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殷周立国,华夏初成以来,地方治权基本都由各王侯管理。此时的地方权力不但可以处置税率、人口、法律,甚至可以合法拥有军队。这种情况直至秦灭六国,汉武推恩以后才得以改变。但由于通讯问题的限制,此权限又被地方大小门阀所把控。
庞大而腐朽的官僚—门阀—地主阶级上食国禄,下吸民血。就如一颗恶性肿瘤一样,在各个封建王朝中游移,扩散,腐蚀。
对于门阀而言,谁当皇帝不重要,天高皇帝远才重要。如今季汉大军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敌我力量对比悬殊,马遵、杨陵、杨氏兄弟等各怀二心。正是外有强敌,内无强权,安能拒敌乎?
好在郭淮及时投放了一颗定心丸:“强权”三日内必到天水。加上之前姜维一战击退魏延前军,天水城内军心得以稍安。
却说魏延自料难以取城,遂退军二十里外,令士卒安营扎寨,留马岱驻守,随后只身回见诸葛亮。
诸葛亮道:“文长独还,可是攻城受挫乎?”
魏延道:“然,末将无能,攻拔不下。”
诸葛亮对魏延还是很了解的。按理来说,以魏延的水准,放在这狼不拉屎的凉州,只要不遇到郭淮,应该是能开无双才对。就算夺取天水城确有实际困难,以魏延的脾气,至少也得打个三五日,尝试各种办法还毫无进展后,才会承认自己拿不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遂问道:“文长素来刚勇非常,今只此一日,却何出此言也?”
魏延遂将自己进军天水、遭遇姜维、斗将斗兵全过程如实告知禀报。
“姜维?此何人也?竟有如此能耐?”诸葛亮听着这操作,认为至少也该是一员沙场宿将的表现,然不料一众细作竟无一人之前探知过此人信息,却是一无名之辈。
“此子年纪轻轻,行事沉稳,胆识过人,武艺出众,确是一良才也。”魏延亦由衷夸赞道。
诸葛亮叹道:“不想西陲偏僻之地,竟有此麟儿也?”
此时,季汉其他谋士将领闻前线不顺,皆面露忧色,惟有一人直接喜上眉梢,正是那右将军独孤彻。
伯约啊伯约,干得漂亮!独孤彻佯装忧虑,却取出一纸文书道:“行军之际,末将尝遣本部探得天水众将。姜维字伯约,天水冀县人也。父姜迥战死,少孤,好郑氏学,现居郡中郎。”
诸葛亮此刻心绪翻涌:没想到独孤彻不光在战略战术上有所建树,情报功夫也是细致入微。之前听魏延的描述,知天水有此劲敌,还在愁如何才能赶在郭淮合并一处前破城呢。如今看来,任用姜维亦不过是马遵的权宜之举罢了。不过这个姜维既然不受重用,那就有操作空间,甚至有挖过来的可能。
诸葛亮动了惜才之心了。
进军天水途中,诸葛亮和独孤彻为姜维量身定做了一条计策。
……
却说姜维探得汉军后退,主将更易,速报马遵道:“今魏延往寻诸葛亮,军中无人,此部可破也,维愿提一旅之师退之。如得大败其前部,诸葛亮或知难而退也。”
马遵问道:“汝需兵马几何?”
