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什么这一天?”孟庄主睁大眼睛看着孟老爷子,惊讶地道,“您在说什么?”
孟老爷子瞅他一眼,嘿嘿一笑:“不告诉你。”说着,把手一抽,一把将他推开,“就为这事?我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爹?你说清楚!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孟庄主耍赖地道。
孟老爷子的手里拎着鸡毛掸子,也不打他了,只是冷笑:“你爱走不走?你不走便不走,谁还撵你不成?”说罢,提着鸡毛掸子回了书房,口里嘟囔道:“回去跟你的沐神医过小日子去,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爹!你就告诉我吧,究竟怎么回事?”孟庄主越想越觉不对,怎么说涂大海也曾经是孟老爷子的门生,听到他的女儿有难,孟老爷子不该是这个反应?瞧着孟老爷子的神情,倒似乎知道些什么似的?
孟老爷子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送客!”
于是,孟庄主就被下人“请”出了大门。望着在眼前关闭的大门,孟庄主还有些不敢相信。从前只有他往外跑,孟老爷子不允许的份,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开门!开门!”孟庄主此行是给故人之女求助来了,事情没做成,怎么能回去?回过神后,再度扑上前,狠狠拍门。
下人本来不理会,然而孟庄主不停拍门,砰砰砰,听得人心里烦躁,便打开了门:“公子,老爷不见你,你何苦如此?”
“老爷见不见我,是老爷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孟庄主一把推开他,抬脚迈进门去,任凭身后下人喊着,只是不理,大步往孟老爷子的书房行去,口里念道:“回自己家还要下人同意?这是什么道理?”
下人听罢,撇了撇嘴。从前也不知是谁,死活不肯回家,惹得老爷三天两头伤心?如今又把这里当成家了。然而却不再喊了,也不去追,任由孟庄主往里去了。
“爹,你还没告诉我呢,涂大人的女儿,要如何安置?”孟庄主回到孟老爷子的书房外面,换了个问法。
“你怎么还不走?”孟老爷子不露面,只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来人,把这个孽子赶出去,不许他进门!”
“爹,我每年孝敬您几筐葡萄呢,您不能这么对我!”孟庄主推开走上来擒他的下人,朝书房里面喊道。
孟老爷子一声冷笑:“若非是那几筐葡萄,你以为你能进孟家大门?”才说着,书房的门被打开了,一身朝服的孟老爷子走出来,对下人道:“备轿,老爷要进宫。”
“爹?是为了涂家的事?”孟庄主眼睛一亮。
孟老爷子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滚滚滚!回你的山庄窝着去!少来管闲事!再叫老子看见你不务正业,老子打死你!”
孟庄主被孟老爷子几个巴掌扇到一边,满脸震惊——爹从来没有这么狠地打过他!
“公子,请吧。”孟老爷子坐上轿子走了,孟庄主便被下人又一次“请”了出去。
回到与沐神医分开的地方,孟庄主还有些恍惚。沐神医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孟庄主上车来,便问道:“事情如何?”
孟庄主恍恍惚惚地道:“十分诡异。”便将今天在孟家发生的事,与沐神医讲了一遍,“我爹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又不愿我知道。他还打了我。他从没打过我这么狠。”
“怎会如此?”沐神医也是惊讶起来。
沐神医也晓得孟老爷子的一些脾气。当年孟老爷子不答应她和孟庄主成亲,她心里其实并不怨恨。她跛了一只脚,又不能生,怎么也不配做孟庄主的妻,并且是唯一的女人。换了是她,如果她的儿子如此,她多半也要阻拦的。除此之外,说不得还要做些手脚。但是孟老爷子并没有对她做过丝毫手脚,只是明摆着不待见她而已。
“你让我捋一捋。”孟庄主说罢,闭上眼睛,靠在车厢上,心念转动起来。
不多久,孟庄主睁开眼睛,面上露出一丝狐疑:“你说,该不会……涂大人夫妇根本没有……”
“什么?”沐神医不由得僵住。
只听孟庄主分析道:“我爹不会平白无故说出那句话,什么终于等到这一日。涂大人的女儿被广玉公主找到,并有麻烦,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等这一日?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爹早知道涂大人还有个女儿。”
“涂大人有个女儿的事,广玉公主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爹却知道——会不会是涂大人特意告诉我爹?涂大人究竟做了什么安排?”孟庄主一边分析,一边猜测,“涂大人夫妇死了十三年,竟还有后手留到今日?这份心机手段,又怎么会全家死于一场大火?”
