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世兴脸色苍白,挪步到大殿之中。
他现在已经无心询问皇帝为何会知晓此事,恳切的说:“此事,乃老夫一人所为,与妻儿老小毫无干系,还请皇帝饶他们一命!”
“温世兴,你有两大错,一错,你把朕当傻子,二错,你把轩王当蠢蛋!把人给朕带上来!”
沈天成押着全身被捆绑的温文景和温文黎进殿。
温世兴眉眼颤抖。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瞥向温家唯一能留下的血脉,宁良泽。
温世兴突然发笑,喃呢:“我忘了,他已经姓宁......”
他转头看向女儿温贵妃。
“皇上既知晓一切,那一定知道,温贵妃与谋反之事毫无关联!还请不要牵连......”
不等他说完,皇帝厉声接话:“她日日夜夜在宫中,确实与谋反无直接关联,但是,她与先皇后之死有关!你放心,朕答应过轩王,留她全尸!”
温贵妃故作端庄温和的面色瞬变扭曲。
她不敢置信,不知道哪一环出了错,皇帝早就知道,且儿子也知晓一切。
温贵妃放在腿上的双拳紧握。
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为何今天会失败,也不在乎今天温家会被皇帝怎么收拾。
她更没有多余的眼神去看儿子。
她现在满腔怒火,既然自己的儿子做不成皇帝,既然她要死,那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突然有了主意,悄悄拿下磨尖的发簪握在手中。
温世兴看向宁禹轩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禹轩如实回答:“不足两个月。”
“她是你母亲!温家与你血脉相连!老夫这是为了谁!你竟没有要救温家之心!”
“外祖是想说你们谋反是为了本王?”
宁禹轩冷笑:“本王喜武,不代表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们谋反是为了自己的世代荣华!本王登基,怕也是只能做个被架空的傀儡皇帝!
你们若真顾念亲情,就不该拿我当借口谋害父皇!谋害本王的长兄!想要害我家破人亡,却与我谈血脉相连?可笑至极!”
温世兴捂着大起大落的胸口,嘴唇渐渐发紫,嘶吼:“你敬重的兄长是一个断袖!一个断袖的皇子怎可以做皇帝!
他背后有齐家又如何!他若做了皇帝,会被世人取笑!
你们宁家的江山,世世代代都会被人唾弃和鄙夷!”
皇帝大喝一声,“谁他嬢的和你说朕的儿子是断袖的?朕的儿子没有一个是断袖!”
默不作声的承王冷哼一声:“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红的!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皇帝对他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温贵妃赫然起身,缓缓走下楼梯,朝大殿中间走去。
她站在大殿中间,目光落在辈分最高的晋王身上。
因为愤怒,她全身都在颤抖,连指责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晋老王爷!瑞王天天牵着白翊青上街听戏,瑞王在擂台上亲吻白翊青,在座的谁没见过!
就因为他背后有齐家,你们一群老东西竟不敢承认他是断袖!你们有什么资格做宁家宗老!”
晋王从容一笑,反问,“瑞王牵着白翊青上街听戏,和断袖有什么关系?他们青梅竹马,自小便有婚约在身,牵个手逛个街,怎么了?”
心思活跃的朝臣,心里已有猜测,心惊之余又不敢妄下定论。
他们的目光看向白家父子四人。
不明所以的朝臣,不敢埋头讨论此事,转着眼珠子,朝身边的人看来看去,寻求答案。
晋王顺着胡子继续掰扯:“至于在擂台上亲吻,小两口年岁还小,情到深处,就喜欢张扬,想要羡煞旁人,正常,怎么不行么?”
温贵妃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心中所想,显然她也听出了晋王话里的意思。
踉跄的连连后退,她努力站稳脚跟,手指颤抖的指着白翊青,
“白翊青......是个姑娘?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不可能是姑娘!
假的,假的!你们宁家人就爱骗人!”
殿内大部分人如温贵妃那般,对此事的可能性表示怀疑。
此时,白逸抱拳朝前后左右的同僚示意,“抱歉,青儿确实是老夫的嫡孙女,行三,自小女扮男装守在瑞王身边。”
一石激起千层浪。
殿内,接二连三的响起倒吸气的声音。
诸国使者和皇子,朝臣,侍卫,所有人都震撼的张着嘴。
他们比武输给了一个女人!
百官朝臣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件事。
未来的皇后武艺高超,手段狠辣,家族的威望是朝中数一数二。
瑞王登基以后,后宫哪名女子能存活三天?
不,能存活一天都是万幸。
谁家敢送女儿进宫送人头?
