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细绵如丝,交织着将世间的一切遮掩。
时辰虽然已然是中午,但是阴霾却重重叠叠,将阳光遮挡的密不透风。
秦淮河岸上此时已经已经站满了人,无数身穿铁甲的太子护卫神情冰冷的站在两边,如同猛兽一般,静静潜伏的看着面前的猎物。
蒋铭则带着江南的大小官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惊恐规规矩矩的在等着蓝麟雪的到来。
远处的河堤下有不少渔民百姓在奋力的堵塞破裂开的坝口,沸反盈天的声音和这边诡异的沉默形成狰狞的对比。
蓝修远坐着软轿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比此时天气还压抑的场景。
蒋铭看见蓝修远来了,赶紧走过去,焦急的在他的身边小声的说着什么。
蓝修远苍白的脸上丝毫没有一点表情,冷硬的和江边的石头一样。
蒋铭焦急的说着,他便听着,目光森冷,却始终无动于衷,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蒋铭终于不说了,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蓝修远最后淡淡的看了蒋铭一眼,将身体靠在软座上,轻轻吐了口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随他去!”
蒋铭立时急了,“五爷,这眼下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太子震怒,已经将江南的官都给抓到这来了。而且,刚才已经回来禀报了,太子派人去开银库了,那到时候我们的事可就败露了,……”
“我们有什么事?”蓝修远忽然淡淡的瞥了蒋铭一眼,然后又转过去冷漠的说道:“我一个堂堂皇子,和你们这些人能有什么事!”
蒋铭听蓝修远这样说,立时急了,“五皇子,你可不能这么说啊!那银库里的银子我们可都是按照相爷的吩咐……”
蒋铭的话没说完,蓝修远便阴冷的看了他一眼,蒋铭的话立时就顿住了。
蓝修远漠然的转过头,继续凝视着远方,“蒋大人,你这官年头当的也不少了,有些事不用我现在教你吧。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什么事情明白,什么事情不明白,这样简单的东西就不用我再来回反复叮咛了。扬州现在除了这样的烂摊子,难道蒋大人不应该替相爷分忧,反而要给相爷泼冷水吗?”
蒋铭吓得连背后的冷汗都掉下来了,赶紧低头说道:“是,是,属下都明白!只是,太子那边追的实在是太紧了,属下怕……”
“怕什么呀?”
蓝修远现在真是从内心往外有一万种厌恶。这些东西除了会为自己拼命的贪钱,真到用的到的地方,跑的比兔子还快,还不到最危机的时候就会反口咬自己主人一口。这江山要是真的指着他们去给打下来,怕不是比纸糊的还轻薄。
蓝修远嘲弄的扯了一下嘴角,都没看蒋铭一眼,继续说道:“怕蓝麟雪去抄家灭族啊?你真的以为太子会做这么糊涂的事吗?不过,我也要提醒蒋大人一声,如果有些事子啊你这决了堤,到时候别说的你官位,就是你的脑袋和身价也是危险的。相爷的脾气你是比我清楚的是吧!?”
蒋铭觉得心里更慌乱了,偷偷的看了一眼蓝修远,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只是垂着脑袋不停的说是。
蓝修远看着他们心里烦,不由得挥挥手,将所有人都呵斥到前面,自己拄着下颚,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风雨,想着自己的心事。
听到蓝麟雪和秦蔻儿落崖的时候,谁也不能想象他当时的心乱如麻。
但是,当晚上属下告诉他根本就没有找到秦蔻儿和蓝麟雪的尸体时候,蓝修远竟然奇异的送了口气,竟然感觉心里有淡淡的喜悦。
她没死!她一定没死!
只要想到秦蔻儿没死,蓝修远便感觉到一种从内心深处奔腾的喜悦,远远压过了计划失败的沮丧。
蓝修远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又或者是中了那个女人的毒,但是那又怎么样?想到还会再次见到她柔美的笑脸,智慧的双眼,似乎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失败是那么难熬的了!