沐神医激动得颤抖说道:“你是说,恩人可能并没有死?”
“有这个可能。”孟庄主已经冷静下来,揽住激动万分的沐神医,说道:“仅仅是有可能而已,你莫抱太大希望。不论如何,我们应当保护好涂大人留下的血脉。”
沐神医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道:“嗯。”
“对了,肃王妃那边如何?”孟庄主又问道。
沐神医闻言,微微冷静下来,答道:“她看起来还念着旧日的情谊,如果媛媛有事,她应当不会不管。”
“只要她肯管,媛媛就多三分胜算。”孟庄主略略颔首。
肃王乃是铁帽王,实力超群,而肃王妃是肃王府的女主人,也是这么多年来肃王唯一的女人,她说的话,分量可想而知。
两人低低说着话,一路回了紫霞山庄。
孟老爷子进宫求见圣上,被接见了。见到皇上,孟老爷子便跪下了:“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十三年前的涂侍郎?”
皇上今年已有六十多岁,年老体迈,精力不济,闻言却是神情一凛:“有他们的消息了?”
孟老爷子摇头:“并没有。但是,他们的女儿,被广玉公主发现了,恐有难。”
皇上抿了抿唇,一时没有说话。半晌后,才开口道:“一转眼,十三年过去了。也不是大海带着云诗,现在何处?”
“涂侍郎曾对微臣说,十年之后必回。如今已逾期三年之久——”孟老爷子说到这里,话音顿了一顿,“当年的承诺,皇上打算何时兑现?”
皇上的神色沉了一沉,看向孟老爷子的目光,带着些莫测。片刻后,开口说道:“再等两年。如果涂大海与云诗仍未有音讯,朕便命人为他二人做了灵位,在他们的灵位之前,兑现诺言。”
孟老爷子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垂着眼皮应道:“是。”
“涂侍郎的女儿,倒也不必担忧。玉儿虽然有些想不开,到底不会难为一个后辈。你回去吧。”皇上的脸上有些倦色,对孟老爷子挥了挥手。
孟老爷子还想说什么,抬头看着皇上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只道:“微臣告退。”
身处话题中心的涂菲媛,对京中的风云暗涌全然不知。
一大早起来,就被阿俊缠住,要跟她进城,买衣裳。
李氏便劝道:“早几日就答应给他买了,拖到现在也没有。可不要再拖了,就今日吧,给他扯两块布,回来我给他做。”
“媛媛也给自己买一身。”涂老头说道。
他知道小孙女儿的手里有些余钱,也不问有多少,只叫她不必顾虑,想花就花。反正小孙女儿如今有本事的很,攒银子做嫁妆,却也不必急于一时。或者说,根本就不必着急,小孙女儿心里自有打算。
涂菲媛便清脆地应了一声,带着阿俊往城里去了。
一路上,遇见不少村民,看到阿俊,全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黑妞子,这是谁?难道就是你爷爷捡来的少年?”
“老天爷,早先听说好看极了,竟没想到这么俊?”一声声吸气的声音响起。
阿俊老实,几乎从不乱跑,故此虽然打断白大富的手臂那回,被半个村子的人看见了,但仍是有不少人没见过他。此时见了,纷纷惊讶得不得了,驻足不动,愣愣看着阿俊。
涂菲媛淡淡点了头,没有多说,带着阿俊从他们身边擦过去。
阿俊乖乖跟在涂菲媛身边,垂着头,也不抬起来。一直到出了村子,才终于抬起头,四下转动着眼睛,欢快地看着周边的景色。
上回进城,他要背着涂菲媛,两人还在较劲。今日,却非同日而语了,心情自然不一样。阿俊转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活泼地看来看去,忽然目光一凝,快走几步,从路边采了一朵蓝色小花,走过来递给涂菲媛:“媛媛,花,你喜欢不?”
