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到这个声音,郝灵灵却是一愣,待缓过神来已一头扎进况风华怀中:“况姐姐,你没事……太好了!”
况风华似有些不自在,轻嘲道:“不害臊的丫头,还不起来?”
郝灵灵兀自抱着不肯放,只双肩微抖。叶曼青看得真切,不由心下暗叹。况风华同她对视一眼,眉眼一动,便不再多说,任由郝灵灵抱着。
“你跑那么快作甚……呃,臭丫头!木头快来!”
齐楚喳喳呼呼地叫着,叶曼青不由微笑:“哎,看到我也不用这么高兴吧!”话说着,她的目光却忍不住往齐楚身后飘去。
“叶姑娘……”木怀彦凝眸望来,虚渺渺如烟笼寒江,映着微沉的嗓音,似有千言万语待叙,却不知为何半晌未再言语。
叶曼青只是笑:“我没事。”
其实算来不过几天的光景,这些天她更是日日在齐楚眼皮底下活动,真说起来根本就是没有分开过。只有木怀彦,她是直到今天才再见到他的面。也许和离境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太过磨人,此刻看到木怀彦,仿佛分别已是经年。眼眶微热,她竟不知说什么好,许久许久,也只是默默笑着。
“咳咳!”齐楚忽地咳嗽起来,众人一同看向他,却见他抖肩抱剑,“我说,我们是不是也该进去了?”
叶曼青顿时回神,可不是,周围哪还有人,连先前那个表情怪异的骆婉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她莫名地双颊飞热,开口便有些讷讷:“那我们也进去吧。”
“……嗯。”郝灵灵低头揉揉眼睛,再抬头时脸上的神情已多了分坚毅。她话音刚落,楼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一步处,清秀的脸庞略显苍白,神色却是同郝灵灵一般无二。
这两人……叶曼青微微皱眉,正待相询,却见一个灰衣小童走近请他们入内。那小童正是先前向她做鬼脸的那个,此刻恭谨的模样倒看不出他的性子。郝灵灵挺挺胸,当先迈步,楼缘紧随其后。齐楚朝叶曼青眨眨眼,便同况风华一起跟上。
叶曼青一怔,身侧清和嗓音近在耳畔:“走吧。”抬头便见木怀彦含笑看着她,那般熟悉的笑颜,让她不由跟着微笑。
“待此间事了,叶姑娘再好好将这几日的事说与我等听。”木怀彦声音微沉,“在下无能,竟为歹人所趁,实在无颜面对叶姑娘。”
“这怎么能怪——”
木怀彦突地旋身,倒灌而来的山风将他的袍袖吹得猎猎作响。他额前的碎发向后扬起,墨黑的双眉在白皙的皮肤上凸显出一种令人心惊的色比,平素清亮温和的眼眸此刻却是沉如墨玉,光彩夺目却让人不敢直视。叶曼青不觉眯眼,面前这人青竹般的身姿似乎多了点坚硬……
“怀彦只请姑娘放心,此事,绝无二例!”
一入殿便觉气氛不对,只见大殿中间站着一个执杖老者和一个黑衣少年。黑衣少年似在说着什么,那老者只无声地站在他身后,像一抹黑色幽灵。叶曼青打个寒噤,这两人应该是“不悔岩”的人。木怀彦袍袖轻挥,将她带到一旁。
“云掌门,小辈无心捣乱。只是事关重大,因而无奈冒犯。”黑衣少年一拱手,语意虽是谦和,但那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表达歉意,反而冷冰冰地似有不共戴天之仇般。
云觅言白眉微敛:“本派庆典之日,本不应为杂事所扰。但云某向来敬服不悔岩,不知司马执事所指何事?”
