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霁朗说:“你答应的还真干脆。”
李暖暖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不情愿,笑着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而且你最有条件做成这件事。”
吴霁朗问:“你不会觉得恶心么?”
李暖暖脸『色』微微一变,“谁恶心?”
“我。”他说:“还有你自己。”
李暖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瞬间炸『毛』,而是陷入了沉默,稍久,又笑了,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问:“霁朗,你爱我吗?”
吴霁朗看着她说:“爱。”
李暖暖的双眼发亮,问:“那你相信我也爱你吗?”
吴霁朗没说话。
李暖暖并不气馁,说:“你会觉得这么做很恶心,我很高兴,这是因为你爱我。我也爱你,你知道我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我其实也受不了这个。但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太重要了,但凡我可以放弃或是想别的办法,我都不会牺牲你。”
吴霁朗想了想,问:“这件事到底对你有什么意义?”
“我不能说。”李暖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答案极没诚意,说:“但我保证,等时机成熟会考虑告诉你的”
吴霁朗说:“你明白做这件事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你已经说了,你觉得很恶心。”李暖暖说:“可你知道,现在我们家处于特殊情况,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
吴霁朗说:“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李暖暖仍旧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一味地规劝,“如果你担心事成之后我会不要你,那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只会感激你,更加爱你。”
这不是吴霁朗第一次对李暖暖感到愤怒。
但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感到厌恶。
他不停地摇头,直到她完全闭了嘴,才说:“这件事我不会答应。希望你不要再提。”
他的神情语气将他的决心展『露』无遗,李暖暖终于不再规劝,沉默下来。
吴霁朗也不吭声了。
沉默了许久,吴霁朗渐渐地感觉有些暴躁。
李暖暖开了口,“还说爱我,却连这点事都不肯帮我。”
吴霁朗说:“我说了,这是我的底线。”
“此一时彼一时,底线是底线,我的事难道就不重要?”李暖暖说着便红了眼眶,“为了让你安心,我割了自己一刀。我不要求你也割自己一刀,但只为我做一个小小的妥协难道都不行吗?”
她一说这件事,吴霁朗顿觉得诧异,“你从那时起就在计划这件事了?”
李暖暖『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但随后便反应了过来,面『色』一变,道:“我没有……”她过于紧张,因此显得底气不足。
吴霁朗顿时不说话了。
他并不觉得如何愤怒,好像她这么做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知道她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她家的利益愿意牺牲一切的人。他也知道,这件事他一旦答应,他俩之间就彻底回不了头,虽然她现在说得漂亮,事成之后肯定会变了光景。
一时间,巨大的悲哀感笼罩而来,这件事当然还有余地,但想到那天使他感动的那一刀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时,他的心就像被一根细线勒住了似的,痛得尖锐,无法呼吸。
李暖暖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看出他大概是发病了,忙说:“我去给你拿『药』。”
随后拿来『药』跟水,吴霁朗接过『药』,说:“谢谢。”
他吃了『药』,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那种心悸的痛苦平复看一些,这才说:“咱们分手吧。”
李暖暖意外道:“为什么?”
他说:“这件事我不接受。”
李暖暖皱眉,但到底还是顾虑到他的情绪,柔声说:“你不同意就说不同意,事情还可以慢慢商量,干嘛突然说分手呢?这可是很伤人的。”
“我知道很伤人,所以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吴霁朗说:“现在我是认真的。”
李暖暖被他的表情弄得有点慌,但还是强作镇定道:“那你总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分手?只是因为这件事吗?”
“不能说是因为这件事。”吴霁朗说:“是因为你我的观念。这件事是我的底线,不论任何原因,我都不想背叛我爱的人。但显然你不这么想。我跟你观念不同,所以分手吧。我不想再受折磨。”
李暖暖有些急了,“你该不会是忘了你我是怎么在一起的吧?你决定背叛江愉心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这么有道德?到我这里就开始说什么观念不同?可笑!”
