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寒初蓝回过神来,本能地低叫了一声,怎么都想不到此刻来找她的人竟然是她的亲爹——欧阳烈!
回过神后,寒初蓝又赶紧上前来,一把从欧阳烈的手里拿过面具,就要帮欧阳烈戴上,欧阳烈浅笑着阻止了她的动作,温声说道:“蓝儿,这种面具只能用一次。摘下来后,便不能再用。”
夜千泽恢复神态,上前两步朝欧阳烈行了女婿之礼,客气地说着:“小婿夜千泽见过岳父大人。”
东辰与大星的战事是暂时结束了,但两国的关系还处于剑拔弩张之中,夜千泽怎么都想不到欧阳烈竟然会乔装打扮前来找寒初蓝,仅带着一名随从,他一国之君也不怕被人发现了身份,暗杀于他?夜千泽对于自己这为泰山大人的胆识佩服不已。
欧阳烈笑着亲自上前来扶了一把夜千泽,虽说两个人在战场上斗个你死我活的,他对这个女婿还是挺满意的,可以说是欣赏。
“千泽,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了。”
“爹,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可是……”寒初蓝担心地说道。
她老爹是一国之君呀,虽说很多士兵并不认识老爹,可那些将军们却认识。万一被别人认出来,老爹仅带着一名随从便来找她,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欧阳烈从怀里摸出一张新的人皮面具,重新贴到脸上去,等到乔装好后,他望向女儿,笑着:“现在没事了吧?”
寒初蓝这才松了一口气。
“蓝儿,带爹到后宅去。”
夜千泽轻轻地对寒初蓝说道,前宅是他和玉小将军等人议事的地方,玉小将军也暂住在这里,欧阳烈身份特殊,不宜在这里久坐,后宅相对来说要安全一些,没有那么多人出入。
寒初蓝嗯着,请着欧阳烈去后宅。
回到后宅正屋里,寒初蓝让夜千泽先陪着欧阳烈坐,她要去泡茶。欧阳烈连忙叫住她,关切地说道:“蓝儿,你如今有孕在身,锁碎的事情就让下人去做吧。来,让爹好好地看看你。”欧阳烈疼惜地说着,并朝寒初蓝招手,让寒初蓝近前去。
寒初蓝没有叫他父皇,他也不纠正,女儿叫他爹,他觉得更加的亲切。不管是叫父皇还是叫爹,都是叫她。
在冰河镇,寒初蓝知道真相后,有点儿激动,冒着大雨就跑了。
那一跑,他便有将近半年没有再看到女儿。
此刻再见,女儿对他这个亲爹的身份已经接受,他倍感欣慰,欣慰老天爷没有让女儿怨恨于他。
寒初蓝笑着,“爹,我没事,我身子还好得很。爹与千泽先聊聊,我去给你们沏壶茶来,顺便去弄些点心。”说着,她扭身就走,欧阳烈还想叫住她,夜千泽温和地说了一句:“爹,就随她去吧,让她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反倒像是受罚一般。”
从娶她过门开始,不管是以前那个她还是如今这个她,她就不是那种可以老老实实地坐着的人。
欧阳烈轻叹一口气,低低地说了一句:“与她娘一个性子,她娘怀着她的时候,也不肯老老实实地呆着。”想到玉铃兰当年怀孕时的样子,欧阳烈眼底一片温柔。
夜千泽温笑着没有答话。
玉铃兰是在战场上生下寒初蓝的,比起寒初蓝来说更加的倔强,大腹便便还要带兵打仗。他的蓝儿才怀孕五个月,嗯,与他岳母相比,还真的是好得很呀。
“爹,你怎么会来这里?”
