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听不见了,马车内的元缺悠悠地睁开了双眸,再坐正身子,随即便跳下了马车,走出树林,站在路边,定定地望着寒初蓝离开的方向,深邃的眸子深不可测,看不透他在想着什么。
“少谷主,要不要追去?”
被迷晕的凌青等人适数醒来,站在元缺的身后,轻轻地问着。
元缺还是默默地望着那个方向,没有马上回答凌青,凌青也不再问下去。良久,元缺轻轻地叹着:“难得她为我着想一次,却是要抛下我独闯龙潭虎穴,寒初蓝,你说我是不是要多谢你呀。”她离开前最后一句话,震动了他的心灵,也勾出他更深的爱意。
一直以来他对她的好,她都是无视的,就像个冷血动物一样,哪怕他曾经用他的圣血去救她,得到的还是一个态度。他以为,这一辈子都得不到她的一句真心话,现在他才知道她其实都看在眼里,只是回避着,不想表露出来。
元缺笑了笑,笑得有点自嘲的味道。
“你们先追去,别让她发现,最好就抢在她之前回到帝都,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整出一条哪怕被万马千军包围着也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帝都的路。”元缺淡淡地吩咐着,深沉的黑眸里闪烁着光芒。
凌青等人连忙应允。
“去吧。”
元缺说完,扭身回到树林里,在火堆前坐下,望着早已经烤好的野鸡,他伸手便从支架上拿下烤鸡,撕下了一只鸡腿,笑了笑,低喃着:“你要的鸡腿。”
没有人回答他,他的人都奉他的命迅速地离开了树林,追赶寒初蓝去了。
慢慢地把鸡腿放到嘴边,元缺啃起鸡腿来,啃两口就说一句:“烤得挺香的,下次我一定烤给你吃,只要你不再把我抛下就行。”顿了顿,他又低喃着:“你不用为我着想的,帝皇向来可以共患难,不可共享乐,我与极儿……早晚得闹翻。”
夜无极防人之心极重,他帮夜无极再多,再无私,夜无极还是防着他,而且防他才是防得最严的那一个。也怪他的爪牙太多,消息过于灵通,人脉太广,皇上的耳目都不如他,教皇上如何容得下他呀?
……
“夫人把夜宸杀了,替主子报仇。”
“那丫头现在去了哪里?”代青摸着回到他身边的猛儿虎头,问着向他禀报寒初蓝行踪的暗卫。夜千泽坠崖后,他与铁头赶到塑州,只能隔营安抚着寒初蓝,等到寒初蓝坐满了月时,她失踪,他连见她一眼都没有见上。不相信徒儿就这样死了,数月没有消息,代青保养得体的俊颜上还是可见疲惫,整个人苍老了很多。
暗卫答着:“夫人去了帝都。”
代青微微地拢了拢眉,问着:“还是元缺陪着吗?”
暗卫摇头,“夫人甩掉了元缺,自己去帝都。小主子是被少帝派人抱走的,夫人应该是为了小主子而去。”
代青拍了拍猛儿,猛儿温顺地走到一边去,他站起来,低沉地吩咐着:“告诉铁头,通知所有人,密切留意着夫人的行踪,帝都附近的人更要做好掩护夫人离开的准备,万不得己,备好炸药,把皇宫炸了!”
公主没了,少主子没了,他没必要再对夜家王朝客气。
“是。”
……
“炮火轰城!”
“杀!”
……
大周的京城被大星,大历以及东辰三国的大军分三路围攻,就算京中有守军十几万,面对三国联军一轮接着一轮的炮火攻城,已经危危可及。
曾经最大的国家,估计再也看不到明天太阳升起来就要亡国了。
轩辕非一身龙袍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瞰着城楼下的大军,神情严峻,紧抿着唇不语。
弟弟轩辕彻的死传至他的耳里,他知道,他也快要追上弟弟的步伐了。
轩辕一族,野心太大,布局太长,结果不仅未能实现天下归一,反而连自己的国家都无法保住,整个皇族嫡系只差他一人就死光了,旁系支族也无法抵挡住这三路豺狼,不久的将来也是亡国。
仰望蓝蓝的天空,刺眼的阳光刺激着轩辕非,让他不敢睁大眼,只能微眯着。
天意如此!
他仿佛看到天空中出现了这四个字样。
耳边,炮火,喊杀声,一声接着一声传来,一声高过一声,惨叫声,更是一声比一声凄惨,交战半天了,他的守兵死伤无数,城墙上到处都是黑色,那是炮火轰炸后烧的。
大势已去!
垂眸,扭头,转身,轩辕非大步地离去。
回到皇宫的他,坐在大殿上,没有再召大臣进宫,整个大殿都是空荡荡的,也不再有人进来向他通报战况。后宫里乱成一团,宫人们慌不择路地逃跑。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似是听到了万马千军的声音。
完了吧。
轩辕非嘴角泛起一抹笑,那笑很苍白,也不知道笑意为何。他弯下腰去从他的靴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这把匕首是父皇送给他防身之用,他也用这把匕首杀了不少暗杀他的人,更用这把匕首杀光了大周的嫡系皇族,如今,他要用这把匕首结束自己的生命。
玉铃兰率着将士们攻破宫门,杀进了皇宫。
“别为难这些无辜的宫人!”
