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河村的闲人不少,胡氏便是一位。她素来不做事,只喜欢串门子,东家西家拉家常打发时间。今日才从要好的人家出来,便听到村子口有些咋咋呼呼的动静,不由得便去看了。
来到之后,便看见涂菲媛和她家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脚踩着人的胸膛碾动,一个放狠话,一个学人放狠话。许家小子站在不远处,额头上有个包,脸上沉沉地看着这一幕。
胡氏先头没搞懂发生了什么,直到白村长带着一队威风之极的侍卫来到,抓向阿俊,才不由得惊叫一声。那些人可真是狠,阿俊那样好看的人,他们也舍得放箭,一支支箭支射向他,要多狠有多狠。涂菲媛想去救他,被人从后头打晕了,拖上马车带走了。
要说从前涂菲媛设计利用过胡氏,如今被人这般对待,胡氏该高兴、觉得出气才是。然而,出气的爽快感才浮现没多久,便被其他的感觉替代了。比如,担心。这可真是诡异,胡氏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一溜儿跑到涂家报信来了。
“怎么会这样?老天爷,我们家媛媛和阿俊,这是得罪谁了?”李氏一听,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哆嗦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涂老头没有扶住她,因为他此时也浑身轻轻颤抖着,没有力气扶李氏:“抓走我孙女儿的人,是什么来头,你可看清楚了?”
“这倒没有。不过,有比我去得早的,兴许知道。我看许家小子就在那站着,应当是看了许久的。”胡氏说道。
涂老头勉强点了点头:“劳烦你跑这一趟了。”扭头弯腰拉起李氏,说道:“咱们去许家,问问许家小子。”
李氏抖抖索索地站起来,脸上带着恐惧和担忧,连门也顾不得关,跟在涂老头的身后,往许家去了。
“我不知道。”许家门后,许凌云站在门口,脸上淡淡,回答道。
涂老头不禁有些失望,又问道:“孩子,他们穿戴打扮是什么样的?说话的口音呢?”总不能平白从天上掉下来两个人,把小孙女儿抓走了吧?总得有些缘由吧?
“不知道。”许凌云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眉头微皱,后退一步,“我还要念书,没事的话我就关门了。”说罢,不等涂老头做声,便关上了门。
门后,无人看见的脸上,露出一抹疏离和嫌弃。还当那些人是涂家的交好人家,以涂大海的声名,他交好的人家必然是有些权势的,故此许凌云劝涂菲媛好好对人家,以博取好感。谁知,竟然完全相反,那些人竟是涂家的仇家。
许凌云已经后悔了,为何要搀和进这种事情里面?也不知道那两人记住他没有?会不会影响他科考的结果?自然不想再理会涂老头和李氏。一时间,心里怨了起来,口里低低骂了一句:“扫把星。”
门外,涂老头和李氏被关在门外,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心里有些失望,又焦急起来。再顾不上去想许凌云的怠慢,涂老头抓着李氏的手,又往白村长家行去。
“村长在家吗?”涂老头站在门口,往里面喊道。
不一会儿,邹氏出来了,懒懒抬眼看过来:“找村长什么事?”
“我们有事要找村长问一问。”涂老头说道。
邹氏打量他一眼,便让开门:“进来吧。”
穿过院子,来到屋里,涂老头只见白村长坐在椅子上喝茶,便问道:“村长,我家小孙女儿被人抓去了,听说村长当时也在,不知道可看清是什么人?”
“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打扮。”白村长慢悠悠喝了半杯茶,才抬眼看向涂老头和李氏,“快坐,站着做什么?”
涂老头道:“我们就不坐了。村长,还看出来什么端倪吗?”
“倒是没了。”白村长说道,“抓走你们家黑妞子的人,看起来倒是寻常。只不过,将你们捡来的那小子抓走的人,却不寻常啊?”说到这里,眼睛一厉:“你们究竟捡了什么人来村子里?若非本村长英明,险些害了咱们村的人!”
涂老头垂着的眼皮颤了颤,说道:“村长,阿俊是什么人?我不知道的。我看他受了伤就捡回来在家,问他也没有说,他向来是个好孩子,难道惹了什么祸事?”