黑衣少年回头目视老者,见他微微点头,才道:“我不悔岩潜居归魅山十多年,与世无扰,本已无意于江湖。只是此次江湖传闻,金刀镖局前些日接了一趟镖。”这少年的语气冰冷,这些话仿佛是冰渣子般一粒粒往外冒。他话语微顿,殿中众人却已有些骚动。
“这镖,便是送往青霓山。”
这话一出,底下众人顿时议论纷纷。金刀镖局日前灭门之事江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关于那趟镖,更不知有多少人的眼睛明里暗里盯着。只是金刀镖局既毁,便是此前送镖的一众人等也莫名失踪,一日之间,这势力遍布十二州的第一镖局便已烟消云散。武林中虽然流传这镖物便是那传说中的物事,但这镖要送往何方托镖之人为谁,却是无人知晓。此刻这少年一口咬定镖物是送与青霓山,却让众人如何不吃惊?
云觅言拂袖道:“执事怎可胡言?金刀镖局之事老夫也有所耳闻,但我青霓剑派堂堂正正,便是那镖物真个珍贵无比,我青霓派也不屑据为己有!”
“不悔岩从不行无据之事。”黑衣少年直视云觅言,“金刀镖局已毁,郝云尧生死不知,江湖中也未听闻有何人取得镖物。”众人听得分明,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说,既然无能得到镖物,说不定这趟镖早就送到目的地了。
叶曼青看向郝灵灵,只见她脸色煞白,牙关紧咬,原本圆润可爱的鹅蛋脸竟是清减不少。况风华站在郝灵灵身侧,伸手扶着她的臂膀。
“那镖物于不悔岩至关重要,望云掌门不吝割爱。”
云觅言是何等人,哪里受过这般轻侮?他还未动作,狄望舒便冷喝一声:“放肆!”
这两字像是某种暗号般,原本静静坐在墙角的不悔岩众人忽地一下齐齐站起,面无表情地盯着狄望舒。几个年纪较轻的青霓派弟子更是齐刷刷拔出长剑,冷冷回视。场面一时剑拔弩张起来。
云觅言摆手示意众弟子退下:“司马执事为何如此肯定镖物在我派?”
那老者手中拐杖在地面一点,金石敲击之声清晰可闻——那拐杖竟是铁制而成。黑衣少年躬身退到老者身侧,只见老者铁杖点地,口中咿咿呀呀地发出怪异的声音。原来这老者是个哑子。
众人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那黑衣少年颔首接道:“不悔岩自有不悔岩的门路。送镖上青霓山,这话是那托镖人亲口所说。”
“那托镖人是谁?”云觅言急急问道。
“……不可说。”
殿中静默一瞬,云觅言微捋白须,凝眉道:“既是不能言明,我派又确实未曾收到任何镖物,请恕云某无法相助。”
那老者忽地铁杖重重一扣,咿呀几声,黑衣少年便道:“不悔岩此次势在必得,倾巢而出断无空手而归之理!”
这话威胁的意思溢于言表,云觅言虽是好脾气却也动了真怒:“纵然‘不悔绝命’,青霓派也绝无心怯之意!”
两方势如水火,互不相让,眼看一场争斗已是避无可避。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忽然——一个细弱微带着颤意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
“镖物……在这里。”
众人一惊,齐齐望向发声处,只见右侧靠近门口处的位置上,一个穿着鹅黄衣裳结着双辫的稚气少女缓步走出。她身后的素衣少年亦步亦趋,跟在她后头半步远处。
听到声音的一瞬,叶曼青不由握紧双拳,又是惊讶又是担忧。况风华扫过来一眼,双眸如冰凝注在郝灵灵身周,身形看似随意,却是随时都可爆发的蓄势之态。叶曼青顿时想起她先前所说,眼下这情形,郝灵灵的安危真是堪忧。齐楚双眉紧皱,只抱剑而立。
叶曼青低声道:“……注意保护灵灵。”
身侧木怀彦的衣衫轻动,低低应了一声:“怀彦明白。”
那边郝灵灵和楼缘已然走到云觅言跟前一丈远处,躬身拜下:“金刀镖局三女郝灵灵代兄送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