玉铃兰面对着四散逃跑的宫人,冷冷地吩咐着自己的人,她的目的是杀了轩辕非。
等她带着人冲进大殿的时候,看到轩辕非靠在龙椅上,嘴角还挂着一抹苍白的笑,而他身上的龙袍已经被鲜血染红,一把匕首适数没入了他的心脏。
大周新帝自刎,大周亡国,大星占领大周最多的国土,与东辰并驾齐驱,成为当今天下最大的国家之一。
站在皇宫最高的建筑物上,玉铃兰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默默地望着朔州的方向,在心里说着:主上,臣拿下了大周!
一双有力带着温暖的大手忽然自她的背后伸来,缠上她的腰肢,接着她便被带入了一具熟悉又透着些许陌生的怀抱。玉铃兰没有回头,也没有挣扎拒绝,她知道是欧阳烈。
靠在欧阳烈的怀里,玉铃兰忽然嘤嘤地哭了起来。
拥紧她,欧阳烈柔声说着:“哭吧。”
与大周的战争,让他们失去了很多将士,也失去了他们最重要的亲人。
“蓝儿……”
“她不会有事的。”欧阳烈轻推开玉铃兰,抬起她的脸,低首吻去她的泪,柔声安抚着:“代大师并没有随着我们一起,他会派人保护蓝儿的。”
“千泽没了,蓝儿以后怎么办?”玉铃兰一想到女儿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就心痛不已。
欧阳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会把她带回东辰,她是我东辰的公主,只要她想再嫁,我一定会给她找最好的驸马。”
玉铃兰抬眸望着欧阳烈,欧阳烈回望着她,解释着:“兰儿,我绝对不会利用自己的女儿,也不会为了凤凰令而为难女儿。”那么多人为了凤凰令,但他东辰不曾打过凤凰令的主意。
“她不会答应的。”
玉铃兰轻轻地说着,眼底的心疼更浓烈,女儿有着她固执的一面,与夜千泽感情那般的深,想让女儿改嫁重拾幸福,怕是很难。
“她不答应也无防,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养她一辈子。”
“谁?”
玉铃兰倏地离开了欧阳烈的怀抱,两个人冷冷地扭身望向了身后,当看到来人时,玉铃兰蹙起了眉,欧阳烈变了脸色。
“前辈。”玉铃兰淡冷地叫了一声。
欧阳烈下意识地环胸,想护住自己的铠甲。
谷主呵呵地笑着,“东辰皇上,老夫这一次来不是扒你的铠甲。你紧张个什么,也不嫌丢脸,还是堂堂一国之君呢。”
欧阳烈干笑两声,不再试着要护住自己的铠甲,眼前这个老头子属于世外高人,真要扒他的铠甲,就算他护住也没用。“不知道前辈?”
谷主望着玉铃兰,还是呵呵地笑着:“玉大将军,老夫这次来是想让玉大将军实现诺言的,不知道大将军还记得老夫救他时,你答应过老夫什么。”
玉铃兰恭敬地应着:“晚辈记得。不知道前辈想让晚辈做什么,只要是晚辈能力所及,晚辈都会去做。”
欧阳烈看向玉铃兰,低声问着:“兰儿,你答应过他什么?”
玉铃兰歉意地看他一眼,解释着:“还记得我那次差点要了你的命吗?是他救了你,我答应了他的一个要求,只要能救活你,他将来提什么要求,我只要能做得到,都会帮他完成。”
“兰儿……”
玉铃兰握住了欧阳烈的手,示意欧阳烈不用多说什么,她答应过的事,绝不会后悔。
谷主笑道:“大将军不用紧张,老夫的要求很低,你只要一句话就能完成。老夫有一徒儿,他看上你家女儿了,所以老夫亲自来替徒儿提亲,只要大将军点个头应允这门婚事,便是报答了老夫对他的相救之恩。”
谷主的徒儿便是元缺,他是替元缺来提亲。
玉铃兰一愣。
“不知道前辈的徒儿是?”欧阳烈不知道眼前这个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药王谷主。
“元缺。”
元缺?
欧阳烈也愣住了。
“夜千泽已死,寒初蓝寡居,老夫替徒儿来提亲,合理。大将军该不会想反悔吧?”谷主笑瞅着玉铃兰,玉铃兰觉得浑身冰冷,这个老头子的本事她知道,还记得他当初答应救欧阳烈时说过的话,他能救欧阳烈,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杀了欧阳烈。信守承诺的话,她怎么对女儿开那个口,不信守承诺,欧阳烈就会像轩辕非一样成为地狱冤魂。对他,她还没有原谅,也不会与他再续前缘,但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前辈,能否等蓝儿回来了,待晚辈征求她的意见再答复前辈?”
