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钰小夫妻俩关起门来,在琅琊王府的小日子越过越滋润。沈昀这段时间也抽空派人打听了一下会稽贺氏以及贺强的底细,果然如同沈沅钰所说。贺强虽然不似庾璟年那般精彩绝艳,但胜在为人踏实,人品端方。
最关键的问题是,沈昀也早就发现了沈沅璧看着聪明,实则有些脑残的个性。若沈沅璧嫁给了贺强,因为两家门第有差,到时候贺家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会把沈沅璧供起来,所以沈沅璧是断不会受委屈的。
因此沈昀思来想去,也觉得这是一桩好亲事,就想着好女婿难得,先把贺强这个坑给占上再说。
他便找时间请贺强的父亲贺章出来吃了一顿饭。十分委婉地告诉贺章说,我瞧中你的儿子了,咱俩结个亲家怎么样?
贺章听了还真犹豫了一下。要知道会稽四姓因为在地方上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所以虽然门第上比起王谢沈桓低了一个层次,但是却进可攻退可守,说起来有求于四大门阀的时候还真不多。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贺章本来是不想给贺强找个庶女做媳妇的,他还是看在兰陵沈氏很快就要登顶四大门阀之首,而沈昀是沈氏的宗子,都是庶女,他的女儿比起别房的女儿还要尊贵几分,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他也没把话说得太满,只说是回去和媳妇商量商量,若是这沈七姑娘德行有亏,或者模样配不上贺强,他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沈昀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也就满口答应了下来。贺章回家之后,和媳妇宋氏一商量,没想到宋氏是见过沈沅璧的,上回老太君八十大寿,她在寿鹤堂见过沈沅璧。
“长得颇为出挑,性子看着也柔和,礼数上瞧着也还周全。”竟是颇为满意的口吻。兰陵沈氏这样的门第,就算能娶个庶女回来,对贺氏这样的家族来说,也是颇为光彩的事情,宋氏对这门亲事先就满意了几分。
贺章就松了一口气,沈昀还算靠谱,总算没有仗着身份地位高过自己一截,就忽悠自己。不过儿子成亲这可是件大事,他还是吩咐宋氏:“我听说沈昀的发妻周氏一直卧病在床,你给沈家发个帖子,借着探病的机会,好生相看相看,再定夺不迟。”
宋氏就按照丈夫的吩咐给沈家发了帖子。沈昀知道之后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嘱咐周氏,等宋氏来了之后,把沈沅璧叫过来,让她相看相看。
过不两日,宋氏就带着礼品上门了。周氏在长乐堂热情地接待了她,两人都不是苛刻之人,说了一阵子话竟然颇为相得,宋氏觉得和周氏这样的人做亲家倒也蛮不错的。
说了一阵子,周氏就让人把沈沅璧请了过来。沈沅璧这阵子可遭了老罪了。沈沅钰从宁德长公主府里请来的这两个教养嬷嬷,因为之前受到了沈沅钰的面授机宜,自然明白应该如何对待这位七小姐,把她的课业排得满满的,把沈沅璧每天都累成狗,不要说再给周氏添堵,就是吃饭睡觉都跟打仗似的。
不过这种强化训练的好处却也是立竿见影的,沈沅璧身上的那种小家子气如今也被磨掉了不少。宋氏见沈沅璧一派落落大方,那通身的气派便是一般的嫡女也比不来,心中十分满意,就褪下了腕子上的一对玉镯,非要给沈沅璧戴在手上。
沈沅璧见那一对玉镯晶莹通透,宛若一泓秋水,一看就不是凡品,心里虽然也有几分意动,到底知道不能随便要了别人这般贵重的东西,便推辞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周氏见宋氏对沈沅璧十分满意,也跟着高兴,道:“既然是贺太太的一番心意,七丫头便收下吧。”
见周氏发话了,沈沅璧这才收了玉镯。
等沈沅璧退下之后,宋氏便表示过几天就请了媒人上门来提亲。沈沅璧毕竟年纪小,这阵子又被磋磨的够呛,一时之间没想到宋氏此来的真正目的。
另一边,白姨娘却比她敏感许多,听说了这件事,立刻就想明白了宋氏此来的目的,便吩咐金旺家的到外头去打听。贺家的情况并不是什么秘密,白姨娘在外头又有可用之人,很快就被她查清楚了。
金旺家的喜孜孜地道:“恭喜姨娘,老奴觉得这是一桩十分实惠的亲事,老爷到底是疼爱七小姐的。”
白姨娘何等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会看不出来这些呢。所谓有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沈沅璧这样的身份,要么嫁给一流士族的庶子,要么嫁给二流士族的嫡子,前者表面风光,可是上有婆婆,中间妯娌一堆,哪个不是顶级门户出身的,以沈沅璧的那个性子,最后吃苦的还是她自己,后者却不一样,相比起来要实惠许多。
其实白姨娘也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她一辈子算计来算计去,为的不过也就是子女的将来。
白姨娘沉思有顷,还是问道;“那贺家公子,相貌如何?”
