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不懂,他确实不懂……
从最开始什长倒下的那一刻开始,周恒就一直处于一种神游的状态中,只凭借着平素训练的本能行事。
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不小心看到了太多的东西,有关死亡、有关法术、有关敌人。
周恒原本以为谢小满是某个地方的世外高人,甚至只是自己在极端状态中产生的某种幻觉。在他回到中军,半身浴血的向霍起禀报了敌袭的消息之后,他就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当中。
昏迷并不紧紧是因为伤情,还因为心绪的起伏动荡太过强烈,以至于周恒这种未经过风浪的少年,实在有些吃不消。
但少年也毕竟是少年,不论多么疲惫、多严重的伤痛,短时间内就会恢复几分个,更何况周恒所受的,只是擦过手臂的一枝羽箭。
手臂上的伤口早已被上了药、包扎好,疼痛感也降低了很多。
周恒的昏迷仅仅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四周的喧嚣声就将他重新拉回到这个世界里。
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揉了揉眼睛,四下瞧了瞧,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所做的事情,以及霍大人在听到敌袭的消息之后,紧皱起来的眉头。
好在自己活着回来了,如果不将这个消息传回来,事情恐怕会不堪想象。
平生第一次,周恒感觉到了责任带来的成就感。他握紧了双拳,看着从身旁快速走过的中军将士们,心里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自己这次拼命的结果,似乎很不错呢!
周恒这样想着,心中渐渐泛起几分喜意。可是很快的。他便再度想起了什长对自己怒吼着“敌袭”二字的画面,心脏陡然间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连呼吸都变得不再通畅。
什长,还有自己的同袍……
周恒捂着胸口,眉头紧皱。他的牙齿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嘴里蔓延出一股铁锈的味道,这样的熟悉。让他有些难耐。
这种难受的状态。直到听到一个声音后,被突然打破了。
“哎,那个谁谁谁。嗨!你叫什么名字?”
熟悉的声音。随意的口气,周恒抬头看着那张陌生中带着熟悉的面孔,下意识的回话:“我……我叫周恒。”
再然后,那个少女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堆什么。而后就指了指旁边一直沉默的汉子,转身走了。
“你懂的。”
少女离开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懂什么呢?我真的不懂啊……
周恒傻乎乎的愣怔起来,想要去追问,却发现谢小满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于是只好转头看向邢歌。
邢歌也在看着他。二人大眼瞪小眼。
“呃……你好,我叫周恒。”周恒有些搞不清状况,于是挠了挠头。自报家门。
邢歌比他更加搞不清状况,但沉静如他。并没有挠头的习惯,于是只点了点头,简单干脆:“在下邢歌,是那位谢大人的俘虏。”
“啥?”周恒彻底傻了,“什么谢大人?什么俘虏?”
邢歌沉默了一下,看着周恒满脸痴呆的表情,猜到了什么。
他指了指谢小满消失的方向。
“刚才离开的那位,也就是之前使用法术救下你的那位姑娘,就是你们的谢参赞谢大人。”
他又指了指自己。
“我是之前在后面追击你的赵*人。你们的谢大人抓了我,我自然是她的俘虏。你明白了么?”
周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明白了,可是又更加糊涂了。
邢歌却叹息了一声,坦白道:“其实我自己也有些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霍起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带来一丝凛冽的风。他目光冷冽的打量了邢歌一眼,“来人,将他绑起来,莫要让他跑了。”
邢歌并不反抗,任由晋军将自己绑了起来。
“大人,这人知道的太多,要是跑了,牵扯实在太大。不如……”
身旁有人不无担心的看着邢歌,邢歌讲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任何求饶或是畏惧的意思。
霍起没有同意,只是问周恒道:“还能骑马么?”
“能!”周恒连忙站直了身子,只是猛地一下用力,让他眼前微晕,整个人微晃了一下。
霍起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些笑模样。
他伸手拍了拍周恒没有受伤的肩膀,问道:“方才谢大人怎么吩咐的?”