寒初蓝不在,正好给机会让夜千泽问一问欧阳烈的来意。
欧阳烈望向夜千泽,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我带了十五万大军来。”
夜千泽闪烁着凤眸,也是似笑非笑地说着:“爹也盯着大周吧。”
“爹盯着整个天下呢。”
“小婿知道爹是个有野心的人。”
“呵呵。”
欧阳烈爽朗地笑了起来。
“千泽,莫说是爹,有志气的男儿哪个没有野心?”他就是志在天下,而不是让东辰居于第二大国。
夜千泽笑着,“爹说得也是。”
睨着夜千泽,欧阳烈故意问着:“怎样,会不会有压力?”
夜千泽同样爽朗地笑了起来,“肉在眼前,手快的,嘴巴大的,便能吃得多,小婿抢在爹之前,手够快。”他咂咂自己的嘴,又摸了一把,说道:“貌似小婿的嘴巴也挺大的,吃得也多,以前蓝儿就常说我是个吃货,一个人吃掉三个人的口粮。”
欧阳烈瞟一眼他那张如同女子一般嫣红的唇,笑着:“还真看不出来你能吃得那么多。”
夜千泽是个大胃王。
在乡下吃得多,在军中也吃得多。
“不仅仅是爹想分掉你口中的那块肉,还有上官平,他今儿被拜为兵马大元帅,率军二十万出征呢。”大历三皇子上官平今天才被封为兵马大元帅,带兵出征大周,欧阳烈已经知道了。帝皇呀,果真全都盯着天下间的动静。
大周为五国之中最大的,占地自然也是最多,大星这个排名第三的国家都敢直攻大周,还把大周的守兵杀得节节败退,再加上大周新皇初登帝位,又是杀兄弑弟坐上龙椅的,政局其实还未平稳,正是出征大周的最好时机。从大周把攻打大历和东辰两国的军队调回来,也可以看出大周国已经被夜千泽这支杀伤力追上了当年云飞扬带领的云家军杀得有点乱阵脚。
夜千泽定定地望向了欧阳烈,欧阳烈也定定地瞅着他看。
片刻后,夜千泽才问着:“爹来这一趟,不仅仅是为了见蓝儿,还有要事要与小婿商量?”
欧阳烈欣赏地点头,“就知道你能看出来。”欧阳烈神色微凛,颇为认真地说道:“千泽,我是带着十五万大军来了,驻扎地距离你军甚远,保证不会干涉到你们,我是想从大周的铜城入手,我先来与你商量一下,咱们达成协议,各自为战,不要去偷袭各自的后方。大周新帝从我东辰撤回来的军队本是想包抄你们的,发觉了你们少帝另外派有军队在你们后方,他们包抄你们,你们还有援兵包抄他们,才改变计划与主力军汇合,与你们正面交锋。”
夜无极从夷山那里调来了三分一的兵马,夜千泽其实是知道的。
像是看透了夜千泽的心思,欧阳烈解说着:“是兰儿的队伍。兰儿的想法其实与我一样,早在月前她便上书少帝,请求与我朝暂时联盟,共同对付大周,少帝准了她,命她带着部份兵马赶来与你汇合,估计再过两天便能到达平城。”顿了顿,他又自嘲地笑着,“当然了,兰儿还死死地防着我,在我们两国的边境处,依旧派有重兵守着,还是她的亲兵……当初狠辣出手,不过为了见她一面。”
最后一句话,欧阳烈说得很小声,夜千泽还是听见了。
虽然没有刻意去打听,从知道玉铃兰便是寒初蓝的生母后,再结合前情旧事,夜千泽便看透了整件事。欧阳烈与玉铃兰这对有情人,他送上了一万个同情,也在防备着,他绝对不会涉上岳父母后尘,绝不与蓝儿为敌!