“哼,他是上头要的人!”白村长将杯子狠狠往桌上一磕,“你们都记着,少往家里捡些乱七八糟的人,害了你们自己家没事,害了全村人怎么办?”
听到这里,涂老头知道,再没什么可问的了,便拉着李氏的手告辞:“我记着村长的话了。我再去别家问问,有没有知道我家媛媛的事的。”
说完,拉着李氏走了。
“哟,这两个老东西,脸还挺硬。”邹氏从门外走进来说道,手里端着一小碗炖得细嫩细嫩的鸡蛋羹,将一只小白瓷勺往碗里一搁,递给白村长:“还是你厉害,也不得罪人,就把仇给报了。”
白村长接过鸡蛋羹,吃了一口,得意地道:“这就叫兵不血刃。”
他的小儿子,白大富被阿俊踩断膀子,以后多半好不了了。以为涂菲媛吓唬他一通,他就放弃了?不可能!白村长心里记着这份仇,只等着有机会就报呢!
那天涂菲媛教训郑家,最后郑老大压着郑屠户来道歉,白村长派人去看了,听到汇报的消息,眼皮子便抖了抖。涂大海家的闺女,的确不同凡响。给她长起来了,绝不是好事。于是,白村长便叫人画了阿俊的画像,贴到镇上的告示牌上。
阿俊的出身不凡,白村长深信不疑。但是,他这样的人,如果走丢了,家里不得心急火燎地找?偏偏这么久了,也没动静,让白村长产生疑惑。于是,做了这么一个试探的举动。
如果阿俊的家人找来了,那么他就算做了件好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他。如果阿俊的家人没找来,来的是其他人,那么白大富的仇便报了,正是一举两得。
如今的情形,正是白村长再满意也不过的。白大富的仇报了,涂大海的闺女也被抓了,日后玉河村还有谁碍他的眼?直是再舒心也不过。捏着白瓷小勺,舀着细嫩滑口的鸡蛋羹,眯起眼睛好不悠闲地吃起来。
“我的媛媛啊,究竟给谁抓走了?他们抓她要干什么?呜呜。”从白村长家走出来后,李氏便忍不住,一边走一边擦眼泪。
涂老头心里也着急,拉着李氏往村口走去:“总有人看见了的,咱们多问几家。”
快走到村子口时,看见了涂大河和刘氏,正拉着人说话。走近了,才听到涂大河说:“许家小子跟那人说了许久的话?我知道了,我去问问他。”
扭头看见涂老头和李氏,涂大河走过来道:“黑妞子被抓走了,我问了问,人家说看见许凌云跟抓走黑妞子的人说了很久的话。”
“我们刚才去啦,许家小子说啥都不知道。”李氏见三儿子难得肯搭把手帮忙,心里有了些依靠,不觉眼泪流得更凶了,口气也埋怨起来。
刘氏把眼睛一瞪,说道:“他啥都不知道?放屁!”扭头把涂大河一推,“你去揍他一顿!就知道占便宜,出了事都不肯出头的,他不说出个鸟来,就揍死他!”
许凌云常常到涂家借书,人人都知道,在当下,书可是好东西,尤其涂大海的笔记,那是拿钱都买不到的。许凌云占了大便宜,出了事却缩头成了乌龟,任谁不气?
涂大河把拳头一攥,脚下生风地大步走了。
来到许家,举起拳头捶门,哐哐直响。等到许凌云来开门,便把他的领子揪起来,半提在空中:“我家黑妞子被谁抓走了?”
许凌云几乎被提在空中,有些恼道:“我不知道!”才一说完,猛地一个拳头砸在眼眶上,立时痛叫起来:“啊!”
