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太监一路急奔,欠身道:“禀淑妃娘娘,三公主到了!”
听到“三公主”几字,一殿的嫔妃都有些慌神。
自打程醉蝶回宫,就没少找她们的麻烦,但凡有好东西,程醉蝶都要一古脑儿地弄回自己宫里去。
程醉蝶穿着一袭鲜紫牡丹烟锦宫装,荷叶状裙摆曳地,逶迤仿似春风中盛开的百十朵大红牡丹盛开,腰系紫缨细绅带,缀以镂雕玉螭凤纹紫色佩环,袖口、衣沿绣以天家贵眷才能享用的凤羽,描金重绘,美伦美奂,领着十余名宫娥、内侍风风火火地过来。
猛一瞧她,倒不似孟国公主,更像是一国皇后,刁蛮、霸道之气十足,因打扮高贵,总会让人误将霸道当高贵。她高扬着下颌,昂首阔胸,人未进远远儿地道:“听说王姨娘寻着你失散的女儿了?”
即便王氏现在贵为淑妃,可程醉蝶还是唤她姨娘。在程醉蝶看来,王淑妃就是侍妾姨娘的命。不仅是如此唤王淑妃,便是对其他两妃,程醉蝶一直唤的也是“姨娘”。
待她迈入大殿,一眼看到王淑妃身侧坐着的陈湘如,眨了眨眼,以为自己见了鬼,提着衣裙,一股风似地走来。
因她害死了陈湘如,便被燕国公府给弃了,慕容景就要登基为燕帝了,这诏告天下的文书已发往各处,那么慕容宸就会是燕国的太子、储君,若不是陈湘如,她就会是太子妃。
莫不是真见了鬼?
天下间,哪有长得这么相似的人。
程醉蝶愣了片刻,看着阳光下的影子。人是有影子的,这分明就是人。不待细想,程醉蝶顿时脱口惊呼:“怎么会是你?你……你是陈月亮?你这个祸水!燕国公府都说是我害死了你,可你好好儿活着……”她感觉自己被人算计了,陈湘如非但没死,摇身一变,就成了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程醉蝶这一阵乱嚷。整个大殿上的人都直直的盯着王淑妃。
王淑妃伸出手臂。将陈湘如护在身后,这是一种母性使然,“三公主想做什么?你早前伤害我的月亮。这一次你休想再伤害她。”
陈湘如心下一阵感动,前世的她,母亲过世得太早,可今儿却被王淑妃护在身后。即便王淑妃因则侍妾,一直对程醉蝶有三分忌惮。这会子却壮着胆子直视着程醉蝶。
程醉蝶扯着嗓子大叫:“她是陈月亮,她是祸水陈月亮……”
仿佛别人不知道,恨不得告诉在大殿的所有人,程醉蝶在那儿失常地一阵鬼叫。
陈月亮没死!她怎么没死。
因为她程醉蝶害死了月亮美人。她才被燕国公上下所弃,连老夫人都不再理她,坚持要将她送回孟国京城。
王淑妃身子一移。越发护住陈湘如,不畏不惧地正色道:“三公主。她现在是你的皇妹,你们乃是至亲姐妹,你不可以再欺负她,过往如何,本宫可以不管不问,但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你不能伤她、辱她。”扭过头来,轻声对陈湘如道:“月亮,你不必怕她,有为娘在,没人敢伤害你。”
程醉蝶见着陈湘如,只觉是仇人见面,要不是陈湘如她怎会变成现下这般,被慕容宣凌辱,被慕容宸所弃,就连燕国公府的太夫人也要赶她回孟国。
她现在是公主,是尊贵的嫡出公主,程邦的儿女虽多,谁能比她更尊贵。
她只觉自己被人陷害了,而这个罪魁祸首便是陈湘如,伸着手臂道:“这个祸水……怎会成本宫的皇妹,休想让我认她是皇妹。”
一侧的湖蓝快走几步,站在程醉蝶的身后,从头到脚地审视着陈湘如,看得越久,越发能肯定,惊道:“公主,还真是月亮美人呢,她怎么变成公主了?”
程醉蝶咬了咬牙,这些人都疯了么,居然不知道她是陈月亮,“她是洛阳飞将军吕连城的女人,把她留在宫里,万一惹怒了吕连城,有你们好果子吃。”末了,跺了一下脚,“我这就告诉父皇去,我要告诉他,说你是吕连城身边的陈月亮。”
王淑妃流落民间的女儿,居然是吕连城身边的月亮美人,这无疑是更大的奇闻,这可是名动天下的美人,相传吕连城爱极了她,因为她一夜白头,因为她相思成疾……
大殿上的嫔妃,有探究的,有审视的,有质疑的,甚至还有唏嘘的,一双双眼睛都齐刷刷地汇聚在陈湘如身上,而她被王淑妃护在身后,王淑妃此刻像一只防备着老鹰的母鸡,满是警惕地防备着程醉蝶。
程元瑞故作不知的吃惊,问道:“五皇妹,你……真的是飞将军身边的月亮美人?”