大历,大星,东辰同时出征大周,大周的处境堪忧,向来都是它在欺负别人,现在总算轮到它被别人欺负了。
夜千泽淡淡地笑了起来,“此事,千泽会与众将商议。千泽觉得目前这样联盟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先灭了大周再说吧,大周紧邻着轩辕,灭了大周,再灭轩辕国也就是小菜一碟了。到最后只余下大星,大历以及东辰三国,会如何,夜千泽倒是有点头痛。
大历国是他母妃的母国,真要让他率兵去攻打大历国,他有点儿矛盾,虽然知道母妃的心愿就是一统天下,可一统天下后,他要面对的便是母妃亲人们的怨恨呀。好吧,霸者不应该拘于那些,他要做的是让百姓安居乐业。东辰国呢,看看他身边的这位帝君岳父,夜千泽便知道不好对付。东辰国这一次会被大星赶出边境,不过是玉铃兰欺着欧阳烈不在军中,而欧阳烈又不忍心伤害她,才得以惨胜。更何况东辰国还是蓝儿的国家,要是蓝儿想,她甚至可以从欧阳烈手里接过整个东辰国……
打与不打,虽说还是未来的事,但夜千泽每每想到这个问题,都头痛。
欧阳烈定定地瞅着嘴边挂着笑,却在深思的夜千泽,猜到夜千泽想着什么,他也不说话。因为夜千泽头痛着的事,他也有几分的头痛。
首先,灭了大周与轩辕两国后,大星已不是昔日的大星,在军事上与他们东辰并驾齐驱,再交战,肯定又是劳民伤财,不战吧,谁都别想一统天下,不过是由五国变成三国。再说了还有一个大历国存在,难道三国混战?只有两国交战,另一国保持着实力,肯定会坐收渔翁之利。
再有,他不能不考虑玉铃兰和寒初蓝的感受。虽说寒初蓝是东辰国的公主,可她却嫁了夜千泽,夜千泽要是平民百姓,或许那种亡国的仇恨不会太强烈,偏偏夜千泽又是大星的皇孙,更是他将来最强劲的对手。
除非三国休战,保持着三国鼎立,或者另外两国向其中一国称臣,甘当附属国。
欧阳烈的注视把夜千泽的神魂拉回来,他笑睨着欧阳烈,忽然凑过来,拉近与欧阳烈的距离,小声地说道:“爹,小婿的岳母马上就到平城,爹是不是想借蓝儿与岳母……”他冲欧阳烈眨眨眼,欧阳烈难得地老脸一红,伸手轻敲了夜千泽一记,小声地斥着:“知道就好。兰儿见着我都是黑着脸,脸上结满了寒冰,不瞒你说,在蓝儿离开冰河镇后,我数次潜入兰儿的帐中,都被她杀了出来,还因为蓝儿的身份吵了无数次,她如今对我是越发的生气了。”
他要给寒初蓝公主的身份,玉铃兰不允许,说他在害寒初蓝。
天可见怜,他疼女儿都来不及了,哪里肯害女儿?
他是帝君,他的女儿不是公主是什么?他给女儿正名,让女儿认祖归宗,他就错了吗?他这一辈子,就只有蓝儿一个孩子了,以前还没有找回女儿,让女儿受了十七年的委屈,他已经心疼死了,如今找回来了,他哪肯再让女儿受委屈?这个公主的身份,他是一定要给蓝儿的。
就算兰儿肯和他再生一个孩子,他都要给蓝儿正名。
提到自己那个固执的岳母,夜千泽也头痛地诉苦,“爹,你也不知道,娘竟然让我休了蓝儿。”
翁婿两人说着同一个女人,忍不住惺惺相惜起来。
“其实我也知道兰儿在担忧什么,她无非是怕我把皇位传给蓝儿,也怕蓝儿认祖归宗后,满朝文武会给蓝儿施加压力。龙椅坐着扎臀,我被扎了一辈子,我岂肯再让蓝儿被扎?兰儿……”他看看夜千泽,才接着说:“你也别担心,我不会让国家大事压到蓝儿身上的。”
他早就选定了皇位继承人。
夜千泽也知道东辰国的东王欧阳灏留在宿城监国,那是属于太子的任务,欧阳烈的意思其实也很明显了。
不会让蓝儿继位,他也松一口气。
“千泽,这里还有地儿可以住吗?”