“你不知道?人家都看见了,你跟抓走我家黑妞子的人说了许久的话,你能不知道?再敢瞎说,另一只眼也给你打青!”涂大河虎声说道。
许凌云不由得脸色一青,哆哆嗦嗦起来。他是寡母独子,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不在了,从小被陆氏抚养长大,从没有接触过父亲的威严。被涂大河充满成年男子气概的气势一凶,不禁便有些异样的感觉。有害怕,有渴望,有一丝丝不愿承认的孺慕。
“我,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抓走涂菲媛的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偏偏那些人说主家姓斐。斐是什么姓?是皇姓!许凌云躲还来不及,哪里肯往前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摇头说道。
“哼!”涂大河没挖出来有用的消息,气得把许凌云往地上一丢,抬脚走了。
涂老头和李氏此时等在涂大河的家里,坐立难安。里间,涂玉儿听到动静,扶着墙壁走出来,虚弱的声音问道:“爷爷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她才小产了,身子正虚弱着,李氏不愿她操心,忙说道:“不要紧,没事。好玉儿,你进去休息吧。”
涂玉儿心思聪慧,只见李氏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涂老头亦是眉头不展,猜到发生了大事,便问道:“是不是媛媛出了什么事?”
她的声音温柔贴心,听得李氏不禁又流下泪来,还没开口,已是哽咽起来。
就在这时,涂大河回来了,进门便骂道:“那许家小子,倒是嘴硬,我揍了他一拳,他也不肯说。”许家是寡母独子,涂大河也不敢揍狠了,唯恐人家说闲话。
“爹,出什么事了?”涂玉儿有些讶异地问道。爷爷奶奶和自家不亲近,从没见过一家人这样齐心,一起坐在家里商量,倒叫涂玉儿很惊讶。
涂大河看了看她,皱眉说道:“没你的事,你进屋休息去。”
“爹,是不是媛媛出事了?”涂玉儿说道,“你们别瞒着我,媛媛如果出了事,我也坐不下去,叫我也跟你们一起想想主意。”
涂大河一听,便把事情给她说了:“现在就是不知道媛媛被谁抓走了。”
“媛媛能得罪谁?”涂玉儿愣了愣,“会不会,是郑家……”说到这里,猛地攥紧了袖子。郑家都是无赖,他们被涂菲媛压了一头,心里能服气?以涂玉儿对郑家的了解,不大可能。
众人一听,不由得愣了一下:“郑家?”
“黑妞子请来的那人,应当是镇上的无忧酒楼的黄掌柜派来的。我去进城。”涂大河说罢,立即站起身来。
涂老头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爹,你在家等消息吧。”涂大河看了看涂老头,皱了皱眉,转身大步往外走了。
屋里一时又恢复安静。
随即,李氏抽泣的声音响起:“我的媛媛啊!我的阿俊啊!”
小孙女儿被人抓走,下落不明。阿俊被人射成了刺猬,听胡氏的描述,多半是死了。突如其来的祸事,让李氏接受不了,只觉得剜心地疼,不由哭了起来。
涂老头垂着眼,坐在一旁,搭在膝盖上的手也在轻轻颤抖着。
涂大河进了城,倒是运气好,见到了黄掌柜。
“你说媛媛被人抓走啦?”听到涂大河的描述,黄掌柜惊讶地道。
涂大河焦急说道:“是不是被郑家的人抓走了?我家黑妞子素来有分寸,不得罪人的,怎么会平白无故被人抓走?”
“说得是。等我叫人查探一番。”黄掌柜听罢,便喊来阿全,吩咐下去。然后转过头来,对涂大河说道:“你坐一会儿。”
涂大河没有心思坐,却又没事可做,就坐下来焦急地等起消息。
“你是媛媛的爹?”黄掌柜见他一脸焦急的样子,才想起来,涂菲媛似乎一直没说家里还有什么人?她爹娘是做什么的?而他竟然也没有问,这时想起来倒是稀奇。
涂大河摇摇头:“我不是。我是她三叔。”
“她爹怎么不来?”黄掌柜闻言疑惑地道。
涂大河顿了顿:“她爹不在家。”
“哦。”黄掌柜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黄掌柜又说道:“媛媛家里都有什么人?”