这才多大年纪,就懂得送花给女孩子了?涂菲媛抬眼瞅他,忽然笑了,她接过花,狠狠丢在地上,踩成粉碎,然后揪住他的领子,对他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小孩,他总爱采路边的野花,然后他死了。”
阿俊的伤心委屈全都不见了,眼睛微微睁大:“为什么?”
“你不信?我再给你讲一个。”涂菲媛便又给他讲了一个“路边野花不能采,采了也白采”的故事,末了阴森森笑了两声,“每个女孩子都是一朵花,你亲她们,就是采花,要死的很惨的!”
阿俊委屈地瘪了瘪嘴:“媛媛不是路边的花。媛媛是家里的花。”
涂菲媛好悬没给一口唾沫呛着,瞪大眼睛,看着身前委屈得撅起嘴巴的少年,忽然伸手拧住他的耳朵:“臭小子,跟我装傻是吧?你再装一个试试?”
爷爷奶奶这会儿可不在,她就是揍得他满地打滚,也没人救他的!
“我没采野花。媛媛冤枉人。”阿俊给她揪着耳朵,脸上浮现委屈,咬着一边嘴唇,抬眼瞅着她,“媛媛欺负人。”
涂菲媛抿了抿唇,手下一用力:“我就欺负你怎么着?你欺负回来吗?要不你跑啊?跑得远远的,以后都别回来!”
“媛媛,你是不是走累了?我背着你好不好?”阿俊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面的委屈淡去,改为小心翼翼的讨好。
一拳打在棉花上,还有些说不出口的憋闷。涂菲媛松了手,狠狠瞪他一眼:“还磨蹭什么?赶紧走!晚了不带你去!”
阿俊便露出一丝笑容,抬脚走在前头,站在涂菲媛的左前方,说道:“我给媛媛遮太阳。”
“就你能!”涂菲媛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阿俊百般的讨好,心里生起气来。她也说不出这股气是从哪儿来的,抬手推了阿俊一把,快步走在前头,不躲在阿俊的阴影里。
阿俊见怎么都哄不了涂菲媛高兴,眼睛里渐渐浮现茫然,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微微垂着头走在涂菲媛的身后,一路安静地进了城。
“包子嘞!皮儿薄馅儿大的肉包子嘞!小店开张十年庆,举办吃包子大赛,谁一顿吃的包子最多,不仅不收钱,还奖励一两银子嘞!”
前方,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吸引了涂菲媛和阿俊的视线。
“媛媛,我想吃肉包子。”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阿俊已然闻到了包子香味儿,咽了咽口水说道。
涂菲媛看着前方挤得密密的人群,禁不住笑了,转头看向阿俊:“你的命还真好。”说罢,一声令下,叫阿俊跟在身后,往包子铺去了。
这家包子铺名叫李家包子铺,店家是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穿戴打扮十分朴素,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倒是惹人好感。在他身边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小伙计,热情地喊着:“吃十个以上,不仅不收钱,吃得越多,还奖励银子哟!”
涂菲媛领着阿俊来到李家包子铺的门前,对阿俊说道:“你能吃几个?”
“不知道。”阿俊咽了咽口水,眼睛盯着蒸包子的蒸笼,有些迫不及待。
涂菲媛便笑了笑,带着他上前,说道:“店家,我们来参加吃包子大赛。”
“你们两个都参加吗?”小伙计闻声看过来,只见一男一女,相貌差异如同天和地的差别,不由得眼中浮现惊讶。
涂菲媛把阿俊往前头一推,说道:“他参加,我不参加。”
“好嘞。比赛规则是这样的,一顿吃十个包子以下的,每个包子按照一半价格来计算。一顿吃十个以上的,超出部分不收钱。吃得最多的,不仅不收钱,还奖励一两银子。”小伙计说道。
涂菲媛转动视线,扫过四下人群,只见聚的这些人有一半都是参加吃包子大赛的,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又把目光投向蒸笼的最上层,但见一只包子比拳头攥起来还要大,实实在在,普通人一顿也就吃三四个。吃七八个都算得能吃了,吃十个就是大胃王了。
“什么时候比赛开始?”涂菲媛问道。
小伙计便是一笑:“说来也巧,就等你们了。方才已经报名了九个人,差一位就十个。正好凑齐了,现在就可以开始。”
他看了看瘦弱的阿俊,又看了看从人群里走出来的另外九名参赛者,只见其中大多数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只有一名是位矮小精瘦的男子,但是看起来十分凶悍,十分能忍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同情起阿俊来。这个少年如此白净瘦弱,也不知道能吃几个?
