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阅书阅人无数,能看出是真心还是虚伪。
交谈之中,惊觉倪承载果然如儿子所说是位贤士,只要皇帝能给机会,他日必定节节升高。
工部尚书位置一直空缺,白阅书有预感,这位置倪承载迟早能坐上。
白阅书把对倪承载的看法告知给皇帝听。
“瑞王能多一个得力干将,朕自不会埋没人才。”
“皇上英明。”
皇帝斜着眼看白阅书,故作自嘲的笑了笑:“呵,朕可不英明,被你儿子骗的可惨咯,不过呢,有你垫底,朕心里舒坦不少。”
“......”
白阅书微微抬了抬眉,心有困惑,“青儿竟敢欺君!还请陛下告知臣青儿做了什么蠢事,待他回来,臣必定好好教训他!”
皇帝笑呵呵的回应:“白阅书啊白阅书,朕就纳闷,你和太傅为官多年,怎么就看不出......”说到一半,赫然停下。
皇帝轻轻拍拍自己的嘴,“呵呵呵,不说不说,差点朕就被你套到话咯。”
“......”
白阅书心里使劲翻白眼,明明就是故意吊人胃口的戏码!
福广垂着脑袋,捂嘴憋笑。
皇帝笑停,指着桌上的几本折子:“前些日子送到南方的灾银和粮食被劫,疑似山匪所为,这些折子请旨剿匪,有人请你女婿杜明亮去剿匪,也有人请你另一个女婿宋兴德出征。”
白阅书眯起眼睛想了想,“明亮对剿匪在行,会有这样的请求无可厚非,只是,臣怎么觉得像是有人刻意为之?其中或许有诈。”
“谏官都有双火眼,一眼就能看出异样。”皇帝赞许,对白阅书招招手让他上前。
皇帝手指伸进茶碗,沾了茶渍,在桌面上写下一个人名。
白阅书瞳孔一缩,看向皇帝,“这些年他一直保持中立是假象?此人朝中门生众多,声誉极好......”
皇帝接话:“他走这步棋目的是想先拔掉白家的毛,再把白家入炖锅,而他真正的目的是砍掉朕的左膀右臂。”
白阅书拧紧眉头深思,“他若参与夺嫡,首先要除掉的应该是几位王爷才是,为何会先动皇上?”
“朕近日接连收到分化你和六部总尚书的折子,原也困惑不解,思来想去,呵呵。”皇帝讥笑一声说:“削掉朕的左膀右臂不是为夺嫡,而是为报仇。”
白阅书更加困惑:“皇上一直待他不薄,何仇之有?”
“不久前,朕送信去北雁,让他们除去北雁太后,而北雁某位公主是他女儿,现在想来北雁太后是他的女人。”
白阅书的眼睛越瞪越大:“他是如何做到的!他怎么敢!”
“北雁太后十七年前被封为继后入宫,她入宫前后的时间,他正出任使臣待在北雁。”
皇帝扯了扯嘴角,有些玩味又有些苦涩,“朕原先一直想不明白,各地犯了死罪、重罪的人是如何一丝马脚不漏,换进承王叛军中,
直到发现他岳家的人出现在叛军营,此事他有参与,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御书房陷入寂静。
白阅书翻找脑海里的信息,把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那些罪犯大部分来自庆州、昌河府、云江府,他的门生大部分也聚集在这几个地方。”
白阅书赫然睁大双眼:“这几个府城围着京都!他显然很早就在布局!甚至早过瑞王殿下出生!”
“呵......”皇帝冷笑,“希望洛凌的死与他无关。”
白阅书从未有过的心慌,他深知先皇后在皇帝心里的位置。
承王和怀王的谋反,子嗣夺嫡,朝中拉帮结派,对皇帝而言,这些都没有触及他的底线。
所以皇帝能做到仁慈,尽可能不杀无辜之人。
但是,先皇后是皇帝的逆鳞,他担心皇帝不再讲仁义,只在意复仇,不惜代价成为暴君。
“皇上......”白阅书欲言又止,他不知该如何劝慰。
“担心朕会滥杀无辜?”多年好友,皇帝怎会猜不出他的心思。
白阅书担忧的凝视皇帝。
“朕无所谓血洗朝堂,但是,朕不愿瑞王登基后擦洗朕留下的污秽!
朕要他继承干干净净的江山!朕要为他扫平所有的挡路石!”
皇帝紧握的拳头微微发颤,目光冷厉,“朕要一点点玩死他们!”
与此同时,白翊青赶到雨水最重的东辽州府,大坝的所在地。
东辽州府过去是庆州,庆州再往南便是京都。
即便大坝失守洪水倾泻,水也不可能冲进京都,但是,洪灾往往伴随瘟疫,瘟疫会四处流窜。
白翊青在路上就有了盘算。
到达地方后,立即命莫林去庆州找人制作简易口罩,再找人把她放在一个破庙中的几千袋粮食运去灾区捐赠。
又命夜远找一处不高的矮山,让他寻人搭建临时隔离区。
这种时候未雨绸缪必不可少。
这些都是秘密进行,她并没有告知任何官僚。
她担心这事传出去,会让百姓人心惶惶。
流言蜚语盛传就有可能引起暴乱,这时候暴乱会妨碍治水。
她用的是去年在工部尚书地窖顺手来的银子,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白翊青没有,皇帝不能让她站在人前掌权,任命工部侍郎章华池主事,但给他下了密令,白翊青交代的事,让他全权配合。
章华池忠心皇帝,但是要他听命一个乳臭未干的白丁,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没认为皇帝有错,他认为这一定是白家请来的恩典。
“章大人,刚才倪叔的要求,还请尽快安排。”
白翊青见章华池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又复述了一遍。
章华池不服气归不服气,该是他办的事,倒也不会马虎,“今日我会安排下去做!只是,这么大的动作,能赶得及洪水冲垮大坝前吗完成吗?”
白翊青回应:“事在人为!还有,下游的百姓要尽快撤离到高处。”
章华池点头:“嗯,这件事我已经着手安排,知州和州防御使都很配合,不出三日就能全部撤离。”
白翊青从西北直接过来,很多消息才刚知道,想要打探消息的真实性:“听闻第一批灾银和粮食被劫?”
章华池如实叙述;“确实如此,探子回报称庆州和东辽州之间群山中出现山匪踪迹,人数不少于万人;
皇上命杜明亮杜大人去剿匪,有不少大臣顾虑承王在京都外或许有余孽,正伺机攻城,提议杜大人不可带京都守城军去剿匪,
皇上认为大臣顾虑在理,便下旨庆州和东辽州防御使任由杜明亮调遣,让他带几个护卫前来剿匪。”
白翊青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这条消息
若山匪有一万人以上,为何之前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那么多山匪饿着肚子就等水灾时出山抢劫?
而且一出山抢的就是皇帝的银子?他们是蠢么?
他们就不担心皇帝立刻派人剿匪?
假设他们不怕被缉拿,反过来说,他们巴不得皇帝下旨缉拿?
他们想引起皇帝注意的目的是?
姐夫有危险!
白翊青拍案而起,冲到门口又停下,在章华池的诧异下,她又回到座位。
不对!白翊青猜出有猫腻。
父亲和亲家老爷不会赞同姐夫不带亲兵去剿匪。
即使担忧承王有余孽,也不差给个一万两万的兵马。
庆州离京都近,即便承王有余孽攻打京都,姐夫带着兵可以很快支援,还能前后包抄叛军。
所以......皇帝想让姐夫死?
章华池问:“白少爷,可有何顾虑?”
“无事。”白翊青浅浅一笑,继续商议治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