欧阳烈话题一转,问着。
夜千泽微闪凤眸,笑问着:“爹是打算在这里住下来?”
欧阳烈也不客气地应着:“我不在这里住下来哪有机会一家三口团聚。”
夜千泽点头,“小婿下午便要出兵,离开平城,本来小婿还担心着蓝儿一个人留在这里,既然爹不嫌弃,爹就先住下吧。”接着他又小声地说道:“小婿也给爹留点面子,免得娘来了,爹出丑。”说着,他低低地笑起来。
欧阳烈老脸又微红,忍不住又敲了他一记。
寒初蓝在这个时候捧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一壶她沏好的茶,还有三碟小点心,她把茶与点心都摆放到桌子上,对欧阳烈说道:“爹,你先和千泽喝喝茶吃点心,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做饭去。”
欧阳烈与夜千泽齐齐站起来,夜千泽的动作够快,先一步把寒初蓝拉到自己的面前,再把她轻柔地按坐下,心疼地说道:“蓝儿,你坐着,我去做饭。”
“我不累。”寒初蓝心里甜滋滋的,为自家相公的体贴而甜,嘴上还是说着自己不累。
娘家来人,她这个做女儿的,总不能连一顿饭都不做吧?
“蓝儿,爹现在还不饿,你又送上了点心,不用急着做饭的,先坐着陪爹说说话。”
欧阳烈也劝着,不让寒初蓝忙来忙去的,他来看女儿,不是让女儿忙碌的。他又薄责着夜千泽:“千泽,蓝儿如今有身子,不宜操劳,你该买几个丫头回来照顾她的。”
夜千泽还没有答话,寒初蓝就答着:“爹,我就喜欢自己动手,再说了还有彩月帮着我呢。”
“可是你有着身子呀,你不为你自己着想,总得为爹的外孙女着想吧。”欧阳烈就是心疼。
外孙女?
寒初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爹,你怎么就和欧阳易哥哥那般,断定我肚里的是女儿?”欧阳易张嘴闭嘴都是外甥女,她老爹一张嘴也是外孙女。别人都是盼着女儿生个儿子,好在夫家站稳脚的,她的娘家人恰恰相反,都盼着她生个女儿。
欧阳烈讪笑着:“爹喜欢外孙女。”
他们欧阳家女儿少呀。
“反正不管是外孙女还是外孙,你现在都不能过于操劳,好好地坐在这里,真要做饭。”欧阳烈挽了挽衣袖,一点帝君的架子都没有,说道:“爹也会做饭的,爹去做。”
寒初蓝眨眼,瞅着自家老爹直看,看得欧阳烈的老脸又泛起了红晕,他讷讷地解释着:“爹还在当太子的时候,经常在外面,多少也会一点的,爹的烤鸡烤得最好吃,你娘最喜欢吃爹烤的鸡。”
“我娘怀着我的时候,不是还带兵打仗吗,我现在做这点小事情,算什么,瞧你们都紧张成什么样。”寒初蓝笑着说了一句。被家人围着关心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她才享受到,就开始贪恋起来。
如果娘也在,她一家三口也就团聚了,她有爹,有娘,有相公,肚里还有孩子,这样的生活该是多么美满呀。
欧阳烈的脸色变了变。
寒初蓝话出口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些旧事便是造成她父母如今相爱又相杀的直接原因。
“爹,你尝尝我给你做的点心。”
寒初蓝笑着转移了话题。
欧阳烈恢复了正常的脸色,重新坐下来,看着寒初蓝送上来的三碟点心,一边优雅地挑起一块糕点,一边问着:“都是你亲手做的?”