至于蓝麟雪,蓝修远想到就叹了一口气。
蓝麟雪是属猫的,有九条命。
蓝修远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这皇位天生就是蓝麟雪的,不论他做什么都只是痴人说梦!否则,为什么每次最后失手的都是自己,而蓝麟雪最后不但会死里逃生,还会变的以前更强大。
蓝修远甚至想,蓝麟雪之所以能有今天这样的势力,也许就是被他们给折腾出来的。
也许别人不知道,又或者是蓝麟雪隐藏的很好,但是蓝修远却知道,蓝麟雪的势力范围已经如同一只八爪章鱼一样伸的很远了。
虽然蓝麟雪从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太子不理事实的样子,但是他却在不知不觉间将朝中几个真正办事的肱股之臣全部握在手里。
这些人做事经验丰富,而且都是官场好手,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衷心而年轻。
相反,看胡天庸的手下却全是蒋铭这样的饭桶,除了会贪钱,什么都是做不好的。
蓝麟雪不但在朝中已经培养了大部分的中流砥柱,就是在军中那也是有不少铁军跟随。
想到这点,蓝修远的脸色就变得更冰冷。
从蓝麟雪很小的时候,皇上就给他亲自调教了一百个少年,其中就有霜花等现在跟在蓝麟雪身边的人。
这些少年陪着蓝麟雪一起吃,一起睡,一起习武读书,甚至蓝修远小时候都嫉妒,他们和蓝麟雪的感情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感情。
而这些人早在七年前,就被皇上逐步的分散出去,全部安插在各个兵营了。
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去哪了,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还有谁,现在叫什么名字,除了蓝麟雪之外。
蓝麟雪还在秦岭亲自组建了一支少年军。但是说着是为了好玩,试炼一下自己有没有能力领兵打仗。
开始的时候,甚至连胡天庸都没有留意这样一支被扔在秦岭守着边疆的少年人。
蓝麟雪也是在开始的时候有三分热情的带着几十个少年人练习兵法,几个月之后也腻歪了,直接就将这些人扔去了秦岭。
但是不过就是短短三年的时间,这些少年全部成为了浴血沙场,实战经验丰富的少年将军。
他们的军队也由最开始的二百人竟然迅速扩充到了两万人,死死的守着边疆的大门。
直到此时,胡天庸才知道自己不但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不但轻视了当时的蓝麟雪,更是轻视了这些人的力量和守护的位置。
以后一旦出事,这些人就会从秦岭往回杀,先经过江南这些富庶之地,将江南粮草瞬间便阶段。
而且南方人打仗从来都不比北方彪悍,而经过的几个省份又是皇上的死忠人在守着,联合上太子的人,那将是撼动天下的铁狼之师。再加上蓝麟雪提前布置出去的人,那后果将是完全不堪设想。他们到时候就会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
蓝麟雪布置这步棋整整用了五年。
蓝修远微微惨淡的笑了一下,这样的忍耐,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谋算,这天下难道还不是蓝麟雪的吗?
他到底在干什么?
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找死路?!
蓝修远疲惫的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头。蓝麟雪没死,蓝伽缘跑了,这就是说他的计划彻底失败了。而且很可能,蓝麟雪还会紧紧抓住这次的机会将他一军。
但是蓝修远现在不想再想这些了,太子府的人已经让他在这等着,那么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只能在这等着。
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到了晌午的时候,雨不但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是有点越下越大。
河里扔下去的沙袋被上流冲下来的激流都给冲走了,还冲跑了两个人。
官兵衙役在太子护卫队的驱赶下,也和渔民一起去填补漏洞。
他们这些人什么时候在冷水里泡过,就算是被赶下来了,也还打着官府监督的头号在下面驱使别人。弄的大家都愤愤不平,碰见脾气不好的汉子,直接就动了手。
一时间,下面乱的厉害。
蓝修远此时都和没看见一样,只是坐在自己的轿子里,闭着眼睛慢慢转动念珠。
那些官员在雨里站的又冷又饿,心里还充满恐惧愤怒,没办法的时候只能那下面人出气。
所以,当蓝麟雪坐着自己太子标志的华丽马车,带着大队人马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混乱的情景。
蓝麟雪身上全是伤,他不能靠在后面,只能侧着身子斜靠在旁边的软榻上,面目上带着一股邪魅的冷艳。
蓝麟雪大队人马过来的时候,下面那些小官吏因为都是在岸边背对着人在指挥,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蓝麟雪已经来了。
蒋铭他们看见蓝麟雪的车队赶紧躬身跪在雨里,大声叩拜:“参见太子!”
