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郁临归一声落下,大家都笑了起来。
包括太后,亦是忍不住轻掩了唇忍俊不禁。
郁墨夜就眨巴着大眼睛,懵懂地看着众人,疑惑问道:“难道我上了那小贩的当吗?”
“当然上当了,”说话之人还是郁临归,他伸手指了指那两个惨不忍睹的木雕,笑道:“小贩都是变着法子地吹嘘自己的东西,四哥这两个木雕,显然是他雕坏的,什么金鸡独立、只手遮天,那只鸡除了没有脚,其余地方也很粗制滥造啊,我辨了很久,才识出它是只鸡,还有那个人偶更是,若无衣衫和发髻,我还真没看出来是个人。搀”
郁临归说完,再次引来大家的哄笑。
包括边上布菜的宫女太监,也都笑了起来。
只有一人没有笑。
那就是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哦,不,也笑了,只是笑得极为勉强,只斜了斜唇角。
郁墨夜也不理会,心里知道,他肯定看穿了自己的伎俩,毕竟她买了书,他是知道的。
只要没当面揭穿她,她就感激不尽了,哪还能指望他跟着做戏。
见众人哄笑,她甚是难为情地挠挠后脑,红着脸讪讪道:“那还真是丢丑了。”
“那怎么能是丢丑呢?我倒觉得四哥很可爱!”五王爷郁临旋接得也快。
郁墨夜瞥了他一眼。
这厮也不知道是真的帮她圆场,还是借机笑话她。
可爱二字用在这里,总觉得不是那么个味儿。
身侧顾词初起身,将郁墨夜手里的木雕接过,自己拿了只鸡,将人偶递给了边上的锦瑟,温婉笑道:“礼物重在心意,王爷有心了,妾身跟锦瑟妹妹都很喜欢。”
锦瑟也当即附和道:“是啊是啊,这礼物很特别呢,妾身喜欢,谢王爷。”
众人这才慢慢止了笑。
太后也缓缓开了口:“的确,最可贵的是一颗真心,看到你们兄弟一个一个如此,哀家甚是欣慰。”
边说,边扬袖示意郁墨夜坐。
郁墨夜恭敬地颔了颔首,将包袱快速打结束起来,交给身后的青莲,一撩衣摆坐了下去。
晚宴继续。
一场危机总算化解过去。
就在她低头吃菜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桌子底下有人在碰她的鞋子。
她本能地抬头,就看到坐于对面的郁临渊正椅子上微微后倾着身子,歪低着头,似是在看桌底,与此同时,脚还在够着什么。
大概是也意识到自己的脚不小心碰到她的了,抬眸朝她看过来。
许是怕她误会,视线对上时,他淡声解释道:“似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东西掉了?
她的脚边?
发簪!
郁墨夜呼吸一滞。
想都没想,就连忙身子往桌前一倾,压低声音制止郁临渊:“皇兄别动,是我的东西。”
好在郁临渊也没有为难她,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就收了脚,然后,就侧首跟身侧的秦碧低声说着什么。
秦碧一脸娇羞。
郁墨夜又微白着脸,紧张地看了看众人。
见众人并未在意她这边,除了郁临旋,微微疑惑地看着她。
郁临旋好点,现在基本上可以划做自己人这边。
她连忙也用脚去探。
她想,先将发簪轻轻踩住,然后故意弄掉一只筷子,趁钻到桌底下拾捡筷子的时候,就顺便将藏于鞋底的发簪拾起来。
不然,躬身去桌底,势必会吸引大家的目光。
循着方才郁临渊探的地方,软履很快就碰到了硬硬的东西,长长的,凭感觉正是发簪,她眸光一闪,连忙轻轻、轻轻地踏住。
然后不动声色地广袖一拂带掉一只筷子。
以防大家不知道她是筷子掉了,她还回头,用比较朗的声音吩咐青莲:“去帮本王重新取双筷子来。”
青莲领命而去,她躬身钻入桌底。
拾起筷子的同时,准备快速将掩于软履底下的发簪拾起。
可当鞋底下的那物蓦地映入视线时,她就傻眼了。
赫然是,一根骨头。
什么情况?
不是发簪?
她又连忙环顾了一圈,除了这根不知谁不小心掉的肉骨头,什么都没有。
她这才想起伸手探进自己的广袖确认。
发簪依旧好好地呆在袖袋里面。
她不禁哑然失笑。
这是什么?
自己吓自己吗?
她也真是服了她自己,听到说东西掉了,第一反应就是发簪,还让人别动,都没想到伸手探到袖子里面确认一下。
幸亏也无人看到,不然又要闹笑话了。
起身坐好,青莲也替她取了干净的筷子来。
她执起吃菜,想想那肉骨头,想想觉得好笑。
就在她忍不住弯起唇角,偷笑的时候,对面似是有谁的目光深凝过来,她抬头,见郁临渊似是刚刚收回视线。
她忽然想,难道骨头是他掉的?