金旺家的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据传,那贺强贺公子方面大耳,长得颇为……端正。”
也就是说,贺强长得不怎么地,至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男子了。
白姨娘就是一叹,沈沅璧从小在沈府长大,目光所及,父兄莫不都是美男子,若是知道父母给他定了这样一个男子,她又怎么会甘心下嫁呢?
白姨娘不由也有一些头痛。
金旺家的急了起来:“姨娘,这男子重要的家世、品格、前程,容貌这一项实在是不值一提啊!”
白姨娘又岂会不了解这些!只得叹道:“如此,这件事就暂且不要让七小姐知道了,只等老爷太太把这件事定下来再告诉她也不迟。”
按照那个时候的风俗,虽然沈沅璧是成亲的当事人,沈昀和周氏不叫她知道这些,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金旺家的大喜,“姨娘英明!”
白姨娘不由莞尔:“你这老货,以为我是那只想一心攀高枝,不知好赖的蠢货吗?”
金旺家的连连告罪。白姨娘却幽幽一叹,心里毕竟还是深感惋惜的。若沈沅璧有她八成的聪明,嫁入高门华第也未必就完全行不通。原本谋划着将沈沅璧嫁给周鸿远,不曾想自己还未部署妥当就被沈沅钰识破,既然沈昀有了警惕之心,那条路便再也走不通,现在想来还觉得遗憾非常……
过不几日,小二房的程姨娘到沉香阁,邀请白姨娘去城西法华寺上香祈福。
正头太太普遍看不起姨娘,姨娘们便只能相互来往,以打发枯燥的时间。这位程姨娘便是已出嫁的沈府大小姐沈沅秀的生母,如今虽说人老珠黄,多年前便已无宠,但是因为大小姐在,总有几分体面。
这府里头妾室众多,但是妾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是程姨娘和白姨娘这种为主子诞育子嗣的,便是妾室中极为有头有脸的人了。白姨娘和程姨娘的关系甚好,实际上以白姨娘的手腕,她在府中人缘极好,与府中其他各房的妾室关系都不错。
因此程姨娘请白姨娘一道上香,白姨娘人虽小心,不肯一步行差踏错,到底不是圣人,在她那小院子里呆久了,也想出去透透气,便去向周氏禀了这事儿。周氏本来就是个宽厚的,姨娘出门上香又不是多大的事儿,便痛快地答应了。
哪知沈沅璧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也要跟着白姨娘一块儿出去,周氏便也允准了。
第二日程姨娘和白姨娘乘坐沈府的马车到了城西法华寺。因两人都不是正头太太,也没有那样大张旗鼓地让寺里闭了门,只接待他们几个。
到了法华寺的时候,就见寺里十分的热闹,香客众多。几人到正殿上了香,然后被请到了寺后的禅房歇息。
沈沅璧这阵子跟着两位教养嬷嬷学规矩,闷也闷死了,见今日天气晴好,又听说寺庙后面有一片桃林开得正好。便起了游玩的心思,与白姨娘说了,白姨娘刚才拜佛拜得虔诚,有些累了,不愿动弹。但是想到沈沅璧亲事即将定下,到时恐怕更加不能出门,心中一软,便同意她出门,不过到底叫来丫鬟嘱咐一番。
沈沅璧就带着丫鬟去了后山的桃林。这一片桃林是极大的,“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此时外头的桃花已经开败了。此间的桃花却开得正好,远远看去,真真是灼灼其华,十分的赏心悦目。
更妙的是,这寺中后院禅房与前头是隔开的,只接到豪门贵族中人,能进来的非富即贵,因此偌大一片桃林竟然没有什么人。
沈沅璧便带着丫鬟们进了桃林,因怕不熟悉,就找了一个□□岁的小沙弥在前头带路。那小沙弥道:“往前头走一阵子,有一处小溪,溪流清澈,里边有鱼儿嘻戏,风吹过的时候,有桃花的花瓣飘落于溪间,落花流水,端的好看。”
沈沅璧见这小沙弥年纪这般小,这嘴却不是一般的溜,也不知这番话和旁人说了多少遍了,就笑道:“既然那般好看,你就带我们去瞧瞧何妨!”说完又叫翠屏拿了碎银子赏他,那小沙弥得了银子高兴坏了,就在前面带路。
走了约莫有一箭之地,空旷的桃林之中不知从哪里传出一阵笛声。沈沅璧出身兰陵沈氏这样的大家,祖父沈弘是当世最出名的音律大家,对于音乐一道她虽不精通,但也略懂。只觉得这笛声宛转悠扬,如诉如泣,似乎在默默倾吐着什么。