蓝修远也赶紧从自己的轿子里下来,被人撑着伞走到蓝麟雪的跟前,躬身俯首行礼:“参见太子!”
蓝麟雪果然没有死,而且不但没有死,第二天还大模大样的出现了,看来确实是被秦蔻儿给救了。
只是秦蔻儿去哪了呢?
蓝修远低着头,脸色变了又变。
蓝麟雪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而是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对老七懒懒的说了一句:“怎么这么吵?”
老七赶紧说:“下面的人正在督促修堤!”
蓝麟雪嘲弄的一笑,“这时候想起来修来了?我还以为扬州的官都死绝了呢!这都要水淹金山寺了,还在那抓什么逆贼呢!”
这边正在说着,就看远处忽然起了更大的骚动。
一群浑身泥水的汉子和下面的官兵起了冲突,已经动了手,眼看都要扑到水里去了。
蓝麟雪眯了眯眼睛,对下面一个副官摆了摆手,“去,带人没人在那些光吃饭不干活的官兵身上给我抽二十鞭子!”
“是!”副将沉沉毫无表情的应道。
立时,下面的护卫冲过去,扬起手中的马鞭,不由分说的将那些官兵劈头盖脸的抽了二十鞭子。
而那些渔民看到这场景,被打的愣眉愣眼的,什么情况?怎么平日里不是应该抽他们鞭子吗?现在怎么改规矩了?
往这边一看,立时就看到了蓝麟雪的仪仗,赶紧都爬出来,不管脏不脏的跪在地上给蓝麟雪叩首。
下面那些小官看自己手下被打的鬼哭狼嚎一样,一个不长大脑的猪头没忍住就叫了出来:“太子爷,那些都是咱们的人!您打错了,应该打那些刁民!”
蓝麟雪立时皱了皱眉头,冰冷的眼神如同毒蛇一样定在那猪头身上,阴森森的说道:“你和谁敢说咱们?你这样的狗东西连治下的百姓都管理不好,还敢说刁民两个字,我看你才是最该挨鞭子的那个人!来人,抽三十鞭子!”
“是!”
身边禁卫想都不想,冲过去,扬起鞭子就是一顿抽。
将那猪头抽的姑爹喊娘的,十鞭子过后就开始蒋大人,五爷救命了。
蒋铭真是恨死了这狗东西,好好的自己挨揍,为什么还要连累他下水!
而蓝修远木然的脸根本就一点反应没有,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蓝麟雪直到此时才将目光落在蓝修远的头上,冷冷一笑,歪着头顶着蓝修远看到:“五弟,看见我来了,是不是有些意外啊?心里琢磨着这本来是死人怎么就复活了呢?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否则摆个臭脸给谁看啊!”
蓝修远淡淡一笑,看了蓝麟雪一眼:“臣弟不知道皇兄在说什么?皇兄好好的,怎么会有死而复活的说法?”
蓝麟雪笑得更邪魅,和老猫抓耗子一样的逗弄蓝修远:“你还装的真是淡定。我都很佩服你,只是,有些事,你不承认不代表我不知道是谁做的!也不代表老三不知道。你这心真是狠啊,说到底,咱们还是一个爹养大的兄弟,你怎么就这么忍心让人将你小时候给你糖吃的皇兄直接逼的去跳崖!”
蓝修远的拳头不自觉的握了握,才笑着抬起头看着蓝麟雪,目光竟然是很坦荡:“皇兄到底说什么臣弟是一点也不懂!不过,说道这个,臣弟还真的有件事要启禀皇兄。三哥被人劫走了!”
说到这,蓝修远竟然有一种很痛苦恼恨的表情:“皇兄,三哥的谋刺案还没有个准确的说法,此时却又糊涂的跑了。这岂不是将自己的罪名直接就落实了!真是糊涂!”
“呵呵,”蓝麟雪笑出了声,“什么罪名不罪名的,不过就是闹着玩的事。就是下面这些狗奴才没事挑刺,才会让父皇把你也折腾来。不过,我觉得昨晚老三跑的还真是好,这要是不跑,保不齐今天咱们就改集体给父皇报丧了!”