涂大河虽然没心思回答,但是既然求到人家头上,免不了对人家态度好一些,便把家里的情形说起来:“我哥嫂多年不在家,黑妞子一直我爹娘过,我叫涂大河,是家里老三,上面还有个二哥,叫涂大江……”
“呵呵,你叫涂大河,你二哥叫涂大江,你大哥该不会叫涂大海吧?”黄掌柜听罢,笑着说道。
涂大河点点头:“嗯,我大哥就是涂大海。”说到这里,不自觉昂了昂下巴。
黄掌柜没漏掉他的异样,只见他说不是“叫”涂大海,而是“就是”涂大海,愣了一下说道:“莫非就是十五年前的榜眼,涂大海?”
“正是家兄。”涂大河答道。
黄掌柜顿时愣住了。
“掌柜的,不是郑家做的。”不一会儿,阿全回来了,说道。
涂大河顿时急了:“不是郑家?那会是谁?”
“你别着急,我再叫人去查查。”黄掌柜说道,“你先回吧,等我查到消息,就派人通知你。”见涂大河面上焦急,又加一句:“我拿媛媛当自家侄女儿的,必不会不管此事。”
涂大河面上微微放松,对黄掌柜抱了抱拳:“那就多谢黄掌柜了。”
此时,涂菲媛丝毫不知家里人心急火燎地找她。被公主府的下人打晕后,抬上了马车,一直驶进公主府。
“主子,我们把人带来了。”两个下人拖着涂菲媛来到广玉公主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
广玉公主坐在上位,抬眼看过来:“怎么是昏迷的?”
“回主子,这个臭丫头倔的很,还把我们两个都给打了,我们没法子才打晕她的。”两个下人回道。
广玉公主扫了一眼两人身上的灰土,淡淡说道:“下去领赏吧。”
“是,主子。”两个下人连忙欢喜地告退了。
广玉公主缓缓起身,走下来,站在涂菲媛面前,低头瞧着她黢黑的皮肤,不由得眉眼舒展开来:“来人,弄醒她。”
“是,主子。”一名婢女下去,端了盆水进来,对准涂菲媛当头一泼。
涂菲媛顿时醒了过来,连忙坐起:“阿俊?”待看清周围的摆设,不由得惊讶起来,这是哪里?她该不会又穿越了?她记得满心思考如何打到侍卫队长,怎么忽然不省人事了?目光转动一圈,落在一抹富丽华贵的衣角上,不由一凝。慢慢抬头,看了过去。
“大胆贱民,见了公主为何不行礼?”一旁的婢女,只见涂菲媛愣了一会儿,便闷不吭声站起来,退后两步盯着广玉公主,顿时呵斥道。
广玉公主不发一言,打眼瞧着。
“你就是害了我爹娘的人?”涂菲媛冷冷说道。
这一刻,什么都明白了。必然是那两个下人没走远,逮着机会偷袭了她。
站在广玉公主面前,涂菲媛不想装傻,抬眼看着这个穿戴打扮富贵华丽非凡的女子,但见她约有三十岁出头,个头中等,长得倒是美,只不过一脸戾气,让她看起来讨厌得很。
“大胆!竟敢如此跟公主说话!”一名婢女走过来,扬手要打涂菲媛耳光。
涂菲媛抓住她的手,冷道:“我跟你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你!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主子说话?”婢女被攥住了手,一时羞愧难当,恶狠狠盯着涂菲媛道。
“原话奉还给你。”涂菲媛略用巧劲,将她甩向一旁,“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婢女又羞又怒,还想说什么,被广玉公主轻轻打断道:“好了。你们且退下。”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离开涂菲媛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弯唇笑了:“你知不知道,你跟你那个贱人娘,长得很像?”
涂菲媛冷着脸,不答话。
“若是白一点,瘦一点,几乎与她像个十成。”广玉公主轻声说着,脸上带着一抹难掩的愉悦,“看见了你,我就想起来你那个贱人娘。真想知道,如果她还活着,顶着这样一张脸,该多么有趣?”
涂菲媛冷冷一笑:“我娘就是再丑,哪怕比现在的我丑一百倍,我爹该娶她还是娶她。”
“哦,可惜她死了。”广玉公主充耳未闻,佯作叹气道,眼角眉梢的笑意愈发浓了,“你说,如果她地下有灵,看到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长成这个样子,心里该是如何?”
