
声音浑厚,带着些许干涩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在撩拨她的心。
白翊青的脸颊以及全身瞬间发烫发热。
她感觉心脏就要蹦出嗓子眼。
“你这个磨人的妖精!”
白翊青恶狠狠的低吼一句,咬住宁禹阎的耳垂。
像打开了新思路,宁禹阎抱着白翊青,啃咬玩弄她的耳朵许久许久。
白翊青一边享受一边胡思乱想,以后每天得给耳朵做清洁,免得给他留下某些诡异的阴影。
此时,宁正旭正在暴怒中。
自己的邀请再一次被白翊青拒绝,终于爆发怒火,砸了包房中所有的瓷器,踹坏了桌椅,“给脸不要脸!别让本郡逮到!非玩死你不可!”
转眼看向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三个妓子,命令道:“过来!”
三个妓子小心翼翼的挪步到他跟前。
雪玲是醉天楼的小花魁,年初才被宁正旭买下开苞,半个月以来一直伺候宁正旭,清楚他的脾性暴戾,接下来,她们一定有罪要受。
她想逃,但她知绝无可能。
雪玲鼓足勇气柔声劝慰:“郡王,莫气。”
宁正旭的食指勾着她的下巴,环视另外两个妓子,玩味的说:“不希望本郡生气?”
她们点点头。
“脱!趟地上去!”宁正旭对身边的小厮说:“去拿些好玩的器物来!”
接下来会被如何对待,大家了然于心,没人敢反抗,即使是一个不情愿的眼神都不可以有。
否则,等待她们的将是更残酷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