“比赛开始嘞!”小伙计说完,进屋端了一筐子包子出来,放在条案上,揭开笼布,顿时热腾腾的热气就冒出来,飘出诱人的香气。
十名参赛者包括阿俊,全都扑了上去,人人左手拿着一只包子,右手拿着一只包子,狼吞虎咽啃起来,就连阿俊也不例外。他从没见过这么多包子,而且紧着他吃,一时兴奋极了。又听涂菲媛说不要钱,可以敞开了吃,更加高兴了。
不一会儿,十名参赛者就把一筐包子吃完了。
“包子又来了!”小伙计便又端上来一筐。
这一筐与方才的数目差不多,约有四五十只包子,端上来不久,又被清扫一空。
“别着急,我再去端。”小伙计的脸上丝毫不见心疼,笑眯眯地进去,又端了一筐出来。
这一回,众人吃的速度便慢了许多。方才的两筐子,约有*十只包子,平均到每个人的身上,也有*个了,早已经超出常人的饭量,属于大胃王了。
只有阿俊,左手抓着一只包子,右手抓着一只包子,啊呜啊呜,吃得起劲。一边吃,一边抽空抬头看一眼涂菲媛,见她在旁边眼神带笑地看过来,便十分安心,兴高采烈地吃起来。
渐渐的,其他人都吃不动了,只有阿俊还在速度不减地吃着包子。不多会儿,总数就超过了其他参赛者。长得身强力壮的几名汉子,吃到后来已经脸色发青,隐隐欲呕。唯独那名神色带着凶悍模样的男子,还在勉力往口里塞着。
与他们的表情截然相反,阿俊的面上满是快乐,仿佛吃包子对他而言是一种享受,不论多少包子他都能吃得下去。他长得好,此时表现又出众,渐渐的围观群众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来。
“哎哟,这个少年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竟然比谁都能吃?”
“老天爷,他都吃了多少个包子了?怎么还吃得这么欢?”
涂菲媛抱胸站在围观群众的前头,盯着阿俊。她给他数着呢,到这会儿已经吃了十八个包子了。其他人最多的吃了十二个,最少的吃了九个。吃了九个的那人,还在勉力往口里塞。吃了十二个的,是其中长得瘦小,面目凶悍的男子。他一边瞪着阿俊,一边继续塞着包子。
第三筐包子渐渐也见了底,小伙计有些讶异,倒也没心疼,端着空筐子进去,又去捡包子了。这一回,小伙计没有装满,只装了一半,大概二十来只。
“看来本次大胃王之赛,结果就要出来了。”放下筐子,小伙计看着速度明显变慢的众人,笑眯眯地道。
半筐子热腾腾的包子被端出来,其中两人见状,脸色微变,猛地捂住嘴。
“如果谁吐出来,浪费粮食,每个包子加一倍价钱。”这时,站在一旁观战的店家开口了。
那两人见状,心里无法,便放弃了继续尝试的打算,分别向小伙计报了数目。小伙计记下来后,便又看向其他八位参赛者。又有三位停下来,向小伙计报了数目。还剩下五位,陆续又有三人弃赛,向小伙计报了数目。
此时,只剩下长得瘦小,面目凶悍的男子,以及阿俊还在吃。
“这位客官,你要不要认输?”小伙计走到面目凶悍的那名男子面前说道。
“不!我还要吃!”那名男子说道。
小伙计便给他算道:“这位客官,你已经吃了十六只包子。可是,这位小兄弟,已经吃了二十三只了。”
“不可能!”那名男子听罢,顿时瞪起眼睛,“他才多大的肚子?怎么可能吃得下这么多?你们是不是已经定好了赢家,拿我们消遣的?”