周恒脑子里搅和了半天,才弄明白“谢大人”到底说的是谁,这时候迷迷糊糊的回忆道:“谢、谢大人说,这位是她的……朋友,让我帮着照看一会儿……”
他的认知还在不断的作斗争,希望从之前的混沌中清醒过来,但是很显然,无能为力。
不只是他,旁边知道了谢小满身份的人,无一例外的面色有些难看,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精彩。
如今看起来,在场最为冷静的人,反倒只有霍起和邢歌。
众人纷纷看向霍起,他们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处理邢歌这个俘虏。是为了避免隐患,将他处之后快,还是依照着名声很不好、偏偏方才又带来了二十匹骏马的谢参赞所言,将他当成朋友?
一个谢小满,本身就已经很诡异了。这时候多加了一个敌军做朋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的心都有些凌乱了。
“那就这么造吧。”
终究还是得霍起发话。他的表情依旧冷静、刚毅:“派两个人协助周恒看管,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不是讨论这种小事的问题,阿生,你注意后面的动静,一旦有什么问题直接向我禀报。小萧,你让前面的几个百夫长都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岔子。往桓大将军那边报告的人已经去了么?”
“已经离开一炷香的时间了,派了三个人,分三路走的,一人带马两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霍起点了点头。
旁边,邢歌从几人的对话里捕捉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僵硬。
“没错。我们之所以这么想杀你。就是因为这一点。”霍起捕捉到了他脸上的错愕,面无表情的道,“我们是晋军。不是燕军。或许,你应该多些那位谢大人,即便你今天侥幸逃脱了,过不了几天。你也终究会死于我们桓大将军的剑锋之下。”
这并不是威胁,只是单纯的事实。
所以霍起说的十分随意。却满是寒意。
邢歌无言,他将看向霍起的双眼缓慢的移开,不知在想着什么。
“霍大人,该走了!”
东方。整个营的大部队已经走远,如今只能看到尾部的残余。
西面,隐隐有喊杀声传来。大地在微微震动,血腥的味道已经在秋风里飘开。
霍起不再多言。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周恒在同袍的帮助下跳上了马背,回头去瞧时,见到邢歌被人抓到了马背上,打横的趴在上面,姿势看起来就有些难受。
不知怎么,周恒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谢小满,心里微觉别扭。
可他毕竟还年轻,而且针对邢歌的看守,又是霍大人亲自下的命令,他无权干涉。
一扯马缰,双腿一夹,剩下的几匹战马向东方极掠而去。
留在原地的,只有被践踏了一地的芦苇,与永远泥泞的土地。
……
……
赵明德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很不好。
实在是不好。
这点背的源头,还要从三日之前的那件事情说起。
那个时候,赵明德因为风湿的老毛病,约了两个同样有些病痛的兄弟去夏花姑娘那里看病。
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夏花姑娘的医术的确是神乎其神,别说是治几个腰疼腿疼,依照着军士们上不得台面的说法,怕是连让男人生娃这种事,对夏花姑娘来说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再说,就算是夏花姑娘没有这么高明的医术,即便只是简简单单往那里一站,也是好的。
这世间比夏花姑娘还美的女子并不太多,更何况是在军营当中!
军营这种地方呆的时间长了,连长得秀气的男子,都时不时的会被大家调戏两把,更何况是夏花姑娘这样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不过话说回来,当真美到夏花姑娘那个程度的时候,军中的众人反而不敢调戏,也不愿调戏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对绝美的崇拜,是人性本能的一种东西。夏花姑娘身上散发出的神明一般的气度,又哪里敢让这些人随意意淫呢?
别说做了,就连想一想都觉得是污蔑了夏花姑娘。这种事情,自然没有人敢做。
当然,不敢做、不敢想,却不代表不敢看。
摆着这么一尊菩萨似的神医,外加倾国倾城的美色在军中,自己那日正好又不当值,要是不赶快排队去瞧一瞧,那才是真正的有病!
赵明德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呼朋唤友的往中军溜溜达达的途中,遇到了谢小满。
而这场相遇,就为赵明德这几日的不幸,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实话实说,最开始调戏谢小满的人并不是他,他至多只是个帮凶。
只是这个帮凶到后来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做的实在过分了些,率先的去抓谢小满的肩膀,又捏住了谢小满的下巴……
这件事情……这几天下来,赵明德一旦想起这件事情,就会下意识的狠狠打上一个寒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