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打断了室内默然气氛。
霍磊抬眼望向船窗外,天色已近擦黑,不曾想二人竟无声发呆许久。
林鹤得允推门而入,见到一个立于窗前,一个呆坐桌边,之前他与燕四门外守候,先前还能听到一两句传来吵闹之声,后来就无声息,没想是正在赌气。
行礼后,林鹤问道“王妃、主子,现下黑骨道众人均已受缚大口岛,之前埋于二口岛、三口岛小众海盗早已清除。下一步是否接谈郑远东?”
一说到郑远东,慕如花忽然想起一事,对着霍磊开口道:“关于这位郑总兵,你作何打算?”
霍磊微微一笑,正色道:“与你想法一致。这位郑总兵野心不小,对桃源镇虎视眈眈,今日请他前来救援,一则借力打力,二来搓其锐气。让他彻底打消贪吃念头。不然他对桃源镇始终是一个潜在威胁。”
慕如花点头附和了一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不过他可不是一块好石更称不上一块好玉。”
随即,霍磊与慕如花相商后,召来郑远东。
此时的郑远东面目低垂,衣角凌乱,早已没有了先前踌躇满志的模样。当他看到前来解救他的竟然是寡妇王妃,更加面含羞愧。但是心底,他却越发怨恨起来。所谓小人以怨报德就如是了。尤其是听闻林鹤竟然也是永王府安排伏兵,更加心怀不满,但是面上丝毫不露。
霍磊解释林鹤为永王府原调训练兵丁,不曾驻营,此次也是为解救桃源镇遇袭而返,不曾想正好得遇郑总兵与黑骨道相拼立马加入相助。只是当时混乱,未及两下见面分说。
远在郑远东接到永王妃遣返封地邸报之时,并未听闻朝廷下拨安排兵护。不过这些兵丁由原永王府派遣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这位似曾相识的霍磊,除了他提及曾在远镇元宵大会之上见过之外,肯定还在其他地方见过!
慕如花见郑远东不豫不语,直言道:“此次桃源镇遇袭多亏得郑总兵出手相援。眼下黑骨道虽受挫,但后患仍在,还需总兵相助!”
郑远东一怔,心底又燃起些许傲气。寡妇就是寡妇,还是得乖乖开口相求。似乎慕如花看透了他的想法,接下来一段话让他如同吃了薄荷胶一般凉透心肝:“我自有法子解决黑骨道一事,只需郑总兵将兵权暂借两晚即可,船、人、旗均要。并非不信任总兵,不过此次相助剿盗,大人不听劝阻贸然出兵,如若不是我府兵丁返镇,后果难料啊。我想大人也不想这般消息传至上庭罢?!”
赤果果的威逼啊!郑远东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扮猪吃老虎”!面前这位笑意盈盈的寡妇王妃分明就是个狡猾的妖精化身!这次明为海盗偷袭,实为渔翁在后!翻手间不仅解决了虎口三岛潜伏着的黑骨旗,还捎带上打压了远镇总兵势力。这位带“皇”字小辈可把自己的处境、优势利用得妥妥当当。至于她要利用自己的兵权去如何解决黑骨道,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能巧计拿下皇帝许诺“皇商”金字招牌的扮猪永王妃,他不得不应诺了下来。但心里已暗生一计,待安全返回远镇后便要好好参她一本,让其永无翻身之日,到时桃源镇还不得落到自己手上!
郑远东的暗地盘算,慕如花与霍磊此时并无预兆知晓,也不曾想后来真的为永王府带来了一个可怖忧患。
远镇五艘大艅艎现在尽归霍磊调配,除了行驶所需专业船工之外,其他远镇兵士一概羁留大口岛,而原大口岛黑骨旗留守人等则运至三口岛临岸押守。二口岛与三口岛多茂密丛林,除了土着谁也不知还藏着什么,只是夜深之时便会从内岛深处传来古怪兽啸,那些个黑骨道余人维诺挤在一处,半分逃之夭夭的想法全无。只盼早日天明,等待永王府发落。
慕如花等人连同郑远东齐齐返至桃花岛。好生安置了郑远东之后,便与霍磊一同招来林鹤、燕四、霍润、朗士彦等人,相商后续动作,务必要将黑骨道彻底摆平。
先前霍磊提出要与黑骨道大当家谈判,那时慕如花一口否决,彼时利器在握,可以与之谈谈看了。
于是,再次传来混入码头工人中、已被看押的名唤郭飞的黑骨道探子。
霍磊道明谈判意图后,便放了郭飞自行离去,同时归还了那艘“鬼船”。
待郭飞划着鬼船箭般离去船影,朗士彦不免有点可惜加疑虑问道:“就不怕黑骨道再组人马来犯?”
霍磊指了指停羁在桃花岛码头不远处的远镇五艘大艅艎道:“这就是我们的底气。有远征海军相助和这面大郑字旗,贺达海不敢轻易来犯,更何况我们手中还有他的有蛙人、余盗数百人为人质,不怕他不谈。”
说完,霍磊沉静下来。慕如花之前问及过他,这位黑骨道大当家贺达海的底细如何。其实他与贺达海相处并不长远,断断续续一年光景。就之前了解,这位大当家还是颇得黑骨道众人之心,表面为人还算豁达,但深究起来终是格局有限。比如垂涎桃源镇便面上是吸纳了霍磊,但暗地里也无非是利用二字,并非真心相待。
而霍磊也是有心投靠,本意便是探知黑骨道内情。两相都是虚情假意自然累与虚与委蛇。
贺达海狠于霍磊的不告而别,但利字摆中间一切均好谈。接到底下探子回报消息,他略加思索后便允诺了邀约。
地点定于二口岛,时间便在一日后。
本来他对于这个地点还是存有顾忌,但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地方可选。双方大本营均不愿对方涉足,只有这个位于东林南端边境小岛貌似最可适选择。
而永王府这边,也对于谈判地点选择二口岛也是无可奈何。
入夜后,房内莲心催促公主莫再多思,早些安睡。可是慕如花呆望烛灯火芯,突然问出一句:“你说,霍磊,他是真心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