“皇兄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臣弟是一点不明白了!”蓝修远觉得自己的事情做的干净利落,虽然没有杀了这两个碍眼的东西,但是却也绝对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蓝麟雪冷冷的看着他,忽然诡谲的撇撇嘴角,身子微微前探的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的事做的天衣无缝,根本就没有知道会把这件事赖在你身上!”
说完,蓝麟雪摇摇头,似乎有些惋惜,“那你就错了。我和你说,这世上的事只要你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更何况,你还留下了很多不可磨灭的证据。不过,既然你完全不承认,那我也就不多问了。我只希望到时候在皇上面前,你也能把嘴闭紧了。你也知道,皇上他老人家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当他的面撒谎!”
淡淡的扫了蓝修远苍白却有些冷硬的脸,蓝麟雪觉得他不用和他再说什么了,就这两样就够他回去差一阵子了。而且,很快,他就会知道他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有些恩怨不怕回头算,回到京里之后,等待蓝修远的将是谁也无法阻拦的狂风暴雨。
蓝修远淡淡一笑,抬起头,紧紧凝视这蓝麟雪:“皇兄,我只想问一件事,请您陈恳的都告诉我!”
蓝麟雪一挑眉,“哦?咱们两个之间还有诚恳这个词吗?”
又瞅了瞅兰秀妍,蓝麟雪忽然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探:“不过,我现在很好奇你到底想问什么事?你说说,要是我心情好,也许真的会告诉你也说不定!”
“秦蔻儿,她怎么样?”
蓝修远知道这是蓝麟雪的逆鳞,但是无论如何,他找不到她,只能通过蓝麟雪得知她的下落。
因为他是真的很担心。
蓝麟雪的神色立时变了变,很难看,也很古怪!
他直冷冷的盯着蓝修远,但是蓝修远却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蓝麟雪觉得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蓝修远,我觉得你有点不要脸!”
蓝麟雪说的很轻很柔,但是眼神却很冰很冷。
“她在哪?”
蓝修远从来都不在乎蓝麟雪会如何辱骂他,更不会在乎他会怎么看他!他现在只想知道秦蔻儿到底在哪?
“和你有关系吗?”
蓝麟雪最恨蓝修远这样一副正人君子、爱你至深的模样。
“有!很有关系!”
蓝修远觉得自己此时手里如果有把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插进蓝麟雪的胸膛。但是此时他除了忍耐,真的事一点办法都没有。
“皇兄,我知道你和蔻儿……”
“她在我床上睡觉!”
蓝麟雪没等蓝修远把话说完,直接说了出来。然后慢慢的看着蓝修远的脸色变得更苍白,眼神变得更阴暗。
蓝麟雪残忍的笑了,笑得如同地狱般无情。
蓝修远努力平复住内心的波涛汹涌,然后不带一丝表情点点头,“好!臣弟知道了!”
“你知道的还不够!”
蓝麟雪一点也打算放过蓝修远,“蓝修远,你想要这天下,我给你机会。但是,你想要秦蔻儿,那是痴心妄想!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一丝机会的。而且,不得不承认,这次你做的真是不错,至少让秦蔻儿看清你的真面目,对于这一点,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否则,我就是把嘴皮子磨破了也说不透你的虚情假意。”
蓝麟雪又笑了,得意洋洋的。
蓝修远却垂下眼眸,低头笑了一下,微微拱手:“臣弟知道了!”
蓝麟雪瞟了蓝修远一下,然后便将目光落在那些还跪在大雨里的大人们。
“蒋铭?”
“是,属下在!”
蒋铭嘚嘚瑟瑟的回答,不知道太冷还是太怕,让他看起来整个身体都在摇晃。
“我问你一件事,你好好的抓人家秦天阁的人干什么啊?”
蓝麟雪斜靠着身子,眼里甚至带了那么点的小困惑的看着蒋铭。
蒋铭赶紧抬起身子说道:“当然是为了找到救走三皇子的逆贼!”
“你觉得是秦蔻儿将三皇子救走的是不是?”说道这,蓝麟雪更困惑了,眯着眼睛问道:“好好的,三皇子能和秦蔻儿扯上关系?你这脑袋是被猪油糊上了!你这逻辑根本就讲不通。你就是怀疑我和五爷,你也怀疑不到她身上啊?好歹,本太子和你五爷同三爷亥时亲兄弟呢?我看你这两江总督简直就是一个白痴。你不是还有事瞒着本太子吧?”