沈沅璧一时间被触发了儿女情长,竟然听得痴了。不由自主地就冲着笛声的方向走去。翠屏出来之前,白姨娘拉着她的胳膊嘱咐了好久,她便提醒了一声:“小姐,前面也不知是什么人在吹笛,若是冲撞了小姐岂不是不美,咱们还是不要过去了!”
沈沅璧却起了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那么多丫鬟婆子道:“咱们有这么多人,怕什么呢?难道这寺庙里还会混进歹人不成?”
不听翠屏的劝阻,硬要上前去看个明白。翠屏无法,只得带着人紧紧跟了上来。只走了片刻,就已经听见哗哗的水声,此间桃树渐渐疏朗,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果然如同那位小沙弥所说的一般清澈见底。
但见溪旁的一棵桃树上,一个身穿锦袍的青年男子正在斜倚桃树而立,一支紫笛横在嘴上,显然刚才的笛声便是这青年所奏。沈沅璧看清了那男子之后,不由微微一怔,见此人身材颀长,面如冠玉,外表文秀风雅,竟然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比起自家的父兄也不遑多让。微风吹落花瓣落在他的头上肩上,更为这人平添了几分颜色。
男子见了她,先是一愣,随即温和地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这世间毕竟是看脸的居多,沈沅璧更是不能免俗,见男子温雅的目光看了过来,一时间竟然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那男子急忙抱拳道:“在下一时兴起,胡乱吹奏了一曲,搅扰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沈沅璧连忙道:“是我打扰了公子雅兴,我该向公子赔罪才是。”
那男子连忙谦让:“哪里哪里!我在这林中游弋了大半个时辰,姑娘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正自孤寂。想来能在这佛殿后山的桃林相遇,咱们也算是有缘的了。不知在下能否有幸邀请姑娘同游此林呢?”
这话其实说的就有些轻薄了。若是换了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沈沅璧一定拿他当做登徒子。可此人长得如此俊美,又是这样的彬彬有礼,谈吐文雅,沈沅璧不知不觉就对他生了几分好感,竟然完全无法对其生气。
翠屏暗暗着急,连连对沈沅璧打眼色,想让她拒绝了此人,沈沅璧却完全被这人吸引住了,竟然没有看到。犹豫了一下,竟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那人微微一笑,心中却不由有些鄙视:兰陵沈氏大房的女孩,也不过如此吗?自己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人就将紫笛插入腰间,见沈沅璧答应了下来,高兴地道:“那在下可真是三生有幸了。”说话间,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小厮来,那人就带着两个小厮在前面引路,与沈沅璧虽说是同游,到底中间隔了一段距离。总算让翠屏心里多少放心了一点。
那人一路行来,指点着周围的景色侃侃而谈,口才果然是上佳。如此直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把这桃林看完了,从桃林中转了出来,沈沅璧只觉得晕乎乎的,竟不知人在何处。
那人道:“能得姑娘相伴同游此林,实在是在下的大幸,竟有相见恨晚之感,不知姑娘能否赐告芳名。”又道:“在下也知此举有些无礼,若是姑娘不愿相告,那便当做在下没说吧。”
沈沅璧正在暗自焦急,想要开口问问他是谁家公子,听他这样说,像是正瞌睡了就有人送来枕头,却还要故作矜持地道:“只是不知公子能否赐告大名?”
