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历。
一月二十三,冬。
大雪连绵已有两日,整座大熙城,好似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被。
一个将领敲响了徐病的大门,送来了一份报告文书。
徐病邀请其入国师府坐坐。
内堂。
香炉燃着暖身的炭火,那名将领迈入国师府的一刹那,身子便暖和了不少,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舒坦感受。
“国师大人,您这宅邸当真不错。”将领由衷道。
徐病抱之一笑,何止不错,他这可是一块福地,福气滚滚来。
他用长铁筷子夹起几块炭,投入火炉当中,室内温度又升高了几分。
门前落雪飘飘。
远有柳树,湖泊,枝头有鸟雀。
这倒真是好一番闲情逸致。与外面那天寒地冻,一片银素,简直就像是两片世界一般。
以至于将领都想多在此地待上一会。
最近两日,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冷,若不是碍于有看管流民的公务在,他理该休沐,抱着美娇妻躺在被窝中,享受着此中乐趣。
徐病沏了一杯热茶,轻轻一甩,那茶杯稳稳的飞向将领。
将领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他将报告文书放在茶案上,既然已经进来了,索性便直接口头报告。
“国师大人,今日辰时,东城区流民已增加至六千余人,您的沐身场虽已动工,委派了二十棚组的流民参与工程。”
“但领工房的工作,承受不下这么多人。”
“如今有近三千的流民窝在棚区,无事可做。”
“国师,您看接下来怎么办?”
那将领说完,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觉得徐病此时,也该是骑虎难下了吧。
以工换粮的主意确实不错,但可惜的是,如今贫苦的大熙,并未开展什么大工程。
至于那些小工程,提供的坑位小,又干不了多久。
而且也并非什么工作,都适合委派流民的。
六千的流民,一天能吃掉近一百石的粮食,昨日大臣们捐献的粮食,已经被吃了一大半了。
徐病听着将领的汇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位将领的神情。
这位将领名为王近府,是大熙名门望族王家之人。
他尚且年轻,且初入官场,徐病正是看重这一点,才将看管流民之事,交由他处理。
这几日的表现,勉强能算是尽责,只是这并不妨碍他,等着看徐病闹笑话,看他骑虎难下。
“大人,微臣建议,遣流民回乡复工。”王近府提议道。
徐病罢手,“不必,区区六千流民,我徐病养得起。”
“既领工房已经无工可办,那这些流民的吃食,我徐病包了。”
王近府闻言一愣,神色怪异的看了徐病一眼。也不知这位国师,是在托大死撑,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大人是想如何做?”王近府问道。
“开荒。”
徐病忽而一笑。
从放流民入城开始,他便知道最后会是如此。
大熙城内工作少,但城外却很多。
大熙城向南走四十里左右。
那里有一大片荒林荒地,一直未曾开发。若真是去开荒的话…
那这份工作,的确足够流民干到春来。
只是为谁开荒?
大熙现在这情况,财政支出困难,哪里还有能力开荒啊。
如今的大熙,资源的分布,可以说是椭圆形分布,两头小中间宽。绝大部分的资源,都集中在地主,氏族手中。
朝廷那点可怜巴巴的财政收入,光是养兵都勉强了。
再加上无法扼制的层层贪腐。
徐病微微一笑,自然是为他开荒了。
开出的地,他能做很多很多事情,本来开荒一事,早便有机会雏形,但却是稍稍靠后,打算在明年或者后年,才正式开展的。
但现在,既然有这么多的流民,再加上一年后将有一场大战。
徐病也就稍稍提前了一些。
“王将军,总之你便按我说的去做吧,这些流民,我会负责到底的。”
徐病微笑道,同时也是下了逐客令。
……
吃过午饭后,徐病坐着马车离去了府邸。他先去了白尚学的府邸一趟,与那位曾经是白面书生,如今却是白老板的得力助手见了一面。
白尚学对徐病敬若神明,深知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徐病给予的,不敢有丝毫怠慢。
两人在白尚学的府邸交谈了一番,倒也并非都是聊业务上的事情。
多是在聊一些家长里短。例如徐病问白尚学,与他的小夏侍女如何了,可还聊得来,何时成婚等等。
白尚学一脸羞涩,小夏与他确也算得上相合,也的确到了成婚的关系,不过最近业务忙。
白尚学一方面,需要经营笼曲米铺,以及情梦客栈,另一方面还有关注青龙城区,最边缘的沐身汤的动向。
石料,木料,匠工…等等,许多方面,都是他来打通关系,维持运作的。
如今沐身汤已提上正常运作,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说着说着,白尚学还把账单明细,给徐病过目,徐病大致看了一眼,便退了回去。
对于白尚学,他是信任的。
徐病在白家府邸吃了一顿午饭,白尚学激动得满脸通红,叫人大摆酒席,徐病罢手阻止,让他从简便好。
饭后又喝了一点小酒。
离去前,徐病让他抽出五百两左右,去购买粮食。
……
翌日。
大熙历一月二十四。
三千多位流民,被带出了大熙城,以棚组为单位,向着南边进发。
“这徐病真不是东西,我听闻他是个满脸毒疮的大胖子,心底歹毒险恶。”
“让我等流民去开荒,简直不是人。”
“就是,吃他一口粮,怎么就这么难啊?”
有不少流民小声嘀咕,心生抱怨。
“省省吧。”
“若是没有徐国师,你早变那路边的枯骨了。”
“就是,大熙自身难保,有人愿意拿粮食出来,给大家一口饭吃,让你做点事情,你还抱怨。”
“对啊,有本事你走啊,又没人拦着你。”
不过很快,便又有了另一股声音冒出。
刚刚抱怨的几人,顷刻间便闭上了嘴。
哪敢真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