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少有来客,长公主府本是晟京城内一座极其孤寂的府邸,近来,倘或不是五皇子隔几日便入府小坐,长公主府当真是门可罗雀了。
五皇子既非稀客,看门的门倌们迎接五皇子时,渐渐不再惊慌失措,一回比一回更加淡定,上茶果的小丫鬟们也从初见五皇子时的惊悸,渐渐转变得应对自如。
长公主府上下对五皇子的到来已是习以为常,从五皇子驾临,再到五皇子离开,侍卫们并不做特殊应对,不过是如同寻常的每一日般巡逻、防卫。然则,就在皇子与公主在花厅下棋的那一日,入夜后,一伙蒙面人不请自来。
蒙面人们不为劫财,更不为劫色,只为取人性命,他们要取长公主李嬅的性命。
定华长公主府是在元阳公主府的基础上修缮的,李嬅不再装疯卖傻后,没有改变过长公主府的大致布局,且她还是住在疯傻时居住的芳芷阁,这就导致,定华长公主府内的布局并不是不可为人所知的秘密,以及,何人有心探听李嬅的住处,很容易便能得到答案。
再加上长公主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命人把驸马爷吊在门楼下、驸马爷又重伤沈姨娘,长公主请郎中进府为沈姨娘诊治,驸马爷与公主不和早就是城内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如此一来,有心闯一闯长公主府者,很容易便能找到突破口。
蒙面人们有备而来,他们不能断定公主府内哪一处的守卫最多,但他们料定驸马爷卧房的守卫最薄弱,便选择从驸马爷卧房后的一面墙翻进长公主府。毕竟,驸马爷被长公主囚禁起来了,驸马爷卧房是空的。
入府后,事实果然如蒙面人们所愿,驸马爷卧房附近只有两个守卫,不消片刻便可清除,没惊动其他守卫。
一闯入长公主府,蒙面人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芳芷阁,他们分作两路人,一路打头阵,上前与守卫芳芷阁的侍卫厮杀、拖延时间,另一路藏匿在后,趁乱混进内室。
蒙面人们一旦展开行动,寂静长夜便热闹起来,金属器物摩擦之声震得人心惊肉跳。
“天呐,有刺客!”
尚在睡梦之中的芬儿被乒乒乓乓声惊醒,她忙不迭穿了衣裳跑出去看,而后被眼前的画面吓得险些没当场晕厥。
芳芷阁外,四名侍卫正与好几个黑衣人打斗,地上有死人,有受了重伤的人,左边的石灯被撞到了,才摆出来的盆栽菊花被砍得七零八落。
“你小声些,你不怕死啊?”晚几步跑来的如儿赶紧捂住芬儿的嘴,拉着芬儿躲到更安全的地方,“齐统领呢?不知他听见动静没有,咱们去叫他吧。”
“好。”芬儿不暇思索地点头,两个小丫鬟忙去找齐峰。
“殿下呢?”齐峰听见动静,带着侍卫们朝芳芷阁赶来,半路上与两个小丫鬟撞个正着。
“殿下在卧房呢,齐统领,快去救殿下!快去救殿下!”
芬儿气喘吁吁地回答,齐峰顾不得多言,加快速度带着侍卫们往前跑。
芳芷阁是长公主府内的独立小院,东西两侧都有围墙,趁着先出动的同伙在前门拖住侍卫,剩下的四个蒙面人从西面围墙翻进去,直奔李嬅卧房。
自小丫鬟们搬出芳芷阁上别处去住,只有李嬅和甘棠住在芳芷阁,甘棠觉得李嬅心情不佳需要陪伴时,就会睡在李嬅身边,便于照顾,其余时间,甘棠独自睡在下人屋。这一夜,恰好甘棠没陪着李嬅。
蒙面人们撞开门杀进去,李嬅独自躺在床上,睡姿安稳,纱帐被撩开一角,某个蒙面人的匕首正要刺进去,李嬅陡然睁开眼睛,抓住离她最近的那只手臂狠狠咬下去。
率先出击的蒙面人忍不住疼得叫唤,握住匕首的手指有所松动,李嬅成功夺过匕首,她一个鹞子翻身将站在床前的两个蒙面人踹倒在地。
见同伴出师不利,另两个蒙面人快步朝李嬅扑来,李嬅拽下纱帐蒙蔽两个蒙面人的视线,来不及穿鞋,赤足跳下床。
“殿下!您没事吧?”听见公主卧房有打斗声,甘棠披着外衫赶到。
彼时,李嬅以一敌四,与蒙面刺客打得不可开交,卧房内的屏风倾倒在地,桌子被劈成两半,破碎的桌布裹着杯盘乱七八糟、东一个西一个滚落在各处。
“当心!”
一名蒙面刺客朝站在门口的甘棠刺去,李嬅明知这刺客是故意干扰她的注意力,助另三名刺客从背后偷袭,却还是箭步朝门口而去,替甘棠打开危险,将甘棠护在身后。
随着甘棠的到来,李嬅与四名刺客的主战场便从芳芷阁内室转移到芳芷阁的小院,打了几个回合,刺客们还不放弃一人攻击甘棠三人偷袭李嬅的战术,李嬅不再手软,从后钳制住敌人,狠狠在专心致志攻击甘棠的那名刺客的脖子上划了一刀。
李嬅手中那把匕首正是从此人手里抢来的,此人换了一把匕首对战,却又阴差阳错被他自己的匕首伤害,但见他体内的鲜血从他的脖颈处喷溅而出,李嬅放开他,他就此倒地不起,一命呜呼。
“不怕死,接着上!”
天上,星子为云层所遮盖,地上,屋檐下的两盏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死人的血溅在李嬅脸上,李嬅用手背揩了一把,她死死盯着剩下的三名刺客,目光如炬,如嗜血的火凤,如受够了深渊,不咬断锁链绝不罢休的神龙。
小院内短暂宁静的同时,小院外的打斗声不绝于耳,齐峰等侍卫也在同刺客缠斗。
“兄弟们,完不成使命,我们还是活不成,不如搏一搏。”
三名刺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开口说话,另外两个表示认同,三人分别从三个方向朝李嬅杀来。
“殿下,婢子来了!”甘棠虽不会武功,却有护主之心,她跑回自己房里拿了把剪刀,又立即跑回小院里。
甘棠双手握着剪刀刺向一名刺客的腹部,欲助李嬅杀敌,她哪里是刺客的对手,刺客向后一躲,反手就举刀反击。
“你再动一个试试!”
李嬅杀完一个刺客便立即大吼,以激愤人声争取时间,趁对甘棠下手的刺客因她的话音短暂迟钝,她疾步上前救人。
几乎是同一时刻,欲杀死甘棠的刺客再次对甘棠出手,剩下的一名刺客则挥刀追击李嬅,李嬅要保护甘棠,对自身的防卫就不大严密了,于是,甘棠安然无恙,李嬅右肩挨了一刀。
甘棠当场就被吓哭了,“殿下,你受伤了?对不起,对不起。”
甘棠泪眼汪汪地看着李嬅的伤口,想碰却又担心弄得李嬅更疼,她正低头撕裙摆要为李嬅包扎,李嬅安抚地朝她微笑,“不怕。”
两个蒙面刺客很快再度杀来,李嬅根本没有时间安心包扎,她一手牵着甘棠,一手握着匕首接着迎战,她素白的睡裙早就脏了,染上不知多少血,有刺客们的血,也有她自己的血。
“殿下!”
芳芷阁大门被从外打开,齐峰当先跑进小院,他手下的侍卫们紧随其后,李嬅道:“只留一人,其余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