就算不是他掉的,他是有武功之人,难道脚下感觉不到那是跟骨头而已?
还是说,他故意的,故意吓她?
可是,也没道理啊,他又不知道她的发簪藏在袖子里,她都说了,在路上跟郁临旋打闹时掉了。
故意确认她的发簪是真掉了,还是假掉了?
想不通,索性也不去想了。
反正虚惊一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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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太后说大家一路辛苦,让大家散了。
临出宫的时候,郁墨夜想起一事,问郁临旋:“五弟几时有空能教我骑马吗?”
学会骑马,离开必备啊。
不然,就只能乘马车,马车目标太大,而且还得有人赶车,很多路还不好走。
骑马最方便。
无论做什么都方便。
“随时都有空,要不明日吧,明日早朝后,去练马场教四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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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久违的四王府,郁墨夜有种做梦的感觉。
这才没多少时日,她却感觉就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或许是这一趟出门经历了太多事,又或许是她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
总之,恍如隔世。
好在顾词初跟锦瑟大概是见她一路奔波太累了,也没有过多纠缠她,只是过来厢房嘘寒问暖了几句,就退了出去,让她休息。
躺在榻上,她却是久久没有睡意。
以后的路,她很迷茫。
郁临渊今夜晚宴的时候说,从明日开始,王爷都要上早朝。
如今已经每日水深火热,如果再参与朝堂之事,还不知道要怎样鸡飞狗跳呢。
但她知道,自己肯定推脱不掉,至少目前必须去,因为去江南调查河道坍塌一事,大家都知道,她是主导。
如今也只能等这件事处理完了再说,到时候再找个机会退出朝堂。
她只想当个闲散王爷,对政事,她不感兴趣。
翌日天还未亮,宫里就派人送来了朝服。
这个她还不意外,她意外的是,朝服的尺寸就好像是对她量身定做的,不大不小,合身得很。
她到的时候,金銮殿里已经有很多官员已经到了。
郁临旋、郁临归也已经在。
见她进门,郁临旋朝她招手,并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让她站过去。
也好,有什么事也能互相照应着,她拾步走了过去。
不少官员主动跟她打招呼,这一点,她有些措手不及。
以前也不是没跟这些人一起过,虽然不是上朝,可宫宴就一起过两次,大家都对她这个质子王爷甚是漠视。
见她一副意外的样子,郁临旋凑到她耳边说:“此次江南之行,四哥大胜而归,从朝堂到民间,不知要揪出多少贪官污吏,正威风着呢,他们这些见风使舵之辈,自是要赶紧着溜须拍马。”
郁墨夜怔了怔。
原来如此。
只是,江南之行,功劳最大的,似乎不是她,而是某个男人。
郁临旋正附在她的耳边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传来王德尖细的唱喏声:“皇上驾到——”
一袭明黄的伟岸身姿,随声而入,凌厉目光一扫全场,在郁临旋跟郁墨夜两人这里微微一顿,却是极快又掠向别处。
郁临旋连忙站回身子。
众人跪地行礼,两人也一起。
帝王一撩衣摆,坐于龙椅,让大家平身。
郁墨夜原本还在忐忑,如果让她报告江南之事,她该如何组织语言。
结果发现,自己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大概知道她是狗肉上不了正席,一遇大场面就难免出糗,所以帝王没让她讲话,将她该说的一并自己说了。
当然,将她提出来嘉奖了一番,说此次江南之行,她是主导,他只是从旁协助,她功不可没。
说得她都耳根发热、臊得慌。
然后,帝王将重抄好的一本账簿交给了刑部尚书。
让刑部以及御史台,还有大理寺,三部会审,一起来处理这件事。
所有账簿上提到的人员,一个都不能姑息,且还必须往深了调查,若有什么情况,可直接禀于他。
虽对政事不甚了解,但是,却知道,只有国案、皇案、大案才会让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一起出动。
可见此次帝王整顿吏治的决心。
她没上过朝,不知朝堂氛围,只知道,今日的现场气氛非常紧张。
甚至有一官员当场站立不住,晕倒在地,被人抬了下去。
不用想,也能猜出此人必定涉案其中吧?
承受不了心里压力才会如此。
早朝继续。
帝王又说起另一件事。
“朕昨夜看到右相上的折子,说西南贼寇头子萧震劫持了一百余名村民,要求朝廷派人前去谈判,要朝廷答应他们每年给他们提供银两和粮食。”
右相庄文默出列,上前一步,颔首道:“启禀皇上,是的,微臣也已派人探过,情况属实。”
郁墨夜怔了怔,想起此人是庄妃的父亲。
也难怪庄妃深得圣宠,看此人一脸精明稳重,必定等闲之辈。
听闻此段时间帝王不在朝,也是他在辅佐朝政。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前方帝王出了声。
“这帮人真是越来越嚣张了,竟是连老百姓都不放过。”
“是啊,而且,对方提出的银两跟粮食的数量也是惊人。”
“嗯,”帝王拢眉,沉默了片刻,问:“对方的期限是多久?”