寒初蓝点头。
她去沏茶沏了这么长时间,便是为了给老爹做些下茶的点心。
“做得很精致。”
欧阳烈赞着,“可以与宫廷点心媲比了。”
寒初蓝说了一句她对美食的观点:“好吃最重要。”
外形也重要,但还是味道最重要,不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夜将军。”
外面忽然传来了胡九功的大嗓门。
夜千泽与寒初蓝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便走出屋外去,胡九功已经快要走到正堂屋前了,看到夜千泽出来,他才止住脚步。“怎么了?”夜千泽温声问着,以为胡九功是催他出兵,“不是还没有到出兵的时间吗?大将军要更改时间?”
胡九功嘿了一声,答着:“战神来了,今天估计不会出兵。”
战神来了?
夜千泽闪了闪凤眸,他的岳母不是还需要再过两天才能到达平城吗?
“战神一来,立即就去见了朗大将军,玉小将军也去了朗大将军那里。余兄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他们是夜千泽身边的得力战将,但在军中的地位并不高,无法与朗玉卿身边的将领相比,自然无法去朗玉卿那里,他们这两三万人之中,就只有夜千泽可以理所当然地去。
玉铃兰忽然带着一部份兵马而来,余许等人都担心夜千泽的兵权会越来越弱,才会让胡九功赶紧通知夜千泽,让夜千泽去看看两位大将军聚在一起会不会策划什么阴谋。
要是情况于夜千泽不利,余许等人的意思是让夜千泽单独作战,不要再被大将军所压。朗玉卿就像玉铃兰当初一样,老是安排他们当先锋军,冲锋喊阵的事,都是他们第一,朗玉卿带来的四万兵马,等于是在后方当配衬,仅起到吓唬敌军的作用。
夜千泽一边朝胡九功走去,一边低沉地吩咐着胡九功:“告诉余许,跟我一起去见战神。”
胡九功应了一声,扭身就走。
屋里的寒初蓝听到胡九功说话的声音,也愣了愣,她看看欧阳烈,意有所指地问着:“爹是否知道娘要来?”
老爹前脚才进门,老娘后脚就来了。
欧阳烈优雅地吃着女儿亲自为他做的点心,觉得味道很好,让他一连吃了几块,身边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冷情都忍不住瞠目结舌。在宫里,奴才们奉上的点心,他最多就是吃一块,要是有一样点心让他吃上两块,奴才们得欢喜上老半天。
“知道。”
在女儿面前,欧阳烈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地答着,他还要靠着女儿在中间帮他周旋一下,让他有机会与兰儿亲近亲近呢。
“怪不得爹会来找蓝儿,原来是冲着我娘来的。”
欧阳烈停止吃点心,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炯炯地望着寒初蓝,然后又眉眼一弯,讨好地笑着:“蓝儿,爹是来看你的。你易皇兄告诉我,你怀孕了,我别提有多高兴,恨不得立即看看我的宝贝外孙女,所以就撇下大军,屁颠屁颠地跑来了,这不,爹的脸上还有着满脸的风尘呢。”
“咳咳——”
冷情被帝君的话惊得又咳了起来。
屁颠屁颠?
他怎么觉得这个词形容得有点不雅,有点像一只大肥鸭走路的样子。
寒初蓝失笑,知道欧阳烈来这一趟,是冲着玉铃兰来的,她也不点破欧阳烈的谎言。伸手,她也挑起了一块点心,优雅地把点心放进嘴里,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斜睨着欧阳烈,故意说道:“蓝儿从爹的脸上只看到欣喜,欣喜还是听到我娘来了才有的,倒没看到风尘。爹,你确定你真是一路赶来的?”对于欧阳烈又一次说她腹中的胎儿是女儿,她都懒得去辩了。
是男是女,她不在乎,反正都是她的孩子。元缺替她把过脉的,他说小小千泽,等于告诉她,她怀的其实是男胎。父亲和兄长们估计得失望了。
从欧阳易的嘴里,寒初蓝知道欧阳家阳盛阴衰,所以她与欧阳易仅是堂兄妹关系,欧阳易也把她这个堂妹疼如手中宝。
说一句老实话,她心里渴望着回家,见见那些兄长,体验一下被人无私地疼着的滋味,肯定很幸福的。可一想到她与夜千泽的夫妻关系,她又不得不防备着,防着自己回去了,他们不让她回到夜千泽的身边,也害怕他们会一次次地问她,如果夜千泽带兵踏入了东辰国,她会帮着谁?