“哎哟!客官千万别这么讲,绝没有的事儿!”小伙计连连摆手,“我们卖包子的,举办这个活动就图个乐呵,作假有什么意思?况且,不止是我看见了,大家伙儿都瞧见了,这位小兄弟更能吃些。”
只见此时,阿俊仍旧左手一只包子,右手一只包子,啃得好不过瘾。再瞧他的脸上,尽是高兴了,哪里有半点勉强?其他已经退出的参赛者,见状也不由咋舌,只道输得不冤。
“我真想摸摸他的肚子。二十三只包子啊,吃下肚子,得撑成什么样儿?”
“可不是二十三只了,是二十五只了,你瞧他又拿起两只开始吃了。”
这般饭量,早已惊住了围观的人群,开始指着阿俊,指指点点起来。
涂菲媛不由得眉头微皱,本想趁这个机会,看阿俊究竟能吃多少。如今看来却不行了,只怕阿俊风头太过,招来祸事。
“阿俊?吃饱没?吃饱我带你买衣裳去。”涂菲媛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怕他不识趣,暗暗掐了他一下。
阿俊转过头来,嘴里鼓鼓塞着包子,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涂菲媛。方才她不是说,叫他可劲儿吃么?怎么这会儿又不叫了?
然而涂菲媛给他讲过“从前有一个小孩,不听媛媛的话,后来他死了”的故事,且不止一回,阿俊便把手里余下的包子都塞进嘴里,然后娇声说道:“我吃饱了。”
“这回是我们赢了吧?”涂菲媛转头看向店家。
店家呵呵一笑:“不错。本次吃包子比赛,赢家是这位小兄弟。”说完,吩咐小伙计取出一两银子的奖金,亲自递给阿俊:“小兄弟,你可真能吃啊。去年的吃包子比赛,最高记录也就是十八只包子。”
阿俊接过银子,便低下头一脸害羞地躲到涂菲媛身后。涂菲媛嫌他作怪,扭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店家拱了拱手,说道:“祝贵店生意兴隆,更上一层楼。”
“多谢,多谢。”店家听了这句,脸上便浮现笑意,痛快地道,“欢迎你们明年再来!”
涂菲媛点点头,笑道:“有机会一定来。”说罢,便领着阿俊走了。
“媛媛,我又挣了一两银子。”阿俊摊开手心,露出一小锭白生生的银子。
涂菲媛侧眼看他:“你打算怎么花?”心里想着,如果臭小子谄媚,将银子交给她,她可不会跟他客气,绝对要充公。
谁料,这回竟想错了,阿俊握起手,收起银子,说道:“我还没想好。”
“你要自己留着?”见他不识趣,涂菲媛眯了眯眼睛。
阿俊点点头,说道:“媛媛身上每天都揣着许多银子,我也要。”说着,把银子一收,塞进怀里。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揣着银子?”自从被臭小子发现埋在屋后的二两银子,涂菲媛再不敢把银子藏在什么地方,唯恐再给他搜出来,便都放在了身上,随身携带。
阿俊眨了眨眼,说道:“我就是知道。”
闻言,涂菲媛的眼睛眯了眯,忽然抬手拧住他的耳朵:“臭小子,还没跟你算那笔账呢,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我埋在屋后的银子的?”
“痛!痛!”阿俊吱吱嗷嗷地叫起来,好看的五官拧在一起,不仅不难看,反而有种令人想要摸摸他、捏捏他的可爱。
这种时候还卖萌?涂菲媛冷哼一声,丝毫不动心,手下加大力气,将他的耳朵又拧歪两分:“你说不说?”
“媛媛,不要拧我,痛痛。”阿俊眨着眼睛,不知何时泛起泪花,可怜巴巴地瞅着涂菲媛。
“再装一下我看看?”涂菲媛瞪他道。臭小子,拧耳朵才有多疼?那时候他被箭支射穿大腿,也没有叫成这样。愈发认定他心里有鬼,狠狠逼问道。
就在这时,忽然旁边响起一声呼喝:“喂!那个丑八怪,你做什么欺负人?”
只见一名身材娇小,五官端正的姑娘走过来,瞪起眼睛去打涂菲媛的手:“快放开他!”