玉铃兰只能如此的回答。
谷主呵呵地笑,就知道玉铃兰会这样回答。他也不逼着玉铃兰答应,“自古婚约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将军应允了,身为女儿的就不能再拒绝。不过念在那丫头新寡,缺儿不想逼她,老夫就允了你之言,待她回来,老夫再携着缺儿,备上厚礼,请上最好的媒婆登门提亲,那时,望大将军实现承诺!”
说完,谷主一闪身便不见了。
……
帝都。
正阳宫,银安殿里不时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哄声。
“哦哦……别哭……刚刚才吃饱了,怎么又哭了。”夜无极怀里抱着一个三四月大的婴儿,婴儿的长相有几分夜千泽的影子,也有几分寒初蓝的影子。
近侍在一旁紧张地跟着夜无极来回走动,想抱过乱哭乱叫的孩子,夜无极又不让他们抱,看着夜无极抱着孩子的姿势,他们又怕皇上会摔着孩子了。
“你再哭,我就把你的嘴巴都封住!”夜无极怒了,黑着脸冲着怀里乱哭的孩子吼了一声。
孩子似是愣了愣,那双漂亮的凤眸与夜千泽同出一辙,夜无极以为孩子不会再哭了,被他吼住了,谁知道下一刻,孩子眯起眼,张大嘴,哇哇大哭,哭得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无极烦躁地把孩子就往近侍的怀里一塞,有点郁闷地旋身回到龙椅上坐着,瞪着那个被近侍抱着便停止了哭泣的孩子,他可是天子,能被天子抱在怀里哄着,那是祖宗积德,他要不是看在孩子长得有几分像寒初蓝,在手下把孩子送进宫里来后,他才不会亲自照看呢。
都送进宫几天了,每次他抱孩子,孩子都不给他好脸色,要不是哭,就是睡,或者拉屎拉尿的,专门和他过不去。
孩子不哭后,还冲着近侍笑,夜无极捕捉到孩子的笑,又心痒痒的,招呼着:“把他给朕,朕再抱抱。”
近侍不敢拒绝,抱着孩子走近夜无极,还没有把孩子递到他的手里,孩子又扁起了嘴,哭了起来。
夜无极的脸都绿了,近侍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寒初蓝的儿子长得其实很可爱,白白嫩嫩的,在被人送回帝都的路上照顾得很好,快四个月大的孩子,有点认人了,但正阳宫里所有人抱他,他都不会在别人一抱就哭,唯独一见到夜无极,就小嘴一扁,哇哇大哭。
冷硬地伸手,夜无极硬是把孩子抱过来,不管孩子哭也好,笑也好,抱过孩子后,他霸道地对孩子说道:“说到底,朕也是你的叔叔,抱你,那是朕这个当叔叔的疼你,再哭,朕就把你扔出去,让你娘来了,也见不到你。”
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听明白他说的话,还在放肆地哭着,夜无极也不管他,抱着他就转进偏殿去,把孩子往床上一放,他和衣在龙床上躺下。
孩子不哭了。
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似是在打量着龙床,又或许是被龙床吸引了。
夜无极侧脸看着不再哭泣的孩子,看着那白嫩的小脸有几分寒初蓝的影子,他忍不住凑近前就亲了孩子的小脸两下,低笑着:“朕还没有亲过你娘,就亲你两口,反正你长得也像你娘,亲你就等于在亲你娘。”
“咿呀……”孩子无意识地发出听不清楚的声音。
夜无极以为孩子能听懂自己说的话,龙心大悦,又在孩子的小脸蛋上亲了几口,孩子忽然冲他笑。
“他笑了,总算认可了朕这个叔叔,知道对朕笑了!”夜无极开心得跳下龙床,一把抱起孩子就大叫起来,吓得近侍们赶紧低呼着:“皇上小心孩子!”
摔着了可是会要人命的。
“来,再笑一个。”
孩子不笑。
夜无极哄着他:“再笑一个,朕重重有赏。”
近侍偷笑,孩子这么小,皇上赏什么,孩子都不会要的。
孩子两眼一眯,夜无极全身毛发就竖了起来,又准备要哭了。
果然,哇哇的啼哭声又在银安殿里响起来,还伴随着一股臭味,虽不浓烈,夜无极也闻到了,他的俊脸瞬间漆黑一片,把孩子一扔,准确地扔进了一名近侍的怀里,那名近侍紧张地接住了孩子,便听到夜无极的怒吼:“带他出去,又拉屎了!”
近侍唯唯诺诺,赶紧抱着孩子出去找奶娘。
挥手,夜无极示意大家退下。
等到大家都退下了,总是出现在银安殿的那名斗笠男子不知道从何处闪出来,站在殿下。
夜无极的神色回归峻冷,问着:“她来了吗?”
男子嗯着,“还在路上,估计一个月后能到。”
“舅父陪着她?”
“没有。”
夜无极放心地点头,两眼隐隐放光。
寒初蓝敢独闯帝都,他欣赏她那份勇气,却也磨掌霍霍,她一回来,就休想再离开,他会折断她的双翼,让她再也无法高飞,以后都只能陪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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