说着,蓝麟雪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蓝修远。
蓝修远依然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属下绝对不敢欺瞒太子!找秦天阁的人还因为这秦淮河的堤岸都是秦天阁的找人出来修的,现在出了这漏堤的事,当然要抓着他们的人问问了!”
这是蒋铭在蓝麟雪让他们来堤坝上临时想到的借口。
“哦,”蓝麟雪立时恍然大悟,指着外面破的堤坝:“那些渔民和艄公把修堤坝的银子都贪了,你是这意思吧?”
“属下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堤坝出现问题,属下职责所在,当然要先问问他们。”
蒋铭觉得自己的理由特别光明正大。
“你怎么不先去那些监工呢?这修堤坝的时候他们都在干什么?睡觉?还是吃屎?”
蓝麟雪最后一句话说完,下面的人将脑袋更深的沉了下去,眼看要埋在地上的雨水里了。
蓝麟雪站起身,老七立时伸出手,后面的人赶紧将伞撑过来,蓝麟雪搭着老七的手,缓慢的从车上走下来。
奶奶的,腿上的伤还没好,就得处理这帮龟孙子,看他回头怎么收拾他们。
下面的人随着蓝麟雪从车上下来就更紧张。
“我问你话呢!回话!”
蓝麟雪并没有要放过蒋铭。
蒋铭立时回头对后面的扬州知府怒吼了一句:“太子问话,没听见啊?回话,这堤坝修的时候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扬州知府吓得赶紧叩头说道:“启禀太子,这秦淮河的堤坝那真是修的坚固无比。一般的雨季肯定都没什么问题,可是今天的雨水太大,这山上的泥石水被冲下来的多,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裂口。属下马上监工,让他们加紧修筑。”
“你——放屁!”蓝麟雪一点好眼色都没给,冷眼看着地上的脑袋:“江南的雨季这还没有真的开始,而且,这两天我早就派人问过,这山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泥石水被冲下来。皇上早就说过,秦淮河、长江、黄河等这些沿岸的大堤修的坚固程度至少是能抗住五年大灾的!这才刚刚修好了,就漏成这样,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把修堤的银子拿去干什么了吗?”
说到这,蓝麟雪猛然一回头,凶狠的盯着蒋铭:“蒋铭,我问你,两江的库银都哪去了?按照朝廷户部的显示,这扬州存放的两江库银至少要有四百万两。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我只看到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呢?”
蒋铭一听这话,立时心里慌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太子爷,您知道,这库银从来都是有亏空的。两江这几年并不太平,又给边疆平叛提供了不少粮草,这些修堤筑坝,施舍百姓,救助官员,单单去年修建京杭运河,那就是花了整整五十万两白银啊。太子,这都是明账。你就是要了属下的命,属下也不敢轻易动那个银子啊!”
“蒋铭,你个狗东西,竟然敢当我的面就胡扯!京杭运河是你们花的钱?那都是皇上经过户部专门拨的银子!就是那银子那是我看着核算的!我现在算是看好了,但凡是有亏空,就往皇上脑袋上扣屎盆子是吧?你是不是琢磨这些事直接按到皇上头上,就没有人查了?我告诉你,那你是做春秋美梦。你们这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狗官,是不是等着史梦坚的账册扔到天下公布于众呢?你们扬州这些官守着最富饶的地方,往死了贪。那也就罢了,就这么一条秦淮河你们HIA不给皇上守好了,都是相死了是不是!”
“臣等不敢!”
下面的人立时群声回答。
蓝麟雪冷冷一笑,比外面的风雨让人感觉更刺骨。
“我早就听说了,扬州的官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敢的!后面有腰缠万贯的盐商顶着,这世上就没有你们不敢干的事!”
说到这,蓝麟雪似乎极其气愤,叉着腰在地上喘着粗气。
“你们不说是吧?你们死都不肯把银子吐出来是吧?行,我也今天和你们说实话,这秦淮河我看见了,就绝对不能不修!你们现在要是乖乖的把银子吐出来,我还能饶你们一命,否则你们别怪我心狠手辣!我是什么脾气,你们要是不了解可以问问你们五爷,当然,你们也可以问问皇上!”