那青年人便道:“在下姓裴名楷,乃是河东裴氏的十三公子。”竟是沈沅钰曾经见过一面的裴十三。
沈沅璧听说他是河东裴氏的裴楷,心中更是高看他一眼,心中仅有的担忧也已经散去。要知道河东裴氏虽然不比四大门阀根深蒂固,却也是可以同浔阳陶氏、高平郗氏比肩的顶级豪门。
若裴楷不是河东裴氏的公子,沈沅璧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一见如此,她便当即报出来自己的家门,矜持道:“我姓沈,沈弘是我的祖父,沈昀是我的父亲。我在家中排行第七。”到底闺中姓名不好向他说出来。
只不过说了这么多,已是足够。
裴楷当即装出吃惊的样子,“竟是兰陵沈氏的小姐,在下失敬了。”又寒暄了几句,这才道:“我今日是陪着母亲前来上香的,在桃林之中耗费了太多时间,怕是母亲已经等急了,这便告辞了。”说毕潇洒地又行一礼,这才带着小厮去了。
沈沅璧站在那里看他颀长的身影渐渐消失了,这才有些怅然地回到禅房之中。白姨娘问起,她并不说与裴楷相遇之事。不过白姨娘是何等样人,早发现她去了一趟桃林,回来便有些怔忡,又见翠屏脸色不对,就已经知道这其中有事,不过她倒是也沉得住气,只做不知,并不当着程姨娘的面询问。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头有女声说道:“此处是兰陵沈氏的女眷吧?河东裴氏三房高氏求见!”
白姨娘脸色一变,河东裴氏三房也是裴氏家族中的实权派,这位三太太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要见她们这两个并不是正头主子的姨娘?
只是人家给了这么大的脸面要见你,要是还不见就太不给人家面子了,两人便起身,一左一右伴着沈沅璧到门口去迎接。算起来,沈家这些家眷之中,倒也只有沈沅璧算是正头主子了。
裴三太太四十来岁的年纪,长眉入鬓,十分美丽,只是一双眼睛十分锐利。当她的目光落在白姨娘身上的时候,白姨娘感觉十分不舒服。
众人相互介绍了,又寒暄了一番。裴三太太笑声爽朗,十分热情,并不因为程姨娘和白姨娘是姨娘的身份而有丝毫歧视。“七小姐,两位姨娘,这可真是缘分。我今日带着十三郎偶然经过此地,他说这寺里的桃花怕是要开了,非要进来瞧上一眼。我没法子便跟着他一同进来,他去看他的桃花,我便拜我的佛祖,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相见,可见也是咱们的缘分!我听说这里是兰陵沈氏的女眷,便冒冒失失地前来拜见,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你们不要见怪。”
白姨娘听了这番话却是脸色微微一变,裴三太太说他儿子在后面逛桃花林,刚才沈沅璧也去逛桃花林,那岂不是两人在桃花林中已经见了一面了?
众人分宾主坐下来,裴三太太便不着痕迹地套起沈沅璧的话来。白姨娘听着眉头微皱。裴三太太就道:“我早就听说沈家的小姐长得漂亮,个个都像是天仙似的,如今一看倒是果不其然。”
刚才听见她张口闭口的十三郎,显然这位便是裴楷的母亲了,见她并不因为自己是庶女而低看了一眼,对姨娘也很客气,心中不由一片火热。想起刚才裴楷风流倜傥的样子,河东裴氏那样的门第,倒是也配得上自己了!
裴三太太拉着沈沅璧的手把她好一通夸奖,最后更是给了她一支金步摇作为见面礼。又问她年纪多大了?针线做的怎么样?在读什么书?