涂菲媛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重复方才的话:“我娘就是再丑,哪怕比现在的我丑一百倍,我爹该娶她还是娶她!”
“你!”这一回,广玉公主猛地变了脸色,姣好的面孔变得狰狞,眼中的戾气与恨意,像要把涂菲媛千刀万剐,“你这张嘴,真是随了你那贱人娘!”
“你口口声声骂我娘是贱人,可惜,就算我娘真的是贱人,我爹也还是最爱她!”涂菲媛冷冷嘲讽。
广玉公主气得脸色发青,嘴唇都有些哆嗦起来:“你娘就是贱人!她无耻!她骗了……要不然他才不会中了她的计,喜欢上她!”
“我爹聪明着呢。你以为他不知道我娘是什么人?”涂菲媛露出可怜的眼神,看向面前这个包裹在金玉之中的富贵女人,“他就是知道我娘是什么人,才最爱她!”
涂菲媛的本意是,云诗是个优秀的女子,才吸引了涂大海。谁知,落在广玉公主的耳中,便成了羞辱——涂大海宁肯娶一个贱人,也不肯取她!
“来人!”广玉公主的声音猛地一扬,阴毒的眼神盯着涂菲媛,声音犹如毒蛇爬过草叶,留下一串粘腻的毒液:“取盆来,给我把她身上的贱人血放出来!”
她讨厌涂菲媛的脸!涂菲媛为什么像那个贱人,而不是像他?一想到涂菲媛的身体里,贱人的血和他的血流淌在一处,广玉公主的心中便妒火灼烧
涂菲媛面色不变,只冷笑道:“你折磨我有什么意思?能解你心中的恨吗?我爹就是不爱你,他就是爱我娘,他宁肯死都不娶你!他们都死了十几年了,说不定又投胎做夫妻了,你还记挂着这回事,你可悲不可悲?”
“来人,给我掌她的嘴!”广玉公主一时气得面色铁青,浑身都禁不住微微发颤起来。看着涂菲媛又黑又胖的脸庞,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张白皙秀美的脸庞。在那人的身边,笑着,嗔着,恼着,一时嫉恨地掐起手心。
两个婢女走过来,钳住涂菲媛:“贱人,敢对公主不敬,让我们教教你规矩!”
“你想不想知道,我爹为什么不喜欢你?”涂菲媛的眼神从厅内两侧站了约有二十几名的婢女身上扫过,没有挣扎,抬眼看向广玉公主说道。
“因为他瞎眼!”广玉公主从牙缝里挤出来道。
涂菲媛便是一笑:“如果你这样认为……那便随你吧。”
“你什么意思?”广玉公主抬手,制止住婢女,“你知道什么?”
涂菲媛别过眼睛,淡淡说道:“你尽管折磨我,你看我爹会不会更喜欢你一点?”
“哼,本公主稀罕?”广玉公主冷笑说道,“一个死了多年,化成灰的瞎眼男人,本公主才懒得瞧一眼!”
涂菲媛的嘴角弯了起来,尽是嘲讽:“你以为我爹死了?本来我还想给你支几招,等我爹回来,让你……既然你不喜欢,那算了。”
“你会那么好心,给我支招对付你那个贱人娘?”广玉公主似笑非笑看过来,随即神色微变,“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等你爹回来?”
涂菲媛闭上眼睛:“我什么也没说。”
“哼,故弄玄虚!来人,给我掌嘴!”广玉公主恶狠狠发话道。
涂菲媛又睁开眼睛:“你敢打我一下,就别想从我口中套出关于我爹的一丝消息。”
“慢着!”广玉公主抬手制止婢女,往前走了一步,眼中尽是恼恨:“你都知道什么?再遮遮掩掩,本公主有的是法子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涂菲媛勾唇说道:“你尽管折磨我,看看我会不会说?”顿了顿,“你了解我爹和我娘,他们的脾气,你比谁都知道。你以为,他们生下的孩子,我是什么样的人?”
广玉公主的神色有片刻的僵硬。不由得,再度打量起面前的人。忽然,开口说道:“看来姓孟的没少给你说当年的事?”