下面立时响起一片喊冤声和哭声,连天震地的,好像冤屈的六月要飞霜一样。
蓝麟雪看着这些滚刀肉,然后又看了一眼死活沉默不语的蓝修远,心里冷冷一笑。
他们最好怨声震天,要是真的乖乖把银子拿出来,他下面的戏还不好演下去。
正在这时,属下跑过来轻轻的回禀说君言诺来了。
蓝麟雪摆了摆手,“让他过来!让他好好看看他平日里到底把银子给了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下面的人很快就把君言诺带了过来。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君言诺的脸上有一丝憔悴。
见到蓝麟雪,君言诺赶紧肃穆单膝跪地:“参见太子!”
蓝麟雪摆了一下手,示意君言诺站起来,然后猛然大喊一声:“都给我闭嘴!皇上还健在呢,要你们在这哭丧!”
下面的声音立时小了下来。
蓝麟雪单手叉腰,身体搭边靠在车边缘上,让自己努力能支持住。脸上却丝毫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状况来。
君言诺站起身,微微垂着眼眸站在一旁。
蓝麟雪指着君言诺说道:“君言诺,这些狗东西说你们找的渔民村民修堤坝的那些人贪了银子?来,你说说,你们秦天阁在里面捞了多少好处?”
君言诺一听这话,眼底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到愤怒,控制着情绪的说道:“太子说这话,真是让言诺无法应答了!秦天阁每年别说是贪银子,就是这堤坝上的大部分工钱还是秦天阁拿出来的。而且好多修缮的不坚固的地方,也是秦天阁出银子出力的帮忙修补上的。怎么现在除了事,反而所有的事情都怪在秦天阁的头上。那我秦天阁就是到皇上面前,也要把这个道理要回来!这样冤枉人,是不是有点天理不容啊?!”
“听见了吧!你们都听见了吧?!”蓝麟雪指着下面的那些人,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们的心是不是真的黑了!人家帮了你们那么大的忙,最后你们还给人家扣狗屎盆子,你们的心让狗吃了?你们这些猪,就是想冤枉人,也得找点名声差的,抠门不识事理的。就不想想,今天秦天阁在这能把银子给你们,难道就不能把银子给更大的官,找更大的靠山?银子上是写着名字的吗?人家有白花花的银子,你们有什么?只有一个猪头!从今天开始,我但凡再听见你们敢胡乱说秦天阁一个不字,本太子就亲自扒了你们那身狗皮!”
蓝麟雪说到这,真是又气愤又恨铁不成钢,看着蓝修远讽刺的说道:“我说老五,这相爷是不是真的年事已高老眼昏花啊?怎么看人都看不清楚了,净找些不识时务的猪来当官?我瞧着,这江南官场真是烂透了,史梦坚被杀,保不齐就是这些人联起手来将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全都藏起来了!”
蓝麟雪的话音一撂下,下面立时就又是一片喊冤声和痛哭声。
蓝麟雪点点头,“都冤了?是吧?行!你们都冤,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无辜喊冤的下场!”
说着,蓝麟雪脸色一冷,对着下面的侍卫说道:“去!把那后面两排直接给扔到河里填河。这银子不出来,堤坝修不上,他们就别想上来!”
“是!”
太子护卫看起来就是威武霸气。
蓝麟雪一声令下,他们立时如同虎狼一样的抓着后面的两排小吏,一句话没有,竟然直接就扔到了河里。
扑通!扑通!
被扔到河里的官员简直连呼叫都叫不出来,就直接往下沉,挣扎着身子好不容易熬上来,却又被雨水和激浪又给冲下去。
还是远处的渔民看见这边的场景,也不管什么,跳下去救人。
岸上的这些人吓得简直连尿裤子的都有,就快扑上来抱蓝麟雪大腿了,那哭声,比死了爹葬了娘还要凄惨。
蓝麟雪冷着脸一动不动。
老七在旁边打边鼓。
冷脸沉声,一脸冷厉的说道:“大人们还是将银子交出来的好?库银的银子要是补不上来,到时候可就不是填河修坝这么简单的事了!各位达人也知道,别说是你们,就是京城里的三品官,太子说扔出去也不会有谁拦着的!”