欧阳烈赶紧把自己的俊脸凑到寒初蓝的面前,抬手轻拍着自己的脸,很认真地说着:“蓝儿,你细细地瞧瞧,爹的老脸上真的风尘仆仆呀,爹也真的是想来看看你和我的外孙女。”
冷情又轻咳了一下,觉得欧阳烈的举止,嗯,不像以前那个严肃的帝君。
扭头,欧阳烈瞪了冷情一眼,哼着:“你老咳什么?”
“属下该死!”
“再咳一下,朕就取一萝筐的辣椒,全都剁烂,把你的脸埋进辣椒堆中去,让你咳个够!”
“咳咳——”
吃着点心的寒初蓝,倏地猛烈地咳了起来,还被点心咽着了。
“蓝儿。”
“公主!”
欧阳烈与冷情都急了起来。
欧阳烈赶紧去拍着寒初蓝的后背,冷情则飞快地倒了一杯茶递给寒初蓝,寒初蓝接过茶,喝了一大口,才把咽着她的点心吞了下去。
“蓝儿,没事吧?”欧阳烈紧张地问着。一副担心夜千泽回来会劈了他的样子。
“爹,你高招,高招。”寒初蓝吞下了点心后,笑着朝欧阳烈竖起了大拇指,赞着欧阳烈治冷情的法子。
欧阳烈与冷情:……
冷情默默地看一眼欧阳烈,然后默默地退到墙角去画叉叉反省去,因为他的轻咳害得公主差点被点心咽死。
欧阳烈干笑两声。
当皇帝的人要惩治宫人,法子多了去。
他虽然算得上是个好皇帝,也抹不去他是皇帝的身份,自然也会有惩治人的法子。
“蓝儿,爹也不瞒了,爹来这一趟,既有正事与千泽商量,也有私事。你娘既然来了,你一定要让你娘住到这里来,咱们一家三口也好团聚团聚,还有……爹希望你能劝劝你娘,让你娘给个机会爹,至少让爹能和她说说话呀,不要一见到爹,就一剑刺来,她又狠不下心真的刺死爹,每次伤着爹了,爹痛,她也痛。”
寒初蓝抿着唇没有马上说话。
欧阳烈对玉铃兰的爱已到刻骨铭心的地步,玉铃兰何偿又不是?但玉铃兰还恨着欧阳烈,想让她放下所有仇恨与欧阳烈平平静静地相处,真的很难。
寒初蓝心疼母亲,也心疼父亲。
欧阳烈的神色黯然,也心伤,轻轻地说着:“蓝儿,爹也知道这一辈子都无法得到你娘的原谅,爹只想和你娘说说话,偶尔能撇下一切包袱相处几天。”
寒初蓝还是抿紧唇,心却揪痛起来。
父亲这样做,就等于吸食大麻,明知道会越陷越深,还要去吸食。两个人谁都无法撇下责任,中间又横着玉铃兰数万兄弟的亡魂,你恨我冷时,或许还会好过一点,如果再重温温情,再兵戎相见时,彼此的心该有多痛呀!