姜维道:“诸葛亮之军尚远,城内之兵,留置无用,自是多多益善。”
马遵一听,心中冷笑:好家伙,胃口真大,你是太守我是太守啊?再者,你把兵全调走了,一有危险城里连个应急的都没有,成何体统?遂道:“郭征西命我等守住天水。汝欲破敌,自是好事,然天水不可无备也,与汝半数之兵已极矣。”
姜维虽心有不甘,但自料此去出其不意,汉军必然无备,至少能打出战果。遂率兵八千,与上官子修出天水往寻汉军。
马岱见到姜维率军杀来,心中叹了一万遍“丞相神机妙算”,当即按计划装菜。
先是等姜维已杀到寨前才慢悠悠做出反应;然后又是交战放水,几回合败下阵来;接着是后寨士兵成建制的逃跑;最后是交战中的汉军被打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整场戏份有理有据,演的恰到好处。
姜维行动顺利,亦产生了再接再厉的心思,遂一边高喊“贼将授首,投降免死”,一边追杀汉军。
与此同时,独孤彻亲率墨宵昼夜兼程,亦已潜伏于天水周边。
就在姜维远去的那个夜晚,天水郡也上演了一次“闹鬼”事件。
先是城墙角上一阵刷刷刷声,魏军中有好事者即去查看,哪知这一去即是不得复还。
就这样,羊群中混入了狼。
只不过狼对羊群不感兴趣。此次狼的目标是牧羊犬。
独孤彻、张星彩、关银屏各率一部,分头行动。由于之前派遣的墨宵战士已将天水城逛了个烂熟于心,故此虽然是黑夜,墨宵仍轻车熟路地摸到了马遵、尹赏、梁氏兄弟的府前。
马遵在家里睡的正香呢,只闻得房外一阵窸窸窣窣,偶尔还有一两声短促的叫喊。遂翻了个身含糊骂道:“这等奴才,夜半不眠,聒噪做甚?”
又过一时,窸窣声渐止,马遵眉头舒展,继续睡觉。将迷未迷之时,忽闻吱呀一声,竟是自己房门被打开。
马遵弹跳起身,暴跳如雷骂道:“尔等奴才……”只是还没骂完,却见隐隐约约一个黑影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马遵瞬间抽醒,忙点着床前油灯,却惊见一未曾见相识青年不知如何进入房内,此刻正似笑非笑把玩着手中匕首。
“尔……尔尔尔……乃何人?”马遵吓的舌头都不利索了。
“阁下不妨猜测一二。”独孤彻玩味笑道。
“护卫!”马遵高声呼救。
独孤彻冷笑道:“回答错误。”随后左手一抬,一支弩箭射出,正插在马遵头顶半寸处,箭尾尚自晃动。
马遵吓的哆嗦不已,华贵的蜀锦床单已沾染一层污秽,屋内弥漫出一股奇怪的味道,而自己那声“护卫”竟没有一丝回应。
“屋……屋内……金帛……皆……莫要伤我!”马遵口齿不清求饶道。
“呵呵,马太守倒是大方,然吾却非劫舍之人也。”独孤彻玩够了,准备开门见山。
马遵听其意,似乎不准备要自己狗命,方才镇定下来,遂问道:“不知高士何人?”
“汉右将军独孤彻。”
马遵差点一屁股从床上滚下来。现在独孤彻之名早已传遍雍凉,自己何德何能,竟招来这么个瘟神。颤抖问道:“天水已陷乎?”
独孤彻没有正面回答,正色问道:“弃暗投明则生,顽抗到底则亡,汝待如何?”
马遵知其取自己狗命不过弹指耳,根本不敢造次,化身复读机道:“愿降!愿降愿降!愿降!”
与此同时,尹府、梁府也上演着同样荒唐的一幕。
凉州第一大郡天水,就这样在高层被控制后,莫名其妙的投降了。当然,之前南安城的漏网之鱼杨陵,也在其中。
但独孤彻只有三百人,根本无法控制几千士兵的去留。魏军听闻天水投降,乱作一团。魏法严苛,故有家属不在天水者,皆四散而逃。独孤彻也不愿徒增仇怨,败坏汉军声誉,遂干脆听之任之,天水之兵,只留下不到两千。
独孤彻不禁心中感慨:素问曹魏的错位兵役制,今日见之,外地士兵占比是真夸张。
至于为什么不解决天水高层呢呢?因为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想让姜维诚心归降,就必须先让其感受到自己人的寒冷。
有句老话说得好啊:挨家挨户搞宣传,不如花园口和还乡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