“我教训我家小孩,关你什么事?”涂菲媛不悦拧眉。
那名姑娘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忽而轻蔑说道:“别逗了!就你?丑八怪,你家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一定是你骗来的吧?”说完,看向阿俊,一脸温柔地说道:“你别怕,我问你,你是不是被她骗了的?告诉我,我救你逃离魔掌。”
阿俊眨着眼睛,看着她,慢吞吞开口道:“丑八怪在问谁?”
“丑八怪在问你呀!”那名姑娘跺脚娇羞道。话音才落,蓦地听到路边几声扑哧笑声,扭头过去问道:“你们笑什么?”
“笑你,哈哈哈!”却是阿俊生得格外好,涂菲媛又生得格外差,这一对儿走在路上,早就惹了不少人注意。见到有人走上来打岔,便都看了过来,将方才那一幕收入眼底,顿时哄笑起来。
那名姑娘这才猛地反应过来,顿时脸色一变,恼怒地看向阿俊:“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帮你出头,你反过来骂我丑八怪?”
“你就是丑八怪。”阿俊娇娇地说道。
那名姑娘顿时更生气了,抬手一指涂菲媛:“她才是丑八怪!”
“你是。”阿俊说道。
“你说她不是丑八怪?你敢亲她吗?”那名姑娘瞪眼说道。
在她看来,涂菲媛长得黢黑黢黑的,又胖得圆滚滚的,镇上简直找不出来比她更丑的。而阿俊生得这么好看,他一定嫌弃死涂菲媛才对,决不肯亲下去。就算敢亲,也必然会露出嫌弃的模样。
谁知,阿俊闻言,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喜色,不迭点头:“我敢。”说完,垂下眼睛,瞅着涂菲媛的脸颊,眼睛里又渐渐冒出亮晶晶的东西来。
涂菲媛一脸无语,抬手“啪”的一下按在阿俊的脸上,阻止他胡闹,然后牵起他的手:“跟不认识的人也说话?我怎么跟你讲的?你都忘了?”
“从前有一个小孩,他跟不认识的人说话,然后他死了。”阿俊乖巧地道,“我没忘。”
“没忘你还跟她说话?”涂菲媛说道。
“因为她太丑了。”阿俊说道。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渐渐走远了,说话的声音却没有压低,飘远开来。落入路人耳中,纷纷哄笑不已,直让方才那位姑娘恼羞成怒,看着两人的背影,恨恨跺了跺脚。
不多时,涂菲媛领着阿俊到了一家布庄。走进去后,抬眼打量布柜中的布匹。只见绫罗绸缎都有,细棉粗麻也有,各色各样,端的是齐全。
“你喜欢紫色?”涂菲媛还记得那会儿逗他时,从他嘴里套出的话。
阿俊点点头,指着布柜中的一匹紫色绸缎:“我喜欢那个。”
“买不起。”涂菲媛断然说道,指着旁边一匹蓝色棉布,问小伙计:“这匹棉布怎么卖的?”