“回皇上,七日内。”
“大家回去想一想前去谈判的合适人选,明日早朝定下来。”
“是!”
下朝的时候,大家边出金銮殿,还边在讨论着这件棘手的事情。
“这件事情太难办啊,这批贼寇势力强大,人员众多,不好对付,去年皇上御驾亲征带人围剿过,被那匹贼人狡兔三窟逃脱,如今是公然跟朝廷做对了。”
“可不是,还不知道他们用意如何,指不定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然,不会提出那么嚣张的条件,那么巨额的银两跟粮草,朝廷怎么可能会答应他们?”
“张大人的意思是……”
“报去年围剿之仇。”
“啊,若是这样就麻烦了。”
“是啊,反正很难办,若贼人如此无理的要求,朝廷都答应了,那势必会让世人笑话和寒心,这帮贼人也会越发嚣张,可若不答应,那一百多号百姓怎么办?总不能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所以啊,这个前去谈判的人选太难定了,说白,有可能就是去送死呢。”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哎……”
郁墨夜跟郁临旋走在其中,自是将这些话都听在耳里。
连她这个政事啥也不懂的,都听出了这件事的麻烦和严峻。
“五弟,你说皇兄会派何人前去西南?”
前往练马场的路上,郁墨夜问郁临旋。
“不知,反正不会是你。”
“为何?”
“因为……”郁临旋呶呶嘴,想了一会儿,“因为皇兄在意手足情义,方才你不是也听到他们说了吗?说不定就是去送死呢,皇兄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郁墨夜怔了怔。
是吗?
那江南之行呢?
不是也是去送死的吗?还不是让她去了。
哦,不对,他自己也跟着一起了。
所以,不算?
“那如此说来,这个人也定然不会是五弟了,也不会是九弟了?”
“也许吧。”
******
两人去马厩里挑马,负责看管的人不知是不是如厕,还是做什么去了,刚好不在。
郁临旋也没等,随眼缘挑了一匹汗血宝马,解了缰绳,拉了出来。
“这样行吗?”郁墨夜有些担心。
“有何不行?”郁临旋不以为然,自身上掏出腰牌,往栅栏上一放,“等会儿他出来看到我的腰牌就知道是我骑走了,等还过来的时候,再拿回腰牌,我经常这样。”
“那你就不担心人家拿你腰牌做坏事?”
“在宫里能做什么坏事?再说,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能赖到我头上不成?”
见他一直一副敢说敢言、敢作敢为、自来且自去的潇洒之姿,郁墨夜忽然心生了几分羡慕。
或许是天生的性格使然,又或许是有免死金牌傍身,他就活得随性很多。
哪怕郁临渊,虽贵为天子,都明显没他这份悠然自得。
将马牵到了宽阔的练马场,他拍拍马背,“上来试试。”
“嗯。”
郁墨夜正欲上前,忽然感觉到后颈脖处传来一阵痒意,她伸手挠了挠,却发现更痒了。
“怎么了?”
“不知道,”郁墨夜皱眉,“忽然好痒。”
“不会惹了马虱吧?”
“皇宫的马厩也有马虱?”郁墨夜一边挠,一边问。
郁临旋轻嗤:“为何皇宫的马厩就不能有马虱?”
“不是有专人打理?”
“就算有专人打理,可现在是冬日,马圈里铺着稻草,正是长马虱的季节,难免会有。”
“哦。”郁墨夜一边挠,一边摇头晃脑扭脖子,希望衣领跟颈脖的擦动能带走一些痒意。
太难受了。
“我来看看。”郁临旋上前。
郁墨夜戒备地一捂衣领:“不用。”
下一瞬却是被对方“啪”的一声打掉手:“现在看看,可能还在衣领上,弄掉就没事了,不然,等会儿爬到全身就真的有你受了,再说了,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个女的,不该看的我又不会瞎看,你就说,一个后颈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
一边数落,一边已经伸手拉开她朝服的衣领,开始寻了起来。
郁墨夜无言以对。
既然对方一副君子坦荡荡之姿,自己也不能太矫情。
而且,她真的好痒。
便站在那里没动,只希望他快点解决掉。
“哇,四哥的皮肤真真是娇嫩,马虱这么一碰,就已是红了一大片,而且,进马圈里面牵马的人明明是我,你只是站在门口,马虱却挑了你上,也正说明,你的皮嫩血香。”
“你能不能快点?”郁墨夜哪还有心情听他调侃。
“莫急,莫急,正在找。”郁临旋又将她的衣领拉下了一点,低头凑在她的颈脖处,细细寻了起来。
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撩打在她的肌肤上,郁墨夜微微僵硬了身子。
“好了没?”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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