吕连城因为她的名字,将所盘踞的山头取名“月亮山”,甚至就连他住的院子也是“月亮院”,可见他有多宠这月亮美人。
王淑妃提高嗓门,面露愠怒:“灿阳,月亮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头,受了那么多委屈,你怎能这样问她?”
这一刻,陈湘如心软了,若是强行争执,只会两败俱伤,而让她成为王淑妃的女儿,不仅是太上皇的意思,也是程邦的意思。
今儿王淑妃的真情流露,却是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地看待。
程元瑞垂首,面露愧色,道:“母妃,往后我再不问这样的话了。”
王淑妃握着陈湘如的手,“月亮在外吃过很多的苦,你得好好待她,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否则她也不会被刺客劫持了去,在外头受那么多委屈。”
陈湘如昨晚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来应对这一切,可此刻还是有些乱,程醉蝶见到她失常,她见程醉蝶又何尝不是厌恶而痛恨的,若不是程醉蝶,她现下就等着要做吕连城的新娘子,可如今吕连城与慕容宝钗订亲了,她期盼的良缘都又要落空。
此刻喉咙一紧,她又咳嗽连连。
王淑妃回头道:“来人,快给公主奉药。”
依是温和如初,王淑妃这些年一直觉得孤单,虽有周氏为儿媳,可周氏性子沉闷又不爱说话,如今得了个女儿,正是得意时。
“月亮,吃了药就回内殿歇会儿,明儿宣太医诊脉。”
“今儿来的都是长辈,母妃还在陪着德母妃、贤母妃和众位姨娘,月亮身为晚辈怎能退去,这亦失了礼数。”
这话一落,顿时赢得满殿的嫔妃的好感,这公主性子好,这话更是中听,人家视她们为长辈呢,丝毫没有架子,也怪那三公主咄咄逼人,就这么个柔弱的女子也要欺负,众人早就厌恨了程醉蝶的目中无人,此刻更觉得陈湘如好。
王淑妃心头一软,“你这孩子……”颇有些无奈。
又寒喧了一阵,德妃起身道:“淑妃刚与五公主团聚,我们先告辞了。”
她一说话,贤妃也起身告辞,其他嫔妃也一一起身。
王淑妃忙道:“来人,送德妃、贤妃!”
众人出了怡春宫,怀疑起程醉蝶说的那话儿,大部分人都信了,这新回宫的五公主居然是吕连城身边的月亮美人,传闻这陈月亮熟谙兵法战略,棋艺不俗。
德妃垂首走着,她虽育有大皇子程元吉又如何,可她的出身到底卑微了一些。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做皇妃。
贤妃更是如临大敌,程元瑞有这样一个妹妹,怕是个强劲的对手。
再厉害又如何,到底是个女儿身。
有宫娥给陈湘如捧了汤药来,她接过,强忍着苦味儿,一饮而尽。
王嬷嬷含着笑,道:“淑妃娘娘,今儿一早,舞影宫的三公主便宣了太医诊脉,偏又不见抓药。湖蓝姑娘一早就出了宫门,竟从外头抓了几副药回来。”
程元瑞面露疑色,“是什么药,不在宫里抓,倒跑到外头去抓。”停了片刻,问道:“是哪位太医诊的脉。”
王嬷嬷道:“是高太医,他是大皇子的人。”
程元吉的人,万不会听他们的,若是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淑妃道:“瞧这样子,许是防着我们呢。”
程元瑞也在细细地想,“三公主到底得了什么病,一日消瘦一日,动不动还发一通脾气……”
陈湘如垂首想着,这病不能让旁人知道,除非是什么丑事,此念一闪,陈湘如就想到男女大防的事上,程醉蝶害她,这个仇她又岂有不报之理。
“母妃、三哥,会不会是她在外头做了失节之事?”
王嬷嬷神色一惊,她也正往此处想着,但又不敢一语点破。
王淑妃道:“不无可能,若真如此,以你们父皇的性子,怕是再难容她。”
细看着陈湘如,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好,知书达理不说,心地又好,更重长辈。
王淑妃早前原就是侍妾,最盼的就是得到他的敬重,而陈湘如今儿给嫔妃们说的那句话,谁不是动容的,笑眼微微地暖声道:“三公主行事也太霸道了些,月亮在燕国公府做客,就敢算计、陷害她。”
陈湘如长得柔弱,加上那一张清秀又带了三分病容的脸,任谁瞧了都不由得心疼几分,前世的她相貌虽也清秀,却难与今生相比。
程元瑞信誓旦旦地道:“五皇妹,往后三哥会保护你,再不让人伤你半分。”
这一句话,不由得触动陈湘如的心弦,吕连城也说过要保护她的,心头一动,道:“谢三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