“三十二文一尺。”小伙计瞥了一眼,说道。
“旁边那匹绛色的呢?”涂菲媛又问道。
“二十八文一尺。”小伙计答道。
“给我来两丈。”涂菲媛说道。
阿俊不乐意了,嘟起嘴道:“我不喜欢。媛媛,我要穿紫色的。”
“把你卖了倒能买得起。”涂菲媛凉凉说道。
阿俊看着小伙计去裁布,愈发不高兴,嘴巴撅得老高,垂下眼睛一脸受气的样子。
涂菲媛侧头瞥了他一眼,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笑意,没有搭理他。
“哟?好俊的小兄弟?”就在这时,一阵香风吹来,伴随着珠玉环佩碰撞的声音,一名妇人走了进来。目光盯在阿俊的身上,炽热炽热的,仿佛黏在他的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阿俊敏感地察觉到这两道目光,鼻尖嗅了嗅,眉头皱了起来,往涂菲媛身边靠了靠。
“小兄弟不喜欢这两匹棉布?说得是,这样粗陋的布匹,怎么衬小兄弟?”妇人走近来,看着阿俊倾国倾城的容貌,如玉无暇的肌肤,渐渐有些头晕,扶着身边丫鬟的手,说道:“老天爷,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不行,叫小兄弟穿棉布是遭天谴的,我要给小兄弟买绸缎穿。”
却是一早就看见阿俊和涂菲媛在街上走,早就盯上两人,在外面看了有一会儿了,愈发惊叹于阿俊的容貌,这才走进来说道:“小伙计,把那匹紫色绸缎拿下来。”
“这匹绸缎是上好的苏绸,两百六十五文钱一尺,陈夫人是咱们家的常客了,要买的话就给您便宜些,零头就不要了,按两百六十文一尺就好了。”小伙计说道。
这个价格,涂菲媛半点儿也不奇怪。只不过,无功不受禄,偏过头淡淡地看向异常大方的陈夫人,说道:“多谢美意,只不过,我们穷人家的孩子,穿不惯这样的好东西。”
“谁给你穿了?我是买给小兄弟的。”陈夫人说完,便咯咯一笑,伸出涂着豆蔻指甲的手,去摸阿俊的脸颊。
阿俊后退躲过,站到涂菲媛的身后,嘴巴凑在涂菲媛的耳朵旁边,轻声说道:“媛媛,她好臭。”
热乎乎的气息,喷进涂菲媛的耳朵里,激得她脖子后面起了一层细碎的小栗。眼睛一垂,把他揪到身前:“陈夫人给你买了布,快谢谢陈夫人。”
“我不要。”阿俊直往后躲,“她要摸我。我害怕。”
害怕个鬼!涂菲媛的眼角直抽抽,为臭小子愈发诡异莫测的卖萌风格,当下决定不管了,看他怎么保身。
对面,陈夫人看着阿俊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像无辜的小鹿,忍不住母爱泛滥,招手对他说道:“小兄弟别害怕,我不会欺负你的,快过来,叫我瞧瞧你多高多瘦,我好裁布给你做衣裳。”
“你不许摸我,我害怕。”阿俊背着手,直往后缩,好像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少女一般,他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已经被小伙计抱下来的绸缎,说道:“你全都买给我好了,我回家叫奶奶给我量。”
陈夫人愕然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方才竟看走了眼,这小子心里贼着呢,竟想占大便宜。不怕他占便宜,就怕他不占便宜。陈夫人抬手掩嘴,咯咯一笑:“这匹布要二十六两银子呢,你想叫本夫人白白买给你呀?”
“不买就算了。小气。”阿俊嘟囔一声,垂下眼睛,缩到涂菲媛身后,不说话了。
陈夫人不由愕然,忍不住抬手指着阿俊,说道:“你说什么?本夫人小气?告诉你,本夫人有的是钱,从来没吝啬过!”说完,下巴一扬,“小伙计,裁一丈布来,包好了给这位小兄弟,记本夫人的账上!”
“好嘞!”小伙计连忙拿出剪刀和尺子,边量边裁起来。
阿俊从涂菲媛的身后探出脸来,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陈夫人,娇娇地道:“谢谢夫人。我请夫人吃包子。”说完,伸手往怀里一掏,掏出来一只热乎乎的大包子来。
涂菲媛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她就说阿俊怎么一身肉包子味儿,还当他吃太多了,味儿还没散呢。哪知道臭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顺了人家的包子,塞在怀里了!
对面,陈夫人愣了愣,看着阿俊满脸的真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起了波澜。然而,这样直勾勾从怀里掏出来的包子,她是不肯吃的,便软声说道:“夫人不吃包子。你吃吧。”
阿俊才收回手,又把包子藏回怀里,眼睛微微弯起,天真地说道:“那我等中午吃。”
他一派天真烂漫,偏偏身上穿的要多破旧有多破旧,同路边的乞丐也不差什么了,陈夫人见了,直是忍不住心酸起来:“小兄弟,你家住哪里?”
正好家里的男人又玩腻了,是时候换个新的了。陈夫人上下打量着阿俊,眼睛眯了起来。
“有缘自会再相见。”涂菲媛付了棉布的钱,又捞起小伙计给阿俊包起来的紫色绸缎,对陈夫人眨了眨眼:“相信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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