“还好。”涂菲媛淡淡说道。
广玉公主看着她淡然的模样,心里不禁又恨起来,冷笑一声,轻蔑地道:“差点又上你的当!幸好你提醒了我!”
“来人,掌嘴!”广玉公主下令转身,嘴角扬了起来,“你那个贱人娘,就会故弄玄虚,没的也给她说成有的,有的能给她说成没的。你爹分明早就死了,你还想拿他保身?哼!”
涂菲媛心里叹了口气,为这场祸事。随即,眼神一厉,打定了主意,猛地推开钳来的婢女,飞快迈步追上广玉公主,抬起手臂,从后面勒住她的脖子:“都别动!”
“啊!贱丫头,你好大的胆子!”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厅里顿时骚乱起来。
人人都没想到,涂菲媛居然如此大胆,敢挟持公主!一时间,全都围了过来,恶狠狠地对涂菲媛道:“你放了公主!不然叫你死无全尸!”
广玉公主也惊得花容失色:“贱丫头,你做什么?”
“你说呢?”涂菲媛冷冷说道,左手臂勒住广玉公主的脖子,右手臂从她的头上拔下一根尖尖的簪子,抵在她的脖子上,“都别过来,不然我可不知道会做什么!”
反正老老实实任由广玉公主收拾,广玉公主也不见得会放了她。广玉公主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涂大海与云诗都死了十三年了,她也还怀恨在心,涂菲媛可不敢赌她的人品。
又想到方才拿涂大海的生死来试探,结果失败,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靠天靠地靠父母,全都不如靠自己。涂菲媛把簪子握在左手心里,对准广玉公主的脖子,而后伸手去解广玉公主的腰带。
“你做什么!”广玉公主怒道,再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一日,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挟持也就罢了,还被人解腰带!
涂菲媛道:“我劝公主最好松手。要不然,我这根簪子扎进去,可就不好了。公主也别觉得我不敢,我是贱命一条,有公主垫背,死了也不亏的。”
广玉公主的脸色顿时铁青,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贱人!贱人!你跟你娘一样,都是贱人!”
涂菲媛才懒得跟她打嘴仗,只去解她的腰带。广玉公主不肯,与她挣起来。脖子上扎着的簪子,便越陷越深。广玉公主只见涂菲媛丝毫不松,浑然就如她方才所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顿时气恨不已。
她堂堂公主,怎么能死在一个贱人手里?没得羞得一百世都没脸投胎!便将手一松,任由涂菲媛解了腰带。眼睛瞪向周围的婢女:“还看什么?转过身去!”
一时不由得后悔起来,她方才为何如此大意,竟然从上面走下来,离涂菲媛那么近?这回好了,狗急跳墙,把自己给坑了。
“没用的东西!”广玉公主看向纷纷转过身去的婢女,气得骂道。
一群人都在左右,却让涂菲媛把她挟持了,等她脱险后,第一件事就是换掉这群没用的下人!
涂菲媛解下广玉公主的腰带后,便缠在她的脖子上,一连缠了三圈,另一头系在自己的手臂上,这样广玉公主就被她绑在身上了,跑也跑不脱。就算有人放暗箭,她也要广玉公主做挡箭牌。
“臭丫头,贱丫头!”涂菲媛的意图十分明显,广玉公主显然看破了,不禁气得脸色发白。
涂菲媛理也不理她,将她的脖子和自己的手臂绑在一起后,又用右手拿着簪子,对准广玉公主的脖子,做好两手准备,才膝盖一弯,就地一坐,思索起来。
“臭丫头!贱丫头!”广玉公主被迫也坐在地上,如此不雅的姿势,令她十分恼怒,口里骂个不停,“你快把本公主放了,不然抄你九族!”
涂菲媛理也不理她的话,只把对准她脖子的簪子,往里送了送。顿时,广玉公主不敢吭声了。涂菲媛这是豁出去了,一个豁出去的人,还有什么害怕的?脸上气得铁青,攥着手心,咬牙说道:“你到底要如何?”