“蓝儿,好吗?当爹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爹,爹都要被你娘折磨得快疯了。”欧阳烈乞求着,眼里全是痛楚,教寒初蓝瞧着好生心痛。她试着提醒父亲,“爹,你与娘如果无法和解,你这样,会更痛的。”
欧阳烈苦笑着:“爹知道,再痛,爹都承受过了,只要能与你娘好好地相处几天,又有你在身边,一家三口团聚,爹就算死也心满意足了。”
寒初蓝听得眼睛都红了。
她咬咬牙,点头答应着:“爹,我一定会帮你把娘请到这里来,咱们一家三口团聚。”
再痛都承受过……再痛的时候,不就是指当年她出生时,父母兵戎相见,你死我活之时。
“蓝儿,谢谢你。”
寒初蓝苦笑着,“爹,咱们是父女,没有人比蓝儿更希望你与娘能和解的。”
只是,填在她娘亲心里的恨,不是说抹就能抹去的。或许这一辈子,她爹都无法抹掉娘心里的恨吧。
她的家,终究无法圆满。
站起来,寒初蓝想逃避一下,再不逃避,她真会哭起来,为她的父母而哭。“爹,我给你做饭去。”轻轻地丢下一句话,寒初蓝就赶紧走了。
欧阳烈没有再拦她。
她在心痛,他也在心痛。
长叹一声,欧阳烈执起了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当成了酒一般,一仰头,就喝光了杯里的茶,接着再倒了一杯,又是一仰头就喝了个精光。
彩月一直都在厨房里忙着午膳,寒初蓝进来后就在灶前坐下,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把彩月吓了一大跳,连忙停了手里的活儿,紧张地走过来,关心地问着:“夫人,出什么事了?”
寒初蓝抓起一把柴就往灶里塞去,摇头。
“是不是主子欺负你了?”彩月追问着,自己都觉得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主子把夫人宠在心尖上,哪舍得欺负夫人?
“彩月,我没事,你忙你的,我就是自己发泄一下。”寒初蓝一边说着,一边又抓了一把柴往灶里塞去,塞了一把接着又塞一把,都把整个灶膛塞满了。
“夫人。”
还说没事,灶膛都塞满了,夫人还想往里塞柴呢。
寒初蓝忽然站起来,一把揽住彩月,就低低地嘤咛起来,哽咽着:“彩月,我就是心疼他们。”
他们?
谁能让一向坚强的夫人心疼到哭起来?
……
玉铃兰仅是问了问朗玉卿现在的战况,并把夜无极同意了她的请求,愿意与东辰暂时联盟,也不算是联盟,就是各自为战,谁也不趁机偷袭后方,告诉了朗玉卿。
东辰十五万大军就驻扎在铜城外,距离平城这里很远,完全可以各自为战。
从朗玉卿那里出来,玉铃兰看向了尾随着她出来的夜千泽,淡冷地问着:“尊夫人是否来了?”
夜千泽应了一声,“蓝儿是来了。”
玉铃兰扭身就往前走着,淡冷地丢下一句话来:“也好,本将军正想找个女人聊聊。”
夜千泽客气地答着:“那是蓝儿的福气。”
“带路!”
玉铃兰的话里总带着一股威严及命令。
夜千泽走到她的前方,似恭敬似客气地带着玉铃兰朝衙门走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玉铃兰便跟着夜千泽回到了衙门。
只让玉彬跟着,其他部属,玉铃兰不让跟随。
余许也没有再跟着夜千泽到后宅。
听到脚步声后,欧阳烈从屋里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女子气宇昂轩地走进来,他忽然有点紧张,小声地问着身后的冷情:“朕有没有破绽?”
“皇上的自称。”
冷情老实地答着。
“别再叫朕皇上。”
欧阳烈小声地命令着。
冷情立即闭嘴。
玉铃兰在看到站在屋前的欧阳烈时,忽然顿住了脚步。
夜千泽也顿住脚步,有点担心地看看欧阳烈,欧阳烈朝他使眼色,让他赶紧去厨房找他的宝贝女儿去,要是玉铃兰发怒,看在女儿的份上,应该不会一剑刺过来的。
“千泽,你回来了。”
夜千泽正想替岳父去搬救星,寒初蓝却自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玉铃兰慢慢地寒起来的脸在看到寒初蓝隆起的肚子时,又慢慢地变柔。
欧阳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