下面的一听就更是哭的要死,好几百万两的银子,就是脱了裤子卖屁股,那也是凑不上来的!
而此时,看蓝麟雪的态度,那是谁也拦不住的。
所以,这些人就只好去拜他们的活菩萨——蓝修远。
蓝修远知道,蓝麟雪这就是冲着他来的,江南的这些官,不但熬不住蓝麟雪的手段,更熬不住他的狠辣。
蓝修远微微转过头,看着蓝麟雪说道:“皇兄,这库银亏空的事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几百万两银子的帐就是想查也是一时半会查不清的。这亏了将近三百万两的银子,您就是把他们都扔下去填河,那也是拿不出来的!”
属下的那些人一听,立时和哈巴狗一样的点头,然后充满希望的看着蓝麟雪。
蓝麟雪微微一笑,转过头来看着蓝修远:“我说老五,你怎么专门拆你皇兄的台呢?那你说现在堤坝坏成这样要怎么办?银子今天我是必须要,要不到就填河,抄家!”
下面的人一听抄家两个字,立时有两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蓝麟雪蔑视的瞪了一眼,“出息!”
蓝修远想了想,“不如这样,先让他们去凑五十万两,应急的先把这个堤坝修上,然后……”
“一百万两!”
蓝麟雪阴测测的说了一句,然后盯着下面的官员,“一百万两白银一毫都不许少!要是敢少一点,明天你们就等着抄家吧!”
下面立时又开始哭天喊地起来,什么抢也抢不到这样的屁话。
蓝麟雪冷冷一笑,然后又是一挥手。
立时,又过去几个护卫,将后面的几个人给扔到秦淮河中。
“再敢喊一个不字,我就直接把你们扬州知府给扔进去!”
说完,蓝麟雪冷冷的笑了一下,“你们这些人不用在我这哭穷。你们捞银子的那些伎俩我是明白的,什么一幅画就几千两,一个题词就是上万两。哼,你们不是背后有盐商,有那些丝绸大户嘛。现在正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你们这些大人可以好好的给他们这个机会的。记住,明天的正午,把银子给我抬上来。别的话我不想说了!滚!”
西面的人还想哭,却一看见蓝麟雪阴森森的脸,连哭的勇气都没有了。
只有蒋铭,被人艰难的扶起来之后,看着蓝修远,然后一声长叹,满脸的悲切的走了。
蓝麟雪看着些人,忽然转头饶有兴味的看着蓝修远说道:“老五,我听说相爷的大寿快到了吧?”
蓝修远点了点头,“是快到了!”
蓝麟雪笑得更狡诈了,“诶呀,相爷想来今年也七十大多了,这门生弟子遍天下的,怕是这寿礼可是不能少了!只是,今年江南的官啊,怕是要失礼了!这几百万两的银子压下来,怕是得砸锅卖铁了!我看他们不用相爷反过来倒贴他们就不错了。你回头告诉相爷一声,就说我这银子我替他老人家买阴寿了。修河建堤,造福世人,那可是大修行啊!哈哈哈!”
蓝修远气得脸色很难看,低头拱手说了一句:“皇兄要是没什么事,臣弟先退下了!臣弟的腿还不好,站不了太长时间!”
蓝麟雪竟然格外大方的挥挥手,“去吧!去吧!好好休息!要是蒋铭他们去找你借银子,就让他们赶紧滚!相爷还要大寿呢!”
说着,蓝麟雪仰天大笑,蓝修远却阴沉着脸转身走了。
等蓝修远走远了,蓝麟雪才转头去看旁边的君言诺,冷冷的说了一句话:“秦淮河两岸的堤岸要是全部修葺需要多少人?”
君言诺愣了一下,然后想想说道:“这样大的工程,又是雨季,怕是怎么也需要千人。”
蓝麟雪点了点头,转头去看着外面的风雨,“我给你两千人。把下面我说的几个县的人全部调来给我严防死守秦淮河堤。老婆孩子全都来,我要把秦淮河堤修个千年不漏!”
说着,蓝麟雪轻轻说出了四个县的名字。
君言诺听完,一下子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