沈沅璧一一回答了,见她问这些,愈发觉得自己和裴楷有戏。白姨娘只在一旁暗中观察裴三太太的表情,并不过多地插话。
程姨娘却没有白姨娘那般精明,见裴三太太豪爽大气,并不看低了她的身份,只觉得十分受用,便道:“刚才三太太提到的十三公子可是裴楷裴公子吗?”
裴三太太含笑道:“裴楷正是犬子!”
程姨娘道:“我虽在后宅,但却听说过十三公子的大名,三太太您可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那裴楷的确也是河东裴氏小一辈中佼佼者了,是家族的重点培养对象,能力十分不差,当然长相也很对的起观众。
裴三太太笑道:“哪里哪里?您真是过奖了。这孩子平日里就跟猴儿一样,我可管不了他。”说罢长叹了一声:“什么时候,给他娶上了媳妇,让他媳妇管着他,我才好松散松散。”
说着就去看白姨娘。白姨娘焉能听不懂裴三太太的意思,却是不为所动。她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裴三太太今天的到访,处处透着一股诡异。说是偶遇,谁信呢?
何况一般人家的太太都自重身份,谁会来见姨娘呢,可她倒好,不但见了,还和她们聊得这样热乎。这其中要是没鬼谁能信呢?裴三太太虽然掩饰的很好,可是白姨娘还是能从她的眼中看到隐藏的很深的鄙夷。也就是说她并不是看得上姨娘的,她这样委屈自己,一定是有所图谋。
河东裴氏是比那会稽贺氏要好上十倍,可是瞧着裴三太太行事这般怪异鬼祟,她又怎么可能应承她什么。
她一直信奉一句话,这天下就没有白掉馅饼的好事。
裴三太太见她不肯搭话,心里不由暗暗着急。此前她受到家中长辈的指示,要她们想办法和兰陵沈氏结亲。原来河东裴氏暗中对沈家动了手脚,让沈家丢掉了谋划多年的中枢相权。沈氏并未对裴氏大张旗鼓地喊打喊杀,只是动用朝中和地方的势力,不着痕迹地对裴氏的势力进行打压。
裴氏这才知道位列四大门阀的沈家潜势力有多强,润物细无声中,裴氏就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先是在朝中的出仕为官的几位子弟升迁上出了问题,几个重要的官位都没有拿到手里。而在地方上的“封山固泽”也遭受到了强力的阻挠,竟然进展不下去。
那时士族的发展,一靠中央显要的部门有人,二靠地方上占有大片庄园良田,这两者兼顾政治经济,相辅相成。如今沈氏用了手段,让他们在两者上都吃了大亏,河东裴氏要达成迅速扩展实力,发展成为四大门阀一样的超级豪门的既定目标,眼看着就不可能实现了。
裴氏的当家人这才着急了。就有人提出想法,暂且和沈家化解恩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河东裴氏将来翅膀硬了,再报仇不迟。这化解恩怨最好的法子不就是联姻吗?若是能娶了沈家女作为裴氏的儿媳妇,沈家总该不好意思在对姻亲动手了吧。
裴氏的族老们虽然觉得这个法子有些下三滥,但到底顾不得的,就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看能不能行的通。成了河东裴氏就能解决了目前的危机,若是不成,反正也不损失什么。
裴楷就是被选出来的那个执行这项任务的人选。而兰陵沈氏的嫡女早已全都许配了人家,若是河东裴氏想要截胡,无疑要得罪另外几家强力家族,这对裴氏来说是极为不智的。最后众人一商量,就把目标定在了沈沅璧身上。
之所以选择沈沅璧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她乃是沈昀之女。若真能娶了她回家,对沈昀也有一定的辖制作用。
要不然以裴三太太的自负,又怎么可能愿意让儿子娶一个庶女做媳妇呢?
此刻裴三太太见自己暗示的够明显了,白姨娘却仍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心想难道是自己说得太过深奥了,她没有听懂?便笑着道:“刚才十三郎与我说,在后山林中遇见一位仙女似的女孩子,两人把臂同游,十分畅快,竟是与她一见如故!”说完就拿着帕子掩着嘴笑,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七小姐也尚未婚配,我瞧着这两个孩子倒是十分般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