“让我想想。”这回涂菲媛开口了,淡淡说道。
她的确要想一想,这件事如何收场?方才只是心中一动,有了个模糊的线索。如今没人打扰了,却可以好好策划一番。
玉峰山,太子别院。
“哈哈哈!好,好,你做得非常好,下去领赏!”当朝太子,斐仁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侍卫队长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
“属下告退。”侍卫队长垂首拱手,退了下去。
斐仁点了点头,等他离开后,便垂下眼睛,看着趴在地上的瘦弱身影,很是满意:“小东西呀小东西,你又不是不记得路,跑出去这么久不回来,是什么意思?嗯?”
阿俊闭着眼睛,趴在地上,一身麻布衣裳被血染红,脸色十分苍白。
“你瞧瞧你,穿的什么?”斐仁看着他浑身的打扮,“才几日不见,瞧瞧这头发,都枯了。唉,你说你,本太子对你这么好,你却非要过下等人的生活,你为何如此想不开呢?”
阿俊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仍旧一言未发。
“来人,给他洗刷干净,再换上衣服,好好伺候着。”斐仁下令说道。
不一会儿,进来几名漂亮侍从,垂眼看了一眼地上的阿俊,说道:“殿下,他身上的箭……带着这个,恐不好洗刷。”
“手脚上的都拔了。胸口的这个不要拔。”斐仁皱了皱眉,自语道:“他虽然生命力顽强,这根箭也的确险了些……来人,去请沐神医!”
紫霞山庄。
孟庄主与沐神医吃过饭,在葡萄园里散步,周围时幽幽的葡萄清香,二人却并无浪漫感觉。却是想起白日里的事,各有心事。
忽然,下人来报:“庄主,夫人,太子殿下派人来传,叫沐神医前去。”
“这么烦人呢?”孟庄主皱起眉头。
沐神医也不高兴:“什么时候是个头?”
太子别院养了许多宠侍,个个貌美柔弱,原因是太子殿下有个变态癖好,喜欢把人养的白白嫩嫩的,看他们跟猛兽搏斗。猛兽凶残,那些宠侍常常被咬伤、抓伤,只要不死,太子殿下就会宣沐神医给他们治。
沐神医很不喜欢,但是又不能不去,直是烦心得要命。
“就说夫人今天身体不适,去不了。”孟庄主揽过沐神医,嘟囔道,“不能惯着他。别人来求你,至少恭恭敬敬,还给诊金。他每次都呼来喝去,谁耐烦他?真把人都当成他的奴才了。”
沐神医勉强地点点头:“今日实在没心情。”
反正她就是把人救活了,不久后还是要给猛兽咬死。与其活着受罪,不如早日死了解脱。这些年,沐神医在太子别院,每次去,都见到许多新面孔。许多旧面孔,渐渐都不见了。这种事,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却无力帮忙,实在不好受。
太子别院。
听了下人复命,斐仁皱起眉头:“再去传!只要还没死,就叫她来!”说完,再没精力理会,对下人挥了挥手,转而去看床上的阿俊。
只见阿俊手脚上的箭支都拔掉了,其他部位的箭支也拔掉了,就只剩下穿透胸膛的那一箭没有动。此时,苍白着脸躺在床上,身体不时抽动,脉搏忽快忽慢,竟是很不寻常。
斐仁好容易把他找回来,又最爱他的娇态与小算计,真是舍不得他死,见阿俊这般模样,急得转身说道:“再去两个人!派本太子的车辇!快些把沐神医带来!”
一连去了三拨人,都要沐神医前去,沐神医虽然不愿意,却不得不应了。拿上药箱,坐上太子派来的马车,便去了。
等来到太子别院,被下人带到病人床前,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的模样,不由得瞪大眼睛:“阿——”
“别叫了,快给他看看,他怎么回事?”斐仁打断沐神医的声音,厉声喝道。
沐神医顿时神色一震,连忙放下药箱,弯腰检查起阿俊的情况来。这一检查,才发现阿俊浑身都是箭伤,不仅仅是胸口穿透的一箭。不由得心里砰砰跳起来,阿俊怎么变成这样?他被抓过来了,媛媛不知有没有事?一时有些后悔,没有早些过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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