吴霁朗一字一顿地说:“所以,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李暖暖不说话了。
吴霁朗站起身,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李暖暖没有阻拦,他很快就收拾了行李,回了家。
走时箱子空了一半,因为李暖暖把疑似江愉心帮他挑的衣服都扔掉了,其实这里面没有一件是的。
吴霁朗出门时,李暖暖仍坐在原地,看着他离开,一个字也没有说。
吴霁朗回到住处,一段日子没有回来住了,家里仍很干净,但有些落灰。
到家时,他感觉很疲惫,这状态难得,他躺到床上打算睡觉,却陷入了噩梦梦魇。他只好醒过来,却又敌不过倦意睡着,就在这样来来回回之间,他的精神被消耗殆尽。
他别无他法,只能继续吃『药』,谁知剩下的『药』却也不够。他全都吃了,过了一会儿,觉得似乎是起了效果。
他没有多做考虑,来到书桌前,抽出纸笔,开始写。
他写了很多,关于工作,关于自己的病,关于自己的钱,他很感谢他们,他很后悔做这件事。他没有写关于李暖暖的哪怕一个字,不是没什么好写,而是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今天他明白这个女人不爱他,那天她说他爱他时,他有多开心,今天他就有多痛心。
写完这些并将它放进信封妥善放好后,他拿出了刀子。
其实他并没有想要立刻就死,因为仍有亲情阻挠着他。只是他已经预见到自己的情况越发严重,遗书里的内容是他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晓,他不希望在死后还让父母糊涂着。
他今天只是想体验一下濒临死亡的感受,或许这可以缓解他的症状。
所以他选择了不会死的方式,用刀子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粘稠的血『液』喷涌而出,霎时便浸透了他垫在手腕下的『毛』巾。
他顿时便感觉到一阵畅快,仿佛割开的不适静脉,而是充满了压力的气球。
伤口是吴霁朗自己给自己包扎上的。
因为来电话了,来电者是妈妈。
妈妈来电是说,她看新闻知道他住得附近的酒吧有一起枪击案,她有些担心他,得知他没有事便放了心。
吴霁朗尽量用比较开心的语调跟她说话,毕竟只是通话,她成功地被蒙蔽了。
妈妈问候过他后,便挂了电话。虽然对李暖暖只字未提,但他却知道她非常担心,以前有这些事情她根本不会打电话来确认他的安全,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去。
他请相熟的刘医生帮忙缝合了手腕上的伤口并去给他取了『药』,接下来休息了几天,同时给医院发了辞呈。
医院过了几天才回复,要吴霁朗到医院去聊。
吴霁朗便去了,院长等人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便同意了他的辞职申请,显然是已经咨询过李暖暖。
吴霁朗便回办公室收拾东西。
一切都很顺利,这让他有些恍惚。想到要离开这里,从此与李暖暖再无关联,他的心还是会痛。但他也知道,这一步并没有错。
昨天刘医师告诉他,李昂已经离开了医院,这件事阿瑾明明知道,却没有汇报给吴霁朗。李暖暖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他?还特地让医院给他放了假?
联想到她这次的要求,一个恐惧的可能『性』呼之欲出。
幸好,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吴霁朗胡思『乱』想着,忽然来了人,是宋佳音。
聊了几件事后,他一拉抽屉,掉出了那个警官证。
随后,便是吴霁朗现在的处境,他被软件在这个只有一个小窗户的房间。而小窗户的光线始终不变,可以得知那一处是灯光而非自然光。
如果不是每天有人定时送『药』水和少量饭菜,他根本无法确定时间。
饭菜是一个狗盆样的不锈钢盆,这很好理解,瓷碗会被摔裂从而使他『自杀』,无论从哪个角度上,他们都需要吴霁朗活着。与之相同的,当然也没有任何餐具,因为在吴霁朗的手里,任何餐具都是可以用来『自杀』的。
吴霁朗是在乎体面的,想到要用手去抓饭便一口也没有动。慢慢地,身体开始吃不消了,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呆久了,正常人也会产生心理问题,吴霁朗的病情则进一步严重,『药』物都开始失去作用。
何况,不吃饭就吃『药』,他的胃也很快就开始不舒服。
就在吴霁朗想,自己饿死在这里似乎也不赖时,门突然开了。
他不仅没力气站起身,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去看。只听到高跟鞋接触地面的清脆响声,稍久,面前出现了一双银『色』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