“这怎么可能......”温世兴回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
他的身体开始猛烈寒颤,步伐沉重的朝瑞王方向挪动了两步,“你,你们,从中秋宴醉酒开始演戏,开始布局欺骗我......
醉倒、病重、断袖传言、白老二白老三回京、买棺材、良泽接亲......”
温世兴突然倒抽一口凉气,他想起千爱公主和孙子被算计的事。
他望向北雁使者和皇子,他们看他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溢着嘲讽。
“千爱公主......你们,你们!”温世兴苍白的脸突然变的涨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无法喘气。
“噗!”温世兴的嘴和鼻子里喷出鲜血。
他再也站不稳,踉跄的后退两步,朝后倒去。
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大。
他死前最后的念头是压垮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想到了什么,再无人知晓。
“父亲!”温文景和温文黎哭喊。
温家的顶梁柱彻底粉碎。
承王冷眼看着温世兴的尸体,冷哼一声:“比起本王,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温世兴的尸体被人拖走。
他的儿子被人带了下去。
宁良泽如坐针毡,身上只觉寒凉,只能看着一切发生。
他什么也不能说,也不敢说。
眼泪也不敢落一滴,想起家中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他不得不咬牙撑住。
温贵妃目光呆滞,在原地慢悠悠的转着圈,环顾四周。
她轻轻的笑着,笑声渐渐变大,笑的像个疯子。
“哈哈哈哈,齐洛凌!你赢不了!你赢不了!”
她的目光突然变的狰狞,嘴脸扭曲,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和速度,紧握发簪冲向白翊青。
“去死吧!我要让齐洛凌的儿子同样抱憾终身!哈哈哈哈”
白翊青自信可以闪开。
她没想到,宁禹轩会突然挡在她身前,“母妃!别再做傻事......”
尖锐的发簪,刺进他的胸膛。
“禹轩!”宁禹阎及时扶住宁禹轩慢慢倒地的身体。
白翊青把温贵妃踹倒在地。
温贵妃盯着手上的血,表情又哭又笑诡异的扭曲。
她看轩王的目光没有丝毫难过和悔意。
她扯着头发对皇帝厉声尖叫:“宁元敬!都是你的错!当初你一开始就娶我为妻,齐洛凌就不会死!她腹中的孩子也不会死!哈哈哈哈,都是你的错!”
皇帝目光从未有过的森冷,对黑羽下令:“挑去她手筋脚筋,丢回她的寝宫,自生自灭!”
温贵妃被拖下去时,嘴里还不断的嘶吼,“宁元敬!我这么爱你!你看不见吗!为什么!为什么你眼里只有齐洛凌!
为什么我连侍寝,都要吹灭蜡烛!为什么你喊的永远都是她的名字,为什么为什么!我哪里不如她!”
皇帝没再搭理这个疯妇,他蹲在宁禹轩身旁等太医院院正诊治。
“太医!轩王如何?”
太医院院正摇头,“皇上恕罪,轩王殿下他,气数将尽。”
“父皇,莫怪院正......白翊青,白翊青!”宁禹轩扭转越来越迷糊的脑袋,寻找白翊青的影子。
白翊青蹲在他身侧,哽咽不止,“我在这里,你有什么话要问我?”
“如果我死了,我能去小冬瓜的世界吗?能吗......”
白翊青捂着嘴,眼泪决堤。
她用力的点点头,“有情人终成眷属,老天一定不会再让你们错过!”
她也不确定他们能不能再见。
但是,这样的答案对于宁禹轩来说,是此生最后的幸福。
“那就好,那就好......我本来担心自杀会疼,还有些害怕来着,这下好了......嘿,不用上吊咯。”
宁禹轩侧过头凝视宁禹阎,恳求道:“皇兄,母妃做错了事,罪该万死,给她留个全尸,好不好?”
“好!”宁禹阎咬着牙呜咽落泪。
康王和安王低声哭泣。
“下辈子,还做兄弟好不好?”宁禹轩红着眼,环望几位哥哥。
宁禹阎,康王,安王齐声道,“下辈子,还做兄弟!”
宁禹轩眼睛开始迷离,握住皇帝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父皇,早些退位去快活,别管世上纷纷扰扰,有空去西北看看乐王那个蠢货,他其实没那么坏。”
皇帝用力克制自己不哭出声,努力的扬起嘴角,回答:“好,父皇听你的,一定去西北探望那个蠢蛋儿子!”
宁禹轩声音越来越小,他努力的呼吸,努力的想再看一眼他的父亲和兄弟们。
他嘴角挂着美满的笑,慢慢合上双眼。
他最后轻喃了一句